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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道:“所以他要去闯九死一生的忘归阵,你也拦他不得。”
“他知道忘归阵不是九死一生,是十死无生,可他偏偏要去。”
她摇头:“他偏执太甚,恨得太深。”
我望着天空,天很高,很远。
“其实,当年导致柳寒衣横死的除了剑盟和九死盟,还有一个人……”我喃喃。
“谁?”
“莫忘了,当年柳寒衣是为什么走上有九死盟埋伏的一条道……”
言笑嫣眼光猛动,神色间竟有悚然。
“当年,柳寒衣是为了救柳拓心才走了那条道,或许他自己也未发现,可你说……他还恨着谁?”我沉重地合上眼。
“……”言笑嫣不再说话。
“忘归杀阵,九死一生,或许他根本不想要那一生。”我的声音几不可闻,“他恨的人……都不得生。”
(二十二) 长绝
更新时间2012…9…25 9:29:58 字数:1530
言笑嫣已走了。
可我还在等。
日上三竿,约定的时间已过了。
齐喑堂的刀手善于忍耐,我们经常要在黑暗的角落里一动不动地蛰伏几个时辰,有时也要扮作各式各样的人边等边佯装身份。
那时我只是等着杀人,此刻却在等别人的生死。
正午十分,日暖生烟。
门外已经是一片喧嚣,阳光照着人群,有说,有笑,这座灰蒙的城池也似有了生机。我还在等,这点时间对我并不算久。可时光忽然变得漫长,这一等,好似要等到地老天荒。
日影西斜,冬日流光。
我重新衡量自己的时间,缓缓清点记忆的碎片。我认识洛惜鸣八年,与柳寒衣相处三月,认识柳拓心十九日。
八年很长,十九日很短。
傍晚日沉,酡红夕阳。
落日下行人渐少,远处的喧嚣也静默下去。我倚着门,青裙青发随风飘扬。阳光璀璨金黄,灿烂的夕阳落在我黛青的发上,折出似影似幻的流光。
可落日是血红的,如血残阳。
我睁大眼睛,那血色的落阳下有人走来。
我的手忽然无可抑制地颤抖起来,随后我发现手在抖,是因为我的胳膊与身躯都微微颤抖着。
来的人并不是柳拓心,那人穿了一件朱红色的长衫,在倚风楼与我有过一面之缘。他那日是受洛惜鸣之托来劝我走的,今日来是带生死之讯的。
可我看到他手里的东西,那是一把刀,有着幽深的鞘。
旅人走得缓慢,他远远就看见我,但还是沉默着直至走到我跟前。
“姑娘到底未走。”他摇摇头。
我没有说话,我知道只要一开口,我的声音也会颤抖。
金光铺天盖地笼罩着灰都,吞天沃日。
我咬了咬舌尖。
“生死如何?”我话语的尾音在颤抖。
他从容地看了我一眼,缓缓开口。
“洛堂主安好。”
我的心像被人从中间割了一刀,有一半缓缓落下,深沉而安静地跳动着。那是一种让人想要哭泣的安详,只是深深埋在胸腔,安静而不张扬。我第一次感到,活着,真好。
“好。”我想微笑,可发现自己笑不出来。
旅人没有再说话,仿佛要说的已言尽。
很长时间我们只是久久对立着,斜阳的光变换着颜色与方向,醉紫、青蓝、鲜橘、血红。
我看着他手里的刀。
旅人终于叹了口气,将刀交到我手上。
我接过刀。
鞘是乌沉沉的黑,黑色里没有光,却有嘶哑的声音在鞘中鸣动。我紧紧握住刀鞘,鞘身的血已被擦净,但血气怎么也洗不掉。
我感到嘴里有咸腥的味道,牙齿咬破了唇,血在流。
“刀的主人如何?”我终于出声。
旅人望着我的眼睛,默然道:“九层忘归,他闯到了第八层。”
辟骨刀又在鞘中挣扎,暗哑的声音像是悲鸣。
我却没有再说话。一瞬间我只觉得浑身的血凉了,心冻作冰。
“他说把刀给你。他不欠你。”
心尖冻作寒冰的血肉缓缓开裂,然后碎作冰渣,冰渣又溶作一滴滴的血。
那样的人就如此轻易死了么?他有着狂傲的眼睛和绝世的刀,连心都寄给刀的人,他的刀是否无所不往?
旅人依旧从容,仿佛是见过了太多的离合生死,沧海桑田。
“两日前洛堂主接到一封信,随后他改了忘归阵的布局,里三层先用机括耗其元气,第四层到第八层不改,第九层改用九十支连弩和精钢板,最外面放了火药。”他默默道,“当时大部分人已不在齐喑堂,留下忘归阵里的四十个死士,全数战死。”
他忽然悠长地叹息。
“那真是惊动天地的一战……那个人的刀弑鬼杀神,从拂晓战到傍晚,没有人知道他为何战得那么凶,到死都不屈服。”他摇头,“第九层连弩发射前,洛堂主本愿放他一条生路,可他要战到底。我从未见过那样一双凶狂不屈的眼睛,可不屈中又有绝望,好像他是一心求死。”
夕阳落下,万丈霞光刺得人眼盲,我直直望着夕阳,将刀抱到怀里,刀的悲鸣渐渐平息,鞘却再映不出光芒。
霞光真的很扎眼,我的眼里流下泪来。
“姑娘……”旅客不忍道,“他说把刀给你,是让你带它走,你在,刀就不会死。”
我却什么都未听见。
光很刺眼,刺得人什么都看不见。天地沉浸在混沌的嗡鸣中,味觉是苦涩,触觉是寒冷。
我怀里有刀,那是他的刀。
刀在人在,刀离手,他人已经不在了。
人不在,就是死了。
然后,我就什么也不知了。
尾声
更新时间2012…9…25 15:27:49 字数:3068
又是一个雪风天。
除夕已经过了,但现在仍是正月,一路上欢灯结彩,千家团聚。
我一个人踏过千万山水,我走得很慢,因为路的尽头没有人在等我。
离开灰都是在一个半月前,临走前我唯一见的人是言笑嫣。
“不会再见了罢。”临行前,她意味深长地说。
“不会了。”
“妹妹叫我一声言姐姐,不知我们算不算朋友?”她问。
“只有朋友才会在严寒冬夜里带酒过来,月下对酌。”我如是说。
于是她笑了笑,那时她笑起来惊人地美。
“保重。”她说。
“平安。”我道。
然后我走了,我未回头,她未挽留。萍水相逢,浮沉聚散,我们彼此都已看得很透。
我走的那日也是个晴天,阳光普照,一派喜气洋洋。我没有去见洛惜鸣,临行的那日是他大婚。他会有很好的前途,因为他总能抓住一鸣惊人的机会。很久以前他也只是个纯粹而爱刀的人,但后来他断了手筋,当一个人跟喜爱的东西永生陌路后,他便要为自己的生存作打算,有时算着算着,一个人就变了。
临行那日有不相识的人找到旅店,留给我万两的银票作盘缠,还有柄贴身用的短刀。那是柄很好的刀,与我先前的一把钧刀一模一样。钧刀是我的第一把刀,七年前洛惜鸣将他送给我时,我高兴了三个日夜。
刀没了,总可以惟妙惟肖地再打一柄;人没了,世间却再找不出第二个。
晴天,我孑然一身离开了灰都。
我是一个人,怀里抱着柄带黑鞘的刀。辟骨刀在我手里已不再有狂躁,它很安静,安静而暗哑。
一个人,一柄刀。
人在天地间,原本就只是一个人。
我去了一个人该去的地方。霜玄原有风,有雪,但那风雪是风刀雪剑。
我踏着雪走在山峦间,脚下玄原不知有多深的积雪。霜玄原的雪才是真正的雪,雪本不是乖顺绵软的,而是冷酷如冰。白茫茫一片的雪吞天食地,消灭了声音,阻断了视线,掐死了生命,只给人留下刺骨寒冷。
那种冷是从心底而生,盘踞缠绕在骨骼间,一生难逃。
我不打算逃,我走在雪原里,不知要走多久。或许很多日以后我走会出霜玄原,也或许我再没有走出去。
江湖人落地为葬。生与死,不过是一线间的事情。
我握了握手里的刀,鞘是寒的。刀身没有鸣动,可我听见了声音。
雪原里不该有生命,也就不该有声音。
有声音,因为有人。
按理说霜玄原是不会有人的,玄原侧边高耸的是玄山山道,山道上或许尚有人来往,但声音却是从不远处的雪原里传来。
我抬眼,玄山的山脉到这段却是低了下来,山道高出玄原不过十丈,若是有绳索攀援而下,倒是可能有活人在这里。
雪天茫茫,可我很快看清了前方的形势。
那里有人。
玄山的玄道上有碗口粗细的麻绳挂下,靠近山体的雪原里站着四个精壮凶横的男人,每个人都带着马刀。我看出那四个都是杀过人的,要知道一个人是否背过人命,看他的眼睛便知。杀过人的人在面对生死时眼里会有一种不一样的东西,或漠然,或悲悯,或凶狠。
四个男人面前有一个活人,一个死人。活的是一个豆蔻年纪的女孩子,死的是一个浑身是血的妇人,她该是抱了女孩从山道上跳下搏命,却不幸折断了颈骨。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她必知是九死一生,而知道凶险也要跳,必然是走投无路。
面对一个活人一个死人,四个男人的眼里都是凶狠,凶狠和贪婪。我冷冷地呵出一口气,玄山匪帮沉寂多年,如今愈是猖狂。
我已经走得很近了,四个人中终于有一个回头,惊愕的表情后,他堆满横肉的脸上露出更多的兴奋与残暴。
我没有看他,我在看那个女孩。我忽然想起自己是见过她的,在鬼灯节的夜晚,他们一家三口放完鬼灯在往回走。现在牵着她的女人已经死了,这家的男人也已死在玄道上,上方积雪的玄道边缘有一片红,一个山匪的刀口有血。山匪仗着地势低放了绳子下来,是连女人身上的细软也不肯放过。
或许他们也不想放过这个女孩。
四个山匪都看见我了,他们交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