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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想看看你能吃多少。」莫昭尘起身,这才重新将注意力放到少年不伦不类的衣衫上。「翠儿,进来。」
「爷有何吩咐?」在外头一会听见少年暴吼而心惊肉跳,一会又听见主子笑声而宽心的翠儿应声走了进来。
「替陆麒张罗衣衫。」
「是。」
「然后」回头再看一身狼狈的陆麒一眼,莫昭尘噗哧笑出声,续道:「准备点东西让他吃,别饿着他。」
「是。」翠儿疑惑地扬起眉。
爷今儿个的心情怎么这么好?怪了,明明白花二百二十两买了个少年而非姑娘,怎么还这么高兴来着?
真是奇了,一点也不像精打细算的爷啊。
***
水……滔滔不绝的水……没有声音,无声无息地流动,又缓又慢地从河里头涌上岸,慢慢流到眼前……
雨……像天公倒水似不会停的雨……哗啦啦地下着,雨水淋湿了人,也落进河里
河……河水愈来愈高!比堤防还高!好高好高……
一丝、一厘、一分、一寸……慢慢地,慢慢地淹进村子里,田一块块种着绿油油的菜叶的田慢慢地不见了:然后是屋子,渗了水不能住人。
逃啊大家嘴里都这么喊着!逃!快逃啊!
可是……逃不掉啊!
水一波接着一波来,躲也躲不开啊!
那水先淹过脚、埋了腿、盖住腰然后、然后淹到咽喉!淹到嘴巴,最后
唔唔……不、不能呼吸!不能啊!
只要换口气成不成?他只要一口气,不要被淹死!不要
「不要!」倏地直起身,陆麒一张眼便吸进一大口气,吸得过猛,连咳好几回。「咳……咳咳……」
还活着?他、他还活着!「呼……还活、还活着!没、没死……呼……」
穿透纸窗的校风袭上陆麒满额的冷汗,凉得他一阵哆嗦,逼退惺松睡意,硬是醒了神。
梦……「又做这种梦……」抬手拭去额角冷汗,陆麒重重吐了一口气。这种梦还要缠他到几时?都好几个月了,能不能忘了?能不能别再做这样的梦?能不能别再梦见年复一年的洪泛?可恶!
该死!陆麒握紧拳奋力搥上床板,咬牙忍住不由自主的颤抖,日复一日的梦魇纠缠,令他总在梦醒后得花上好一段时间,才能认清梦境的虚幻与清醒后的真实。
这段时间的他,脆弱可欺到家!
他讨厌软弱无能的自己!痛恨连一只鸡都杀不了的自己!
这一双手什么都不能做!连自己的爹娘都都救不起来!都救不起来啊!眼睁睁看着他们随波逐流,流到他再也看不见的地方……
屈膝收肘紧抱自己,陆麒将身子缩在床角,等待彻底回神后的清醒,等待清醒的自己能抑制此刻尚未平息的颤抖。
不怕……不要怕!这里是江南,是没有水患的江南……没有水患……没有会吞人的水患……他不怕!他不会柏!反反复覆,陆麒一次又一次在心里默念给自己听。
时间就在等待中流逝,遥远处传来模糊的打更声报时三更,陆麒才感觉身子不再剧烈颤抖,缓缓动了身子走下床。
他非逃不可!穿鞋时他想着。
白天那个丫鬟口中喊的爷是青楼的主人,哇!青楼出身的人会是什么好人吗?跟着他,只会弄臭自己!
他才不屑认识那种人,更别提跟在他身边当小厮,呸!
将门扉拉开一点缝,先探头一看前方左右都没有人影。
哼,那个笨家伙,让他独睡一房不就等于给了他逃跑的机会吗?笨蛋!陆麒暗自嗤笑,拉开门走出后反身将门关上。
一边左右张望一边走进四方厢房围起的中院,他努力回想白天被带来时走的路,想着想着便停在小径上。
须臾,寻了方向欲走。
银光在月下一闪,从陆麒身后搭上其颈侧阻断逃离的生路。
「你」
「收声!」身后人低抑声音道:「出声就杀了你。」
该死!他是走了什么霉运!陆麒暗咒在心里。
「说,莫昭尘住哪间房?」
陆麒不发一语。
压在他颈侧的利剑运劲划上一道浅痕。「是不知道还是不说?」
他仍是沉默着不作声。
好一个忠仆。身后人再使劲一压,增加血痕深度。「再不说就杀了你!」
这个人是疯子啊!「你不是叫我收声?」他知不知道这样会痛啊!陆麒气得咬牙低叫:「要我收声还问我个屁啊!」
「现在要你说话!」
「去!你要我说什么?」
「莫昭尘住哪间房?」
「莫昭尘是哪根」啊啊,不就是那丫鬟口中直喊的爷吗?「你找他作啥?」
「与你无关,带路!」
「带什么」
小鬼,我就睡东厢头一间,有事就敲门……
啊啊,他想起来了,那家伙睡在东厢。
「小子,你带路不带?」
带不带路?陆麒心里思忖着。
不带路的话,站在他背后的人一定会杀了他,就算不杀让他逃走,莫昭尘一定会追上来;如果带路这人如果是为了杀莫昭尘而来,那他不就可以无后顾之忧地逃了吗?
「再不带路我就杀了你!」身后人不耐烦地吼道。
「我带!」陆麒赶紧出声。「爷别气,我带路便是。」心念一定,陆麒扬着不怀好意的笑容说道。
「那就快带路。」
「是、是,往这边走。」
哼哼,到时候他再来个趁火打劫,拿点盘缠上路。
反正那些也是靠青楼里的姑娘卖灵肉赚来的肮脏银两,用来维持他生计也算功德一件。
第三章
咿呀
深夜人静时,木门推移的声音显得格外刺耳。
但床板上的人似乎没有动静,仍旧在黑甜乡中,没有清醒的打算。
这全拜侵入者开门前戳破纸窗吹进的迷香所赐。
「这里就是那家伙住的房间。」带路的陆麒指着床板。「他就在那,要找自己去。」他要乘机找些银子好上路。
说完,他往旁边一转,立刻被转动身面扣住咽喉动弹不得。
这才发现一直在他背后的人身穿夜行衣,也蒙了面。
「我已经带路了你还想怎样?」
「我怎知你是不是诓我。」蒙面客沉声道,逼他一同走向床板。「等确认床上的人再放你也不迟。」中了他迷香的人还有什么危险性可言,哼。
陆麒边挣扎边被带到床侧,两人四目一瞧,透着月光勉强看清床上躺的是谁。
「看,我没骗你吧,还不放我走。」这家伙忒笨,死到临头还睡得这么香甜,陆麒心想。
「的确是莫昭尘。」蒙面客呵呵低笑,剑尖指向陆麒。
「你做什么!」陆麒被逼得连退数步,直到背抵上墙,退无可退。
「留你,后患无穷!」
「你卑鄙!」
「纳命来!」蒙面客剑势一起,银光逼向无处闪躲的陆麒。
死定了!可恶!这个混帐竟然来这么一招!
算他倒霉!去他的,反正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陆麒紧闭双眼,咬牙等死。
「我做鬼也不饶你这个混帐!」他诅咒似地大吼。
就在这生死攸关之际,直逼向牠的剑尖忽地被人从旁弹了开,气劲逼得蒙面客往房门方向一个驴子打滚以卸去劲道。
「不知阁下深夜拜访莫某有何指教?」
莫昭尘?「你明明中了我的迷香!」怎么可能清醒!
「呵呵,在下就是因为阁下的迷香才清醒的。」莫昭尘悠哉起身,瞅着半跪在门前的黑影。「是谁派你来的?」
事迹败露,蒙面客咬牙顺势出招攻向莫昭尘下盘。「纳命来!」
「下回记得,要取人性命前千万则先出声。」呵,败露行迹的刺杀不过是余兴。莫昭尘向后空翻,双足落在桌面。「再不走就走不成了。」
「我要杀了你!」
「在下与你素不相识,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你来杀我不可?」奇了,他鲜少与人结怨,哪来的仇恨夜袭?除非「是柳娘派你来的?」
「不是!」蒙面客飞快答道。
此地无银三百两坷。「瞧你回答得这么快||呵呵,果然是她。」
「你该死!」蒙面客举剑刺向站在桌上的莫昭尘。
只见他左足一点,侧翻跃过刺客上方,同时出掌击中来者的肩胛,令其踉跄数步,跌趴在床边。
「转告柳娘,男女情爱谁也勉强不来,她的情意莫某实在难以回应,还望她趁早死心、另觅良缘,不要自误误人。」
「莫昭尘!」
「在下不想动手,更不想染血。」染了血还得洗麻烦。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何苦自绝生路?」莫昭尘边说,悠哉的拿起火折子点亮烛火,才清楚看见跌坐在墙边的陆麒与蒙面客相距不到一尺,黑眉不由得一凝。
许是游走的目光和瞬间转变的神态引起蒙面客的注意,他侧首看见陆麒。
「你!你做什么?」他杀他的,捉他做什么?「放开我!放开我听见没有!」
拎着陆麒的刺客仗势移动身面,隔着桌子与莫昭尘互调位置,站在门前。「不想这小子死就自尽!」
「呵呵……你以为我会为这小子送上自己的命?」扬扇轻笑,莫昭尘搬了张木椅,从容就座。「这小子窝里反引你进我房门,就算你不杀,我也会动手。」空出的手轻松一扬。「说来你还帮了我大忙,不过烦请你将他带离客栈再动手,免得我还要派人清理。」
「你」不料他竟这么说,刺客当场接不下话。
「莫昭尘!」什么嘛!「见死不救!你果然是个坏家伙!什么玩意嘛!老子我做鬼也饶不了你!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