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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的最初
十二月的北京,天飘着小雪,纷纷扬扬的从天空上飘落下来,江南明珠,北京城里最出名的富人区,一个小小的黑影渐行渐近。
风呼呼的刮着,砸在脸上像刀割一样的疼。
女人一手撑着腰,一手护着圆圆的肚子,拖着因为怀孕而发胖的身体走在积雪上,每一步都是沉重而缓慢的,银装素裹的枝桠在凛冽的风中左右摇曳。
警卫室里开着暖气,一个身穿制服的保安正低着头敲打着键盘,玻璃窗扣扣的被人从外敲响,他抬起头,看着窗外脸色惨白的女人,脸上挂着无可奈何的笑容,轻轻的将窗户拉开,探了个脑袋出去
“江小姐,就算你再来一百次还是一样的结果,这大冬天的,你又何苦呢?”
这个怀着身孕的女人,在三个月前忽然出现在了北京,出现在了这个富人区外,每天来,每天被人赶走,到了后来,连他们这些做保安的都于心不忍了。
女人扬起被冻得乌青的嘴角,单薄的双肩压着一层白雪,轻如鹅毛的雪,落在她的身上却是那么重。
“麻烦你了。”女人伸出已经长满冻疮的手,哆嗦着从保安手里接过登记表,好几次差点连笔都握不住,字写得歪歪斜斜的,跟狗爬似的。
填完了表格,她冲着保安感激的笑了笑,对着跟前这金碧辉煌的大门,深深吸了口气。
江晴天!你要加油!
她在心底暗暗给自己打着气,迈开脚步,走进了别墅区中,宽敞的道路旁种着四季常青的大树,葱绿的草坪此刻被血染白了头,这条路,她已经走了足足三个月,即使闭着眼,也能够准确的找到她所要去的目的地。
一栋欧式的跃层别墅静静的坐落在小路的尽头,银色的铁门,门栓是栩栩如生的狮子样式,站在铁门外,可以看到里面被修剪得整齐的草坪,以及那条窄小的用鹅卵石铺出的小道。
女人站在铁门口,抬头看了眼左上角的摄像头,然后膝盖一弯,竟在大门前笔直的、利落的跪了下去,膝盖与地面碰撞的瞬间,发出咚的一声重响,女人连眉头也不曾皱一下,依旧固执的看着别墅的大门,即使她知道,不论她跪多久,不论她做怎样的事,里面的人都不会为她打开这扇门。
雪越下越大,没多久就染白了她的黑发,女人娇小的身躯倔强而又执着的立着,那盛着积雪的瘦弱肩膀,这一刻仿佛有能顶天的力量。
晴天根本记不清自己跪了有多久,她只是觉得胸腔里的空气愈发稀薄,已经变成深紫色的嘴唇一张一合的往外吐着雾气,她揪着胸前的羽绒服,剧烈的喘着粗气。
无论如何……无论如何……她也要见到他……
为此,哪怕付出她的一切,她也在所不惜。
一片雪花轻飘飘的沾在了女人细长的睫毛上,她动也不动,仿佛一座早已石化的雕像,寒风无情的吹打着她的娇躯,那扇铁门依旧关得死死的。
女人的视线已经变得模糊起来,她挣扎的想要将眼睛瞪大,以为这样就能够看得清楚一些,一阵冷风剧烈的刮了起来,女人只觉得这风仿佛从她的毛孔一点一点侵入了她的血脉,那么冷,冷得她牙齿都在发颤!
眼前的景色迅速的多了几重影子,她的脑袋昏昏沉沉的,什么也想不起,什么也听不见,只是心底有一个念头,在不断的支撑着她,不断的叫嚣着让她坚持下去。
当一个穿着西装举着把伞的老人佝偻着背从别墅内小跑到铁门边时,女人早已白得似鬼的脸上忽然绽放出了足矣融化一切的绚烂笑容,顶多只能算清秀的容貌,这一刻,在这纷飞的大雪中,却耀眼得让人移不开眼。
铁门从里面吱嘎的被人打开,女人最后所看见的是那条她曾经无数次幻想着走上去,却从不曾真正走过的鹅卵石小道,她知道,小道的尽头,有着她倾尽所有也要去找,去见的人,巨大的喜悦在她的血液里沸腾,女人捂着跳得极快的心脏,微笑着在那老人近乎惊愕的目光中,缓慢的倒了下去。
她本就瘦弱的身体,噗通一声扎在了积雪中,溅得雪花漫天飞舞。
朦胧中,她仿佛看见了那个让她魂牵梦萦,让她又爱又恨,让她想忘却忘不了的男人。
“苏池……”
这是女人在彻底陷入黑暗前,发出的最后一声呢喃,饱含了她心里所有说不出的苦与乐,那么凄凉,那么悲怆。
时间倒退到很久很久以前,一切都还未曾开始的时候。
七月的A城热得像个火炉,汽车在马路上咆哮而过,卷起浓浓的尘土,晴天穿着件简单的宽松大T恤,撒着双人字拖开始从七楼的家里往下爬,步伐缓慢,每踏下一层楼梯身体还会不可察觉的左右摇晃一下,眼半眯着,眼角还淌着点点水光,好似没睡醒般。
“老板一瓶绿茶。”晴天踏进楼下的小超市随手拉开冷藏柜,取出了一瓶绿茶对收银员说道。
收银员对她再是熟悉不过,如果每天都会在同一时间出现同一个人买同一种商品,想不被记住都难吧?
“又来了啊。”收银员找了零钱递给晴天,还对她友善的笑了笑。
晴天抓了抓头上蓬松的短发,懒懒的打着哈欠,一摇二晃的出了超市。
晴天这厮怎么说呢,说好听点叫执着、重视个人特色,说难听点,那就是个好吃懒做一尘不变的货,自打大学毕业后,她就仿佛变了个人似的,以前喜欢花天酒地,喜欢和朋友三五成群的闹在一起,可是现在呢,整天把自己宅在家里,能坐着绝对不会站着,能躺着绝对不会坐着,懒到了极致,简直像是从一个极端走到了另一个极端。
回到家,晴天径直走近卧室把自己塞到小沙发里,抓起桌上的耳际套在耳朵上,开始观看已经下载完毕的影片,据说这部电影刚上映不到半年已经荣登国内十大恐怖片之首。
三室两厅的房间在A城并不算大,可房子里却只居住了一个人,鞋架下摆放的永远只有一双拖鞋,客厅的水杯永远只有一个是常用的,碗筷只有一副,不论怎么看都会让第一次来的客人觉得压抑,就像是忽然被人扼住喉咙般,难受的窒息感。
卧室阳台上的纱窗是灰色的,遮挡住了窗外刺目的光线,房间的大门紧紧的关上,悬挂在墙上的空调呼呼地往外吹着冷气,扑在人皮肤上,合着显示器上那血肉模糊的画面以及耳机里叫人胆寒的尖叫声,着实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森恐怖,这气氛若换做正常人,至少也会神经紧绷或者皱眉或者撇嘴或者……总之,绝对不会像晴天这般,依旧还是那副放松的靠着沙发,说是死气沉沉,其实更准确的应该是懒懒散散的模样。
齐肩的短发柔顺的盖过耳朵,额上齐齐的直刘海正好处在两撇浓而黑的眉毛上,肌肤是近乎透明的白,像极了古堡中常年不见阳光的吸血鬼,一双凤眼微微瞪大,正专注的看着影片,似看得入迷,却又好似有那么丁点漫不经心,任屏幕上的画面如何转换,晴天至始至终都是这样的表情,若在古代,大抵会被人夸做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其实,她只是懒,明明心脏快得好像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似的,可偏偏这脸部的神经已经完全与心脏脱轨,不能真实的表达出她内心的感觉了,俗称面瘫。
一部电影,总长一百一十九分钟,她愣是保持一个姿势一个表情从头到尾就没变过,哪怕是耳机里的尖叫声都快刺破耳膜,她的眉梢也不曾挑过分毫。
当电影结尾处END的字样出现时,晴天终于动了,她缓慢的抬起手握住鼠标,然后刷新了页面,竟然又重头再度看了起来!
【铃铃——】
客厅的座机电话忽然响起,锲而不舍的响了整整一两分钟,屋子里几乎每一个角落都能够听到那急促的铃声,晴天眼珠一转,看了眼电脑屏幕下方的时钟,已经是下午三点二十分。
如果没记错,好像前几天自己答应了一个人什么事,可具体到底是什么事,晴天是真想不起来了,听着客厅里仿佛在和自己拼耐力的铃声,晴天只得无奈的取下耳际,踩着慢悠悠的步子出了卧室。
刚拿起听筒,不等晴天说话,那头某个好友堪比河东狮吼的大嗓门就直接传入了耳膜,在这静悄悄的客厅里绕梁不绝。
“江晴天!你在家里把自己给闷死了是不是?知不知道老娘的时间有多宝贵?知不知道我给你打了多久的电话你才接?”
晴天轻轻的将座机上的免提键按下,将听筒放回原位,然后像是被抽掉了骨头一般,再度软绵绵的坐在了一旁的米色长沙发上,也不说话。
任盈盈,晴天自小的青梅,说好听点她们的交情那是可以穿一条裤子的,说难听点,就是以前一起花天酒地的猪朋狗友,不过晴天现在从良了,可任盈盈还在为非作歹这条道路上越走越远,整天应酬多得不得了,特别是在现在已经正式进入某知名企业后,生活更是丰富得叫人咋舌。
“我从早上开始就一直打你手机,你关机关了一天了!你说我怎么觉得想找你就跟要见总统一样呢?要不是我妈有你家的座机电话,我都想直接冲你家里来逮人了!你自己说说,你过不过分?”任盈盈还在那头喋喋不休的骂着,晴天几乎可以想象,她此时此刻那想要发火却又只能憋着的表情,估计就跟便秘没什么两样。
任盈盈愣是直直教训了晴天十多分钟,说得口干舌燥,拿起桌上的矿泉水喝了一口后,才奇怪的问道:“你怎么不说话?哑巴了?”
晴天眨了眨眼,将本来靠在沙发上的身体微微直了起来,左手抓起听筒靠在耳边,呼吸又平又稳,好像被骂的人不是她自个儿似的。
“有事?”声线平稳,是半点起伏也没有,凉得跟水似的,直把任盈盈给气得发抖。
“有事?你好意思问我有没有事?我前天怎么给你说的?我说了让你今天带着简历来公司报道,叫你好好准备,叫你早点过来,你当时没听见是不?人事部的人都问我好几次了!你现在居然好意思给我装无辜!”任盈盈怒极反笑,她算是真见识了什么叫不要脸不要皮,她费了多大的力气才好说歹说把晴天弄进公司,就让这人来报个到,居然还能给忘了!
晴天仔细想了想,似乎几天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