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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过谦了。正因为是妹妹来访,我才不敢怠慢。”她嫣然而笑,“妹妹十二岁来我阁子里跳舞,便是百里难见的美人胚子。当时有个客人要出五千两要赎你出去,我心里可很舍不得。所幸那个客人还没出价就被封了喉,可惜妹妹还是离开了,到底是我阁子小,留不住这样的妙人。”
“几日前青夕一踏入朱颜阁,就没想瞒过言姑娘。今日拜访,姑娘果然已万事俱备,了如指掌。”我押一口茶,茗茶清致悠远,“既然今日瞒不住姑娘,当年又如何能在姑娘眼下瞒天过海,行杀戮之事又指望姑娘不知?”
“妹妹想说甚么?”她含笑不答。
“九死盟下有楼、阁、门、行和五个分堂。”我淡淡道,“五堂事杀,有司暗杀,有司明杀,齐喑堂为五堂之首,世人知之甚少。然楼、阁、门、行四个分支更是神出鬼没,精毒门是唯一公开身份的一支,因为其与事杀的分堂干系过密,难以埋藏。但其余三支皆隐没至今,无人知其面目……”
她深深不见底的眼划过一道波澜,笑容愈浓愈醇。
“或许不是未有人怀疑过,但九死盟做的杀人生意,楼阁门行理所当然也该是些血淋淋的地方。他们不知要在这世上立足,没有刀不行,只有刀却也不行。”我微微一笑,“最聪明的人或许会猜万银楼是九死盟的产业,但那样的聪明人也被骗了。盟主的棋下得远,埋得谁也看不见。这样的人,怎会屈居于杀人买命这三百六十行中小小的一行呢。”
“九死盟在商道上是有分支,但那一支并非楼,金鸾行是九死盟楼阁门行五分堂中的行。”我沉沉道,“而若知道堂堂朱颜阁只是九死盟下一阁,说九死盟只是趋利而动的生意人,江湖恐怕也无人再信了。”
言笑嫣掩口而笑,银铃般的笑声清脆动人。
“妹妹果真是个妙人……只是……”她眼中浮起一丝妖异,“妹妹不觉得,自己知道得太多了么。”
“知道。”我搁下茶盏,“一把刀,只要知道怎么杀人便可,杀的是什么样的人,为何要杀这样的人,不是我们刀手该考虑的事。知道了太多,刀容易走滑,与其留着祸害主子,不如早早折了刀。”
“妹妹真是明白人。只是洛堂主不知轻重,也不知道盟里的事情瞒了你,才是对你好……”她唇角一勾。
“姑娘不用扯上洛堂主。”我冷道,“洛惜鸣公私分明,不该说的他从来守口如瓶。当年是姑娘自己不小心,亲自出了阁给盟主陪坐,歌舞正浓却又非要谈公事。说起来当年暗杀如此顺利,也是托姑娘的福,将我一个新人放在那般抢眼的位置,我才有机会接近刺杀目标,青夕在此谢过姑娘相助之恩。”
言笑嫣脸色微变,许久,她眼梢媚意悄无声息地融化在眼底。
“当时盟主与我坐的角落很隐秘,我只知道阁子里有个齐喑堂里要出刀的新人,也未太过防备。”她淡泊道,“齐喑堂不愧是五堂之首,连个孩子眼睛都这般毒。”
“姑娘若嫌我眼睛毒,不妨挖了,或者干脆杀了。”我道。
她一怔,脸庞此刻不再带刻意之笑,只是天生丽颜,惊艳中带沉静。
“原本像妹妹这样的人,不能为己所用,是该杀了才对。”她不避不讳,道,“但我受人之托,就算保不得妹妹周全,也不会为难妹妹。”
茶灶上的水开了,白色的水气蒸腾入空,阻了我与她之间视线。
“何人?”我问。
“如此记挂妹妹生死的,还有谁呢?”她垂目捧了青瓷茶壶,釉色青莹的茶壶在她手中闪着盈盈流光,“我本奇怪洛堂主缘何如此看重区区一个刀手,今日见了妹妹,方才了然。”
她提水冲茶。水雾浓浓,带潮湿滚烫的温度。
我黯黯一笑。
“他是肯定我有何动静,都瞒不过朱颜阁主,索性出面与你言明罢。”
言笑嫣搁了水,放了茶壶,缭绕的蒸汽缓缓散尽。
“飞鸿楼一场好戏,我虽未到场,但毕竟是商会大事,总要多上心。”她道,“朱颜阁的消息说齐喑堂有个女子被柳寒衣救出,但我翻了洛惜鸣给盟主的呈书,他说齐喑堂人马皆毙。我想,若不是你隐藏得好,便是他刻意欺瞒。”
我不觉上心。言笑嫣连分堂给盟主的呈书都能经手,她在盟里的位置愈发难测。
“这消息我本该呈报盟主,但洛惜鸣极快地联络了我。”她道,“我颇为意外,他是知道你活着,那便等同坦诚自己欺上瞒下。但洛堂主没有说别的,只请我不要将消息上报,莫为难于你。”
“言阁主是什么人?他小小一个分堂堂主,你凭什么答应他。”我冷笑,“言阁主向他开了什么条件?”
言笑嫣一愣,忽地又笑起来。
“妹妹寻常时是何等淡泊的人,怎地说到洛堂主的事就如此着急,看来妹妹也是对他一往情深,不枉洛堂主一片苦心。”
她提了壶,往杯里沏茶,青瓷釉薄胎的茶盏里涌出一抹浓绿。
言笑嫣是个极其棘手的角色。能在九死盟下九支中担当一支的主人本就不易,而她身兼朱颜阁主与金鸾行主,既能将两个分支经营得如日中天,又能隐瞒两支与九死盟的关系,更能隐藏自己身份十数年而不为人知,本就是天方奇谈。而更令我在意的是,九死盟主敢放任两分支握于一人手,必是对她深信不疑。洛惜鸣与她求情,分明是将自己欺上瞒下的事暴露于盟主的心腹,盟主若是得知,他连性命也难保。
“言姑娘,你是堂堂金鸾行主,怎会做无利可图的生意?”我道,“只怕你要的价码,洛堂主给不起。”
“妹妹是觉得以我立场,没理由答应洛堂主罢。”她道。
“言姑娘天生奇才,又是盟主眼前红人,地位自然非凡。”我并不正面回答,只是缓缓道,“现在姑娘又要更上一层。万银楼内讧,陈运来被设计至死,南方商会群龙无首。姑娘又放任朱颜阁卖消息与柳寒衣,还好心提点朱氏,恐怕这郭翎也命不久矣。到时万银楼两大当家驾鹤西去,唯余金鸾行风雨不倒,这南方商会还不是尽入言姑娘囊中。”
我有些疲倦,整个事件像一局杀机四伏的棋。陈运来狂妄,仗着九死盟相护有恃无恐,却不想自己凭依的盾,正是要杀自己的刀。郭翎算计的是陈运来,他只觊觎万银楼当家之位,自以为能利用柳寒衣,操纵九死盟,目光太浅,终归看不透局。柳寒衣桀骜潇洒,破得了算计,握得了生杀,但他被别的东西蒙了心,说到底又是被利用一场。而最后伺机静伏的赢家只是略施小计,兵不血刃便称霸商道。
我摇摇头,我若不知金鸾行、朱颜阁与九死盟间的联系,根本无从看破这一片错综血腥。而柳寒衣纵然聪慧,也算不过九死盟这样老辣的棋手。我们在这一局里的地位太轻微,能全身而退已是万幸。
我叹了口气,继续道:“待一切尘埃落定,言姑娘将是南方商会第一人,盟主身边的一把手。坦白相言,青夕觉得姑娘没有理由不禀告盟主,而去替洛惜鸣隐瞒。”
她托着茶盏,滚烫的茶水已经渐凉。
“妹妹知我风华极尽,那可知另一句?”她垂眼,望盏中一汪香茗翠碧如玉。
“甚么?”
“高处不胜寒。”
我心中一凛。
“妹妹是痛快人,又无心盟中事,那笑嫣也就如实相告。盛衰必易,生死转念,权倾一时未必是好事。”她一饮而尽,“洛堂主经纶之才,笑嫣以举手之劳,换一个盟友总是划得来。”
“言姑娘你……”我皱眉。
“然而洛堂主话是放了,我最终要不要应,还要看今日。”她一双漂亮的杏眼直勾勾看着我,“妹妹倒是说说,你幸存流落在外,却不联系九死盟,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声音悦耳,但这句话有至寒冷意扣在其间,令人悚然。
言笑嫣到底是九死盟的人,若我有任何不利组织的异动,她必不会手软。在这样的人面前,故作欺瞒只能自误性命。
“缘由很多,哪一个都足以置我死地。”我捧起瓷盏。
“哦?”她饶有兴趣。
“其一,柳寒衣并非仁义泛滥之辈,他救我出去,实际是扣了我。我联系齐喑堂,你说他会怎样?”
“朱颜阁的姐妹可是说,他待你不薄。”她一勾嘴角,“况且,妹妹什么本事?你想寻我,今日不就坐在这儿么。”
“其二,我自认知道得太多,少时曾睹言阁主面目,言阁主神机妙算,难保不会哪日想起有这么个人,诛我以绝后患。”
“妹妹怎地将我说成这么可怕的样子。”她含笑道,然目光依旧不移开。
“其三,飞鸿楼一局水太深,九死盟是不想最底下的刀手知道原委经过,我们这些弃子死士,都死了,盟里才最安心。”我冷道。
她笑意瞬时浓郁起来,我捧着茶盏的手不觉一紧,杯中碧水荡漾。
“妹妹,你那日被派去飞鸿楼,不是毛遂自荐罢。”她道。
“……不是。”我手中移到唇边的茶盏滞了滞。
“那将你扔去做弃子的,就是洛惜鸣了。”她笑得风华无限,“妹妹不恨吗?这洛堂主,可是知情人。”
“或许姑娘不信,但是……”我放下瓷盏,“我与他相识八年,八年间若这点信任也没有,出刀时彼此早就不知死了多少回。”
并不是全然没有怀疑过,但那只是短到自己都无法察觉的一瞬间。那一瞬间的动摇混了其后的伪装,连柳寒衣也被骗过。
“呵呵……只是妹妹信得过他,他却是知道这一趟凶险的,从刺客行刺,弃子出局,到最后一把火烧尽飞鸿楼,他步步皆清。分去做弃子的都是不顶用或有二心的,洛惜鸣分明不必派你去。他先把你往死地里推,现在又请我不要为难你,又是为何?”
“他知道刺客是谁么?”我冷不丁道。
“……盟主未告知。”她微微一怔,“柳寒衣半年来杀人皆指向两年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