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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你最大的愿望又是什么?”
苏微看了他一眼,表情似乎有些奇特,半晌只道:“不告诉你。”
“告诉我吧,说不定我能倾听雪楼之力为你达成。”他微笑,语气温和。他说得低沉温柔,苏微却回身岔开了话题,说了一句:“哎,好渴!”
方才一轮激斗,虽然只有短短一盏茶时间,可全力施展之下已经耗尽全部力量,此刻一停下来,顿时觉得饥渴不已。她拿起了刚才放在桌子上喝了一半的酒,仰头一饮而尽。
萧停云忍不住蹙眉:“你刚才不是还说要一个月不喝酒的吗?”
“这一杯是之前倒的酒啊,不算的!”苏微撇了撇嘴,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耍赖道,“从这一杯之后开始算!”
他看着她,忍不住笑了一下——每次她流露出这种语气神态的时候,他就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猝不及防的交手。那时的她如同满身是刺的刺猬,出手袭击了自己,面对姑姑盛怒的责问,却怯怯地辩解说剑没有出鞘就不算动手。
十年了,这个来自风陵渡的孤女在江湖中渐行渐远,心被高墙包围着。只有每次不经意的眼神流露,才让人看到她的另外一面也一直存在着,如同刺猬深藏着柔软的小腹。
每当这个时候,他心里都会有深深的愧疚。
苏微一口气喝干了那杯酒,爽然道:“好了,现在轮到你告诉我你今晚想和我说什么了——你约我来这里,到底想说啥?”
萧停云笑了笑,道:“我想求你为听雪楼做一件事,最后一件。”
“什么?”她愣了一下。
“你是真的想走了,对吗,阿微?”他语声轻微温柔,却明晰洞彻,“在你离开之前,我想最后一次请求你一件事,求你务必答应……为我,也为听雪楼。”
“什……什么事?”她喃喃,在他的眼神里有些心烦意乱。
“这件事,事关听雪楼的生死存亡。而且,非你不可。”他一字一句地说,伸手拿起桌子上自己那盏残酒。仿佛是心里不安定,他的手指微微用力,似是不知道下面的话到底该不该说,顿了顿,便想先把酒喝下。
然而,眼前忽然黑影一动,苏微竟蓦地抬起手,对着他迎面一击!
“你!”萧停云大惊,握着酒杯,身子往后陡然一倾,险险避过了这一击。他下意识地伸手握住了袖子里的刀,却听到她发出了一声惊呼:“不要喝!”
“什么?”他愕然,听出她的声音在片刻之间已经嘶哑。
“酒里……有毒。”她虚弱地喃喃。
乒的一声,酒杯在地上啪地碎裂。然而,那酒水却显然是并无异常。萧停云霍地抬头——对面的苏微脸色苍白,摇摇欲坠地靠在窗边,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喉咙,全身颤抖,眉眼间有奇怪的青气迅速弥漫。
“阿微!”萧停云心下大惊,立刻扶住她。
“好像……好像只是我的酒里有……”她捂住咽喉,短短几个字之后,她就已经说不出话来,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正在迅速探入她的喉咙,撕扯她的肺腑。然而她却看着他的脸,如释重负地喃喃:“你没事……太好了……”
苏微用尽全力撑住自己的身子,不让自己就这样倒下来,脸色渐渐变得苍白,又从苍白变成了惨碧色。那只空了的杯子里还有几滴冷冷的残酒,金黄色的花瓣黏在内壁上,隐约有一丝几乎看不出的诡异碧色。
萧停云只看了一眼,脸色唰地苍白。
他没有丝毫迟疑,放下苏微,身子一掠,立刻便到了内堂,将惊慌不已的掌柜和店小二逼到了死角,刀锋指向对方的咽喉,厉声:“解药!”
“不……不是我……”老掌柜眼看忽然出了这等事,缩在角落里只管发抖,倒是旁边的店小二反应得快,一拍脑袋,惊呼了一声:“肯定……肯定是刚才那个客人!”
是的,当他们两人进入酒馆时,店里只有一个客人在座。而当他们留下喝了一半的酒、双双离开店里后,那个客人只停留了片刻,也随即消失了——如果真是店里人下的毒,苏微天天来这个酒馆,他们有的是机会下手,何必偏偏选择在今晚他在旁的时候?
萧停云心念电转,瞬间便将来龙去脉分析通透,毫不迟疑地放开了这两个人,推开窗户追了出去——然而外面夜色沉沉,洛水无尽,一眼望去哪里还有那个人的踪影。
他只追得几丈,立刻回过神来,不敢再追远,迅速返回了酒店——目下苏微中了毒,自己绝不可擅自远离,免得再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一进去就看到掌柜和店小二神情焦急地站在一旁,而苏微已经再也无法坚持,倒在了桌上,脸颊浸没在一摊残酒之中,毫无血色。一股淡淡的青气笼罩了她的眉眼,显得分外诡异而宁静。
“阿微!阿微!”他抱起她,喊着她的名字。然而苏微的气息迅速地微弱下去,咳嗽着,忽然吐出了一口碧绿色的血来!
那一瞬,他只觉心头大乱,手指颤抖着按住她的背心。
“我……要死了吗?”她喘息着,微弱地喃喃。
“不会的。”他断然回答,“别胡说!”
“其实,我……”苏微努力呼吸着,低声,“我最大的愿望是……”
“不要说话!”他厉声阻止,迅速从内袋里拿出两个羊脂玉瓶子,打开,分别倒了两颗蓝色紫色的药丸出来,急急用手指碾碎,抹在了她的唇齿之间——他的手在剧烈地发抖,竟然在她编贝般的玉齿上叩出了声音。
他猛地回头,厉喝:“拿一碗水来!”
老掌柜吓得一个哆嗦,腿脚僵硬,压根迈不开。店小二还算机灵一点,转身从厨房里哆哆嗦嗦提了一壶水出来,端到堂上时几乎洒了一半。
“喝一口!”萧停云却不接,盯着他,厉叱。店小二吓得又是一哆嗦,下意识地倒出水喝了一大口,几乎把自己呛着。
“好了,放在桌子上,”萧停云看了他一眼,冷冷道,“你们都出去。”
店小二和老掌柜不敢多说一句话,放下水壶便是踉跄着逃了出去,一路连头也不敢回。萧停云倒了一碗水,还是用银针试了试,才从怀里又拿出一枚丹药,用手指细细碾碎,溶解在清水里——那半碗水在瞬间变成了奇特的淡金色,水面无风自动,似是微微沸腾。
“我先用这一枚金风玉露丹压一下毒性,再用真龙小还丹外敷在你的心口。”萧停云低声道,表情凝重,“你喝下去后,立刻用内息将药力透入膻中和风府穴,我再帮你把毒逼离心脉,聚在指尖处。知道吗?”
苏微已经没有力气说话,只是微弱地点了点头。
他将她半扶半抱地拉起,将药灌入了唇齿之间。不知道药物里有什么成分,她只觉得咽喉里像是有炽热的铜汁直贯而下,灼烧般的剧痛令她全身颤抖,瞬地下意识地闭上了嘴唇。那一碗药全数被她吐了出来,湿透了他的衣襟。
“不要命了吗?”萧停云气极,知道毒素在迅速扩散,此刻每一分每一秒都极其重要,立刻捏碎了另一颗,厉叱:“就是铜汁灌下来也给我忍着!我只带了两枚金风玉露丹,一口气喝完,不能再吐出来!”
萧停云捏住她后颈的哑门和风府两穴,令其嘴唇微微张开,然后将第二碗药灌入她口中。苏微无法反抗,在剧痛中全身颤抖,却没有力气叫出声来。
“烫……”她喃喃,感觉神志开始慢慢模糊。
一碗药灌下去,苏微已然失去了知觉,更是来不及运内息逼毒,呼吸微弱,心跳也越来越缓慢,竟是在他怀里渐渐气绝!
“阿微……阿微!”萧停云失声喃喃,只觉得那一刻自己的呼吸也要停止。怎么会这样……今天,在这洛水之旁,他原本是想解开缠绕在他们三人之间的无数纠葛,彻底做一个决断,却亲眼目睹了她的被杀!这是宿命?
那一瞬,十年来的无数片段如风呼啸而过。
这个从风陵渡旁走出的少女一直是爱慕他的,从一开始他就知道,然而他却从未提及。因为他心里有自己的隐痛,犹豫着那个无法言说的伤口,只能沉默以对——所以,就这样在若有若无之间过了十年。
十年,足以让青丝暗生华发,韶华付与流光。
足以眼睁睁地看到她死在了自己的怀里!
“不要死,阿微!”那一刻,他再也压抑不住心中汹涌而来的感情,在她耳边低声,“我知道你最大的愿望是什么……不要死。活下来!我娶你!”
怀里的人身子微微一震,似乎是听到了,嘴角露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然而眼睛却再无力睁开。她闭着眼睛,全身微微颤抖,似乎积蓄着仅剩的力量,做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动作:竭尽全力抬起手,一寸一寸地,将他环抱着自己的双手拉开。
她的力量微弱,却令他震惊不已,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不……你错了。”苏微长长吐出了一口气,收敛了嘴角的笑,用了最后一点力气,整个人从他怀里往前一倾,离开了他的怀抱,直直跌倒在了桌子上,便再也不动。
那一刻,萧停云看着她,眼里的神色震惊而不解。
是的,方才那一刻,她是用尽全力挣脱了自己的怀抱!她已经无法说话,却是用这样决绝的态度说明了对自己所说那个诺言的回答。
她不愿意。即便是他承诺娶她!
“阿微!”他怔了片刻,再顾不上其他,运指如风,瞬间封住她任督二脉上下十二处大穴,将毒逼在一处——那一刻,他凝聚了所有的力量,将雪谷老人门下的无相心法发挥到了最高层,每一指点出,额头便有微微的汗水。这是大耗修为的做法,他不惜损耗自身真元也要把她救回来,哪怕这一次之后自己得休养一年才能完全恢复。
三更转眼过去,她透出了一声呻吟,手指冰冷。
仿佛有什么在皮肤下游走,聚集到了她左右双手的少冲穴,碧色渐渐凝聚,让整只手掌都变成了惨碧色!肌肤下血脉仿佛蛇一样细细扭动,忽然间,仿佛被针刺破,一股细细碧血激射而出,洒落在酒碗里,登时染得一片惨绿!
“……”苏微终于动了一下,眼睛缓缓睁开。她清醒过来,第一个反应居然是竭力挪动身体,想要离开他的怀抱。
“不要动!”他怒极,一把扣住她的肩膀,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手按在她后心上,“毒还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