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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九死盟这次隔岸观火,坐看两虎相斗。”我缓缓说,“那言姑娘的意思呢?”
“笑嫣的意思,从来是和盟主一样。”她笑了笑,“洛惜鸣若这么轻易死了,留来也无用。”
她笑起来还是那么好看,眼里依旧不起波澜。
“盟主以大局为重,却一点不顾他家小姐的儿女私情?”我冷道。
“盟主在这事上的想法,妹妹不也知道么?”她眼波一抬:“长痛不如短痛。”
我握了握手中的玉杯,低声道:“洛惜鸣已经废了一只手。”
“那又如何?”
“你知道他的手是在出刀时被挑断了筋骨。”我冷冷盯着她:“那是为九死盟断的,这次见死不救,盟主不怕人心寒么?”
言笑嫣看我片刻,长吁一口气。
“他虽断了右腕,手里却有忘归阵。”她神色平静:“齐喑堂的忘归阵,就是换他十条命,也绰绰有余了。”
“……”
她接着道:“若手握忘归还杀不了区区一个侠客,盟主自然无意留他。妹妹莫忘了,当年初成的忘归阵,就绞死了堂堂‘戕血伐心’柳拓心。”
我的心狠狠一跳。她不知那日死的是谁,也不知那人是怎么死的,但我却是知道的。
“当日九死盟派去四十一人,最后死三十七人,伤四人。那是何等惨烈的一战……但你们根本不在乎死多少人。”我阴沉道:“言姑娘的意思,青夕已经很清楚了。”
言笑嫣脸上笑容已收,她平淡地望着我,轻启朱唇道:“我的意思已经清楚了,但妹妹的意思,我却不清楚。”
我眉棱一动。
“妹妹希望洛惜鸣活罢。妹妹也知道柳寒衣要找他麻烦,还是要命的麻烦。”她道,“柳寒衣这次的架势是不死不休,对付这种人,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他死。”
她顿了顿又道:“妹妹问我如何知晓你是来朱颜阁等他……我最初也不知道,直到我看到柳寒衣手里的刀。”
我垂下眼。
“他握的是辟骨刀。妹妹辛苦取来的刀,如何到了他手里。”她轻轻地笑了笑。
“言姑娘想说什么?”我问。
她抿着杯中酒,道:“齐喑堂的人身负绝艺,但你们最厉害的不是身手,而是杀人的本事。
我缓缓道:“我们武艺比不过一些人,但能杀得了他们。”
“妹妹记挂洛惜鸣的安危,又不想忘归阵出动死伤人命,当然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她挑起漂亮的眼睛,“你在柳寒衣身边待了十多日,当真一次动手的机会也没有?”
我握杯的手紧了紧,不做声。刀手不动手有很多理由,最常见的是不想动手,偶尔的偶尔,不想动手是因为心存歉疚。
她又笑:“这是妹妹自己的事情,既然无关九死盟,笑嫣也乐得旁观。我只是不知道,妹妹到底希望他是生是死?”
她一笑百媚,然笑中带戏谑,带嘲弄,也带看惯浮沉的苍然。
我轻轻摇头:“我虽做的杀人行当,却也知道,人还是活着更好。”
她怔了怔,随即莞尔:“妹妹想劝下他么?”
“他那样的人打定一件事情,便再不会回头。”
“那妹妹打算如何?”
“劝无用,但有件事却是有用的。”我道。
“甚么?”她笑问。
“赌。”
厢内片刻冷寂,言笑嫣舒了口气,问:“妹妹用什么跟他赌?”
“我没东西与他赌,但有东西与他换。”
“又是甚么?”她摇头。
“他要的东西。”
“妹妹莫再打哑谜。”
“我想请姑娘帮两个忙。”我轻声道。
“甚么?”她疑惑道。
我起身,整了整衣衫,手指从怀里夹出一封信。
“请姑娘将此信交与洛堂主。”我淡淡说:“若赌约不成,它便有用了。”
言笑嫣不动声色接了信。
“另一件事也很简单。柳兄应该已经到了楼上,正在等朱颜阁派人送消息。”我慢慢道:“送消息的时候,我想请姑娘顺手送他一张纸……这纸上的字,我想请姑娘代写。”
“妹妹打算用一张纸换他收手?”言笑嫣不置可否。
“我早已一无所有。”我凄冷地笑了笑,“我能跟他换的只有一件他本该知道的事情,还有……一条命。”
…………
言笑嫣收了笔墨,眼里波澜深似海。她将写好的纸张吹了吹,一旁的玉儿接过宣纸,待晾干了又叠好,无甚表情地走了出去。
“多谢言姑娘。”我倚着窗沿,淡淡道。
她却轻轻摇头:“笑嫣虽不知妹妹所述何解,可这样几句话,终不会引出什么好事。”
“该来的,总躲不掉。”
“两年前到底出了什么事?”她忽然问。
“如姑娘所知,有人死了。”我茫茫道,“死去的人本该活着,杀人的人本该早死。”
她幽幽看着我,缓缓道:“你说话的语气就像一个死人。”
我的视线漠然。
她摇摇头,轻声道:“那张纸已经送下去了。”
“那我先走一步。”我缓步走到门边。
“保重。”言笑嫣沉沉道。她像是有些倦了,神色里没有冰霜,也没有媚笑,只是素净的一张脸,仿佛看惯了浮世爱恨,自己却跳不出其间。
“言姐姐是聪明人,当看开的,记得看开。”我说着,并没有回头。
她暗哑地笑了笑:“妹妹若看得起我,两日后再来。”
我踏出门。
“我若未至,也请姐姐莫怪。”我淡淡道,“命理难说,生死不过一日间。”
身后的言笑嫣没有说话,但我想她一定又笑了。人看得太多,也就知道只有无事常笑,才能淡过浮生俗世千千万万的纷扰与记挂。
空中没有落雪,透薄的积雪在消融,于是天愈发凉,凉寒彻骨。
我在院子里等。庭院的雪松上积雪零落,原本稀薄的雪化的很快,我坐在一方石凳上,看着太阳从天空正中缓缓沉向西边,可我等的人还未出现。
从朱颜阁回这里并不需很久,柳拓心或许有别的事要办,也或许他走得很慢。人走得很慢是因为他不想走到头,路的尽头有他不想看到的事,和他不想看到的人。
积雪融作雪水,从雪松的枝尖落下,清透的水滴在地上敲出轻响,溅散一地碎雪。
水落地的声响很轻,但那同时有个声音从庭院外响起。
我抬起眼。
他的脚步原本洒荡,此刻却很沉重。
柳拓心看见我了,他停了停步,随后缓缓走到石桌对面,在另一方凳子上坐下。
“你还在。”他道。
“怎么?”
他声色暗沉道:“我此刻倒更希望你不在。”
我看到他一只手隐在袖中,他的手里攥着张捏皱的纸,薄纸已变了形,看得出他手上下了很大力气。
有时候,一张纸一行字就能在人心种下一颗怀疑的种子,那颗种子生根发芽,也只需从朱颜阁走回庭院的一段时间。
“柳兄要下逐客令么?”我慢慢说着。
他冷然摇头,许久,他将手放上石桌。
被捏得变形的纸从他手中滑落。
我不动声色地伸手去接,他的手却迅速扣住我手腕。
我抬眼望着他,柳拓心出手并不重,因为他用力自制,他的手在抖。
手在抖,因为心已乱。十多日来他的心从未乱过,即使生死当前,他的眼睛始终坚定执着。
此刻他手在抖,却不松手。
“柳兄到底是让我看,还是不看?”我轻声问。
柳拓心眉宇间的阴霾愈发深重。
“你有仇家么?”他忽然出声。
“很多。”
“可有人想要害你?”他问。
“自然也很多。”
“那可有人想害你,并能买通朱颜阁?或者那人原本就是朱颜阁的人……”他眼神闪烁,声音轻而飘忽。
我望着他,叹息道:“柳兄自己信么。”
院子里久久沉默,柳拓心缓缓松了手,眼里颓唐。
他自然不信,也不该信。而他问出这句,不过是因为他想信。
“纸上说什么?”我淡淡地问。
“让我问你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两年前的事。”
“两年前发生了很多事,纸上让你问哪一件?”我说。
“纸上说我还应多杀一个人,欲知是谁,便来问你。”他低沉道,“可这件事,你本不该知道的。”
我笑了,笑声冷寂。
“你杀人是为了替柳寒衣柳大侠报仇。两年前,九死盟在途经剑丘的悬崖山道上设伏,本想暗算你,却误杀了他。”
“不错。”他眼光深沉,深沉而苍凉。
“你怎知自己该杀哪些人?”
“我自然知道。”他凉凉道。
“你想知道,自然能找到。”我长叹,“你千辛万苦弄到了两年前下单人的名字,又寻到九死盟那日出刀刺客的名单。”
“九死盟出刀的人中原本只余下四个活着,其中三个是齐喑堂的人。”他道。
“委托人已经全部死了,现在活着的,只有齐喑堂的一个人。”我说。
“原本是这样。”
“可纸上说你还应杀一个人。”我摇头,“朱颜阁的消息是不会错的,所以你心乱了。”
又一片雪化了,雪水从高处落下,敲在地上。
“我心乱不是因为要多杀一个人。”柳拓心直直看着我。
我避开视线,这是第一次,我不敢看他的眼睛。
“你当真知道纸上说的该杀之人是谁?”他问。
我长长舒了一口气:“我知道。”
“你怎么会知道?”他声音浮躁,“你与此事无关,出刀刺客的名单上根本没有你。”
“呵呵……柳兄不觉得,作为一个无关之人,我知道得太多了么。”
他另一只手狠狠扣住刀柄,辟骨刀的刀鞘泛出妖异流光。
“那日还有谁出刀?”他字句咬在牙齿间。
我轻笑:“我为什么告诉你?”
他一瞬惊愕,下一刻,他手边的辟骨刀在鞘中狂躁地鸣动起来。
“你最好告诉我。”他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