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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面的告白 (第一章)-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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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暗示出其开端吗?还是我从此处接受了被置于爱的目光里笨拙地看到了多么孤独的 
教训,同时又从其反面学到了我自己的拒绝爱的方法? 
——女佣制止了我。我被带到另外一个房间,就像是被拔了毛的鸡,瞬间被扒掉那 
不成体统的伪装 
 
装扮欲是因开始看电影高涨起来的。它一直明显地持续着,直到10岁左右。 
一次,我和学仆一起去看一部叫做《弗拉·狄阿波罗》的音乐片,我无法忘记扮演 
狄阿波罗的演员袖口上飘动着长长花边的宫廷服。当我说我多想穿上那衣服,带上那假 
发时,学仆发出轻蔑的笑声。尽管这样,但我知道他往常在女佣的房间里,装扮成八重 
垣姬给女佣们看,使她们发笑。 
但是,继天胜之后,使我着迷的是克利奥巴特拉。那是一个接近年末的下雪天,我 
亲近的医生在我的央求下,到我去看了那部影片。由于是年末,观众很少。医生将腿跨 
在扶手上睡着了。——就我一个人以奇异的目光注视着银幕。凝视着那被众多奴隶抬着、 
坐在古怪的渡河工具上、向罗马前进的埃及女王。凝视着——整个眼睑都涂得蓝乎乎像 
上遮光眼罩一样——忧郁的眼神,凝视着身上穿的超自然般的衣裳。而且凝视着那从波 
斯绒毯中露出的琥珀色的半裸的身体。 
这次,我背着祖母、父母,(已经以十分罪恶的喜悦)以妹妹、弟弟为对象,为沉 
溺于装扮克利奥巴特拉而搞得神魂颠倒。到底我从这男扮女装中期望什么呢?后来,我 
在罗马衰落期的皇帝,那个罗马古神的破坏者,那个颓废的禽兽帝王——赫里奥加巴斯 
那里找到了与我同样的期望。 
 
这样,我就谈完另外两种类型的前提,它需要复习一下:第一个前提是挑粪尿者和 
奥尔良少女以及士兵的汗味;第二个前提是松旭斋天胜和克利奥巴特拉。 
还有一个必须谈的前提。 
 
我涉猎所有孩子能得到的童话,但是我不爱公主。我只爱王子,特别是被杀的王子 
们,以及濒临死亡命运的王子们。我爱所有被杀的年轻人。 
但是,我仍不懂。为什么在安徒生众多的童话里,只有那《玫瑰仙女》中,正在吻 
恋人作为纪念品送来的玫瑰时,被恶魔用大刀子刺死并割下首级的美少年,在我的心上 
投下了深深的影子?为什么在众多怀特的童话里,只有《渔夫和人鱼》故事中,那海滨 
上被打捞上来的紧紧抱着人鱼的年轻渔夫的尸体,使我颠倒? 
当然,我也十分喜爱其他有孩子气的东西。安徒生作品中我喜欢的是《夜莺》。也 
喜欢看有孩子气的许多漫画。但是,或许我无法阻挡我的心走向死亡、黑夜、流淌的鲜 
血。 
“被杀王子”的幻影总是无休止地追赶我。将王子们穿着紧身衣裤暴露的装束与他 
们残酷的死亡结合在一起,这空想,为什么是那样的愉快?这谁能为我说清楚?这里有 
一本匈牙利的童话,那彩色的极为写实的插图,久久俘虏了我的心。 
插图上的王子,内穿黑色紧身衣,外穿一件胸前施以金线刺绣的玫瑰色外套,披着 
翻着红里子的深蓝色斗篷,腰间系着绿色和金黄色的腰带。金色的头盔、鲜红的长刀、 
绿色制革的箭袋是他的武器。戴着白皮手套的左手拿着弓,右手扶在森林古树的树枝上, 
表情严肃而沉痛。他俯视着眼看就要扑向他的那条大龙的可怕的嘴。那表情里,有死的 
决心。如果这王子担负着作为打败龙的胜利者的命运,那么给我带来的蛊惑将是何等的 
微薄啊。但是,幸运的是,王子担负着死亡的命运。 
很遗憾,这死亡命运并非十全十美。王子为救妹妹并跟漂亮的天仙女王结婚,经历 
了七次死亡的考验,但靠着口中所含钻石的魔力,七次都活了过来,最终享受成功的幸 
福欢乐。上面提到的那幅画,是他的第一次死——被龙咬杀之死——前一瞬间的情景。 
自那以后,他先后还“被大蜘蛛抓到,体中被注入毒液后被狼吞虎咽地吃掉”、溺水而 
死、被火烧死、被蜂蜇蛇咬、被扔进无数刀刃林立的洞穴、被“如雨般”从天而降的无 
数巨石砸死。 
“被龙咬死”这一章写得尤为详细,它是这样写的: 
“龙立即咯吱咯吱地将王子嚼碎了。王子在被嚼碎的过程中,疼痛不堪。但他尽力 
忍耐着,当完完全全被嚼碎时,又忽然变成原来的身体,敏捷地从龙口中飞出,身上连 
一点擦伤都没有。龙当场倒地而死。” 
我将这段读了足有百遍,但是我认为有一个不容忽视的败笔,那就是“身上一点擦 
伤都没有”这一行。一读到这行我就感到被作者背叛了,认为他犯了个重大的错误。 
不久,我无意中搞了个发明,即读到这地方时,我用手将从“又忽然”到“龙”盖 
起来读。这样一来,这本书就呈现出理想的书的样子…… 
“龙立即咯吱咯吱地将王子嚼碎了。王子在被嚼碎的过程中,疼痛不堪。但他尽力 
忍耐着。当完完全全被嚼碎时,当场倒地而死。” 
——从这种剪裁中,大人们读到时是否感到不合道理?但是,这幼小的、傲慢的、 
容易沉溺于自我爱好的检查官,虽然辨别出“完完全全被嚼碎”与“单厂倒地而死”这 
句存在着明显的矛盾,但仍舍不得丢掉任何一句。 
 
另外,我对幻想自己战死、被杀状态感到高兴。尽管如此,可我比别人更感到对死 
亡的恐惧。有天早晨,我把女佣欺负哭了,这女佣又以没事似的笑脸出现,伺候我吃饭, 
看到这,我从她那笑脸里,读到了种种意味。我不能不认为这是她法子取胜希望的恶魔 
的微笑。也许是她为报复我,有毒死我的企图。我的心因恐惧而跳动不已。肯定毒被投 
入了酱汤里。凡有这种想法的早晨,我决不去碰酱汤。而且几次吃完饭离开座位,我都 
盯着女佣的脸,差点说出“看到了吗?”那女子在餐桌对面,好象因毒杀的企图暴露而 
失魂落魄不能站立,只是很遗憾地注视着变凉了的、甚至漂浮着灰尘的酱汤。 
祖母出与关心爱护体弱多病的我,同时,又考虑到不让我学坏,所以禁止我跟附近 
的男孩子玩。这样,跟我玩的,除了女佣和女护士,就只有祖母从附近的女孩子中为我 
挑选的三个女孩。因为,稍微一点点的吵闹声、用力的开关门声、玩具的喇叭、相扑, 
所有大的声响都会引起祖母右膝的神经痛,所以,我们的游戏必须比一般的女孩子还要 
安静。我倒是更喜欢一个人读读书、搭搭积木,沉浸于恣意的遐想,画一画图画。后来, 
妹妹弟弟出世,他们在父亲的关怀下(不像我被委托给祖母),像孩子一样自由成长。 
不过,我并不那么羡慕他们的自由和放肆。 
但是,一到表兄妹家去玩,情况就变了。就连我也被作为一个“男孩”来要求。我 
7岁那年的一个早春,眼看就要上小学,前去一个表妹——就叫她杉子吧——家拜访的 
时候,发生了件值得纪念的事。事情是这样的。由于大伯母们一迭声赞扬我“长大了, 
长大了”,带我去的祖母便对端给我的饭菜作了特别例外的许可。如前所述,由于怕我 
自我中毒频频发生,直至那年,祖母都禁止我吃“青色皮肤的鱼”,至此,说起鱼,我 
只认识比目鱼、鲽鱼、加吉鱼那样的白色身体的鱼。马铃薯也只认识搞碎并过滤过的。 
点心不让吃带陷的,全都是些清淡的饼干、薄脆饼之类的干点心。水果也只知道切得薄 
薄的苹果和少量的桔子。我非常欣喜地第一次吃了“青色的鱼”——那是鰤鱼。那香味 
意味着首先我被给以一个大人的资格/不过,每次感受它的时候,就使我无法不在舌尖 
上苦涩地品位到一种感到不悦的不安——“成为大人的不安”——的重量。 
杉子是个健康、充满生机活力的孩子。留宿在她家,睡在一间屋子里并排的铺上时, 
我总是睡不着,带着些许嫉妒的赞赏,注视着头一落到枕头上就简直像机器一样轻易入 
睡的杉子。在她家里,我比在自己家里更加自由几倍。因为想要夺走我的假想敌——也 
就是我的父母——不在这里,所以祖母放心地任我自由自在。也没必要再像在家时那样, 
将我控制在视线以内。 
但是,尽管如此,我仍无法享受到那么多的自由,我像是病后初次走路的病人,感 
到被迫履行看不见的义务的那种拘束。倒是留恋懒惰的床铺。而且,在这里,不言不语 
中我被要求是个男孩子,开始了不称心如意的表演。从这时起,我开始朦朦胧胧地理解 
反映在人们眼里的我的表演,对我来说是一种要求回归本质的表现,只有在人眼里反映 
自然的我,才是我的表演的机械论。 
那非我本意的表演,是让我做打仗的游戏。因为我的对手是两个女孩,即杉子和另 
外一个表妹,所以这是个与打仗游戏不相称的游戏。何况对手的一副女杰模样说明他们 
也没多大兴趣。我提倡玩打仗游戏,也是出于相反的缘由,即必须不讨好她们,多少为 
难为难她们这一相反的缘由。 
在黄昏时分的房子内外,我们相互虽都觉得无聊,但还是继续玩着蹩脚的打仗游戏。 
从树丛的后面,杉子哒哒哒哒地用嘴模仿机枪声。我想到此该结束了。我逃进房子,看 
见一边不断地叫着哒哒哒。一边追来的女兵,就手捂胸口,一下子倒在客厅的正中间。 
“怎么啦,小公子?” 
——女兵们表情严肃地跑过来。我眼也不睁手也不动地答道: 
“我战死了。” 
我想象自己扭曲着身子倒下的样子,感到高兴。对自己被击中死去的状态有种说不 
出的快感。我不由地想,假如真的被子弹打中,我也许不会疼痛。…… 
 
幼年时。…… 
我碰到一个象征般的情景。现在那情景使我认为那就是幼年期。看到它时,我感到 
了幼年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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