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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都听见了?莫昭尘转了转眼珠子,半天说不出话。
「这么贬低我难道不用说句抱歉?」
「是你要偷听,怪得了谁。」
「呵!倒耍起赖来了。」陆麒煞有其事的停了声。
「你不是已经离开潇湘楼了?」
「谁说要离开了?」陆麒越过他,放下带来的酒,从怀里拿出两只杯,注满醇酒。
一杯放在坟前,一杯执在手中。
「你在做什么?」
陆麒没有理他,盘腿坐在地上,不改粗鲁地向眼前冰冷的墓碑打一声招呼:「你就是白若崎?」
除了适巧的一阵风吹来,冰冷的墓碑并没有回应他的招呼。
「不吭声就当你是。」陆麒自顾自说道。
站在旁边的莫昭尘翻了白眼。这个笨蛋……
须臾,陆麒突然抬起执杯的手向墓碑一掬。
「这一杯,我敬你是条汉子。」说完,他佛首饮完自己手中的酒,再将坟前那杯洒在黄土上,重新在杯中注入酒。
「第二杯,谢你当年舍命护他。」语毕,他重复先前的举动,再为彼此注满第三杯。
「这第三杯」他顿了口,将目光移向身边人,拉他坐在身边。
「你想做什」
「我要你乖乖待在九泉底下看着!」他抢白,不让身边的人有说话机会,「你白若崎没来得及给他的我给,还没为他做的我做,反正就是一句话,把他交给我就对了!」说完,较干脆脆喝完第三杯。
「你」听闻他宣告似的话,莫昭尘只有张口结舌,完全没料到他会出这一着乱无章法的棋。
「就是这样,你不应声就表示我们说好了,今后他的事就交给我来担心。」第四杯干尽,他看向莫昭尘。「他把你交给我了。」
「你这个……疯子……」莫昭尘掩面叹息。若崎要真能应声才叫有鬼,这大白天的……
「这也是被你逼的。正如你所说,我笨我蠢,就因为这样,才摸不清你心里在想什么,今后我也不打算摸清楚了,只要你不把心里的话挑明说,我就照我的意思去做。」
「你霸道!」
「我也不想这样,可是不得不。」将他勾上盘起的腿,胸口贴着他的背搂在怀中,低头埋进他肩颈,轻吐热气,「你说端着一张笑脸做生意很累人,又怎么知道时时揣测你心思的我其实也不轻松?」
「什么意思?」
「你什么都不说,我什么都不懂,满脑子以为只要缠着你,日子一久就能知道你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喜欢什么又讨厌什么,可是没办法,你人前人后都一样作假,根本就摸不透你的心思,唯一的一次就是在泉州的花园里。」
「泉州的花园里?」
「还记得吧?那日你靠在我胸口打盹的事。」
「记得。」
「你绝对不会知道,那日你告诉我你怕吵这事让我有多高兴。」
「你……高兴?」就为这点小事?
「我当然高兴。」收臂搂紧怀中人,莫昭尘毫不挣扎的顺从让他觉得满足。
「你忘了吗?你说过只有我知道这件事。」
「我记得,但那不过是件小事,你」
「我想,大概从那天起,自己就对你动了心。」他坦言,脑中想起那日他靠着他入睡的情景。「只是当时并不懂,不懂那种溢满全身的暖意是所谓的动心。」
厚掌掬起他一撮发摊在两人面前,粗糙的指腹轻轻摩挲着这撮柔软。「那日你的发搔得我百想打喷嚏。」
他的动作像挑逗又似无心,让把这举动看在眼里的莫昭尘不知如何反应。
「船离岸的时候」往事重提的声音将莫昭尘失绪的心神拉回。「我扯开嗓子喊你的名字你听见了吗?」
「听、听见了」他的问话提醒他那日的记忆,揪痛了心。
「为什么不回头看我?」背对他的白衫身影让他懂了心痛,明白何谓心碎,才知道他在他心里是何等重要。「你竟然就这么走了,连回头都没有!」
「不能回头。」被压在他胸前的头颅冒出蚊蚋似的细微声音:「一回头就会后悔自己把你送上船,所以无论如何不能回头。」死别他尝过,原以为生离的悲痛再怎么样也不会强过死别,然而,那一日彻底推翻他的以为。
原来,生离和死别一样让人痛彻心扉。
「现在呢?」
「什么?」
陆麒将他的手压在自己摊开的掌上。「看看,我的手掌比你的还大,甚至能一掌扣住你两只手。」
「那又如何?」
「我已经大到能保护你了不是?所以倘若此刻旧事重演,你愿不愿意回头看我?将我留在你身边?」
莫昭尘垂首不语。
「说话啊!」等待最是折磨,莫昭尘迟疑得愈久,陛麒的心就吊得愈高。
等了好半天,还是不见他吭声。
「莫昭尘!」
「你不是跟若崎说好了?」头一句话不是回答,而是反问。
「说是说好了可是你又没有」闪过的灵光堵住他的话,难掩喜色盯着洁白的头背。「难道你」他答应了?
莫昭尘转身,回眸看他。「我现在不是回头了吗?」
啊?陆麒愣了会儿,脑筋好不容易转了过来,恍然大悟。
啊!呵!「哈哈哈……」
「还是跟以前一样傻。」卸下心防任由自己靠上因笑而颤动的肩,说不上这是什么感受,只是莫名有种将抬高在半空的腿放落在踏实的地上的放心。
也许,他早该这么做才对……
狂喜中的陆麒没那份小心眼去在意莫昭尘的调侃,也来不及注意躺在怀中的人闭上眼放心的微笑,狂放的笑声充斥在竹林间,净是得意。
只要能留在他身边,要他当傻子也无所谓吶!
***
「慢着!你说什么?再、再说一遍!」
他有没有听错?韩昱猛眨眼死盯着大刺刺坐在桌边喝茶的男人。
「我、要、把、船、交、给、你。」一字一字说,够清楚了吧。
他要把船给他?
「我不要!」韩昱想也不想就拒绝。「要我成天在海上奔波晒太阳,不如一刀劈了我!」
「是你说的。」陆麒起身,在房里左右张望找东西。
「你找什么?」
「刀。」
「喝!」韩昱收起扇子缩身一跳脚。「你玩真的?」
「我什么时候跟你开玩笑来着?」找不到,干脆摊手向他。「拿把刀来。」
「别玩了!上岸才不过几天啊!你突然没头没尾就说要把船交给我,天知道你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这事非同小可!一艘船哩!还有上头近百人的兄弟!「你总该告诉我为什么吧!」
「我要留在厦门。」
留在厦门?「为什么?」
「你知道我到厦门为的是找人吧?」
「知道啊,难不成你找到了?」
「嗯。」
「那带上船不就得了。」用得着这么做吗?「不过多双碗筷的小事,用不着你抛下整船的兄弟吧!」
「你也应该知道我对出海的事并没有多大兴趣,当初要不是该死的老田说我没有自己的船就不准我回去,我不会去抢下那般船还惹来你这个麻烦。」
说他是麻烦太过分了吧!「喂喂,老兄,当我的面说我是麻烦不觉得伤人?」
「你真的是麻烦一个。」
「知道我是麻烦一个还放心把船交给我?」
「以毒攻毒,以麻烦对付麻烦,我倒觉得很好啊。」
看来是说真格的了,但韩昱还是不甘心地再问:「你真的要留在这?」
「嗯。」陆麒坚定地点头,毫不留恋。
「为什么?」
「我要找的人就在这,所以我要待在这里。」
「不顾咱们船上兄弟作何感想?」
「我心意已决。」虽然一起出生入死不少回,不能说没有交情,但孰轻孰重还是要有所取舍。
「牢料到会有这结果。」韩昱低声咕哝在嘴边:「还好有事先准备……」
「你在嘀咕些什么?」听不真切的陆麒扬声问,一脸狐疑地瞅着他。
「没、没什么!」韩昱连忙摇头。「我什么话都没说!」
「反正今后船上大大小小的事就交给你全权处理。」
「你得先问问兄弟们的意见。」韩昱试图挽留,说着说着就走到门边。
陆麒不疑有他,交代道:「等你回船上去再跟他们说就成。」
「你何不亲口对他们说。」
「我不打算去见他们怎么亲口」疑问尚未说出口,韩昱突然打开门,外头一排红着眼瞅住他的黑壮男子,个个咬着唇,一张脸瞅得跟包子似的。
「头儿不要咱们了?」
「头子要抛下咱们兄弟……」
「头儿要咱们自生自灭……」
哀怨近乎哽咽到要哭出来的声音让陆麒听得浑身打哆嗦。「你、你们怎么在这里?」
「是我心血来潮,请他们一块来玩玩的呵。」
「韩昱!」这家伙
「头儿……」
「头子……」
「不要叫了!」眼前一大票男人掉眼泪的景象看得陆麒头皮发麻。「男人掉眼泪说出去还能见人吗?别忘了你们是海寇哩!啐,杀人都不眨下眼睛的家伙还敢给我掉眼泪!」
「谁教头儿不要咱们了,呜……」
要把他们连船交给表面上是书生样,实则没良心又冷血的韩昱,还不如把他们丢进海里喂鱼去。
「要是让韩昱当头儿,咱们跟离死期不远有啥差别,呜……」
「没错、没错。」
为了免去这麻烦事缠上身,现下这时候被说成恶人他心甘情愿,「为了这票兄弟的身家性命着想,还是别把这差事交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