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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现下,她也只有他们了。
可她是谁?心中再是五味陈杂,面上也依旧是万儿八千年恶名不减的女痞子木闲歌一个。
走到鸢唱面前,后者立马便没了方才在洛秦小厮面前的贵气,站起身来甚有礼的问了个安,“阿娘,许久不见。”又揽过妹妹站在他身侧,紧紧护着。
“唱儿,要紧的时刻,你可还是护犊子的紧呀。”
从这儿子身上,总能看出些狐狸君当年沉静的影子,闲歌不禁笑了两声,“不过也好,日后尔尔也不会被谁欺负了去。”
鸢唱挑了挑眉,姿势也与曾经的鸢寂如出一辙,“尔尔也只是怕阿娘一个罢了,若是换了旁人在此,即使没有唱儿,尔尔也断不会叫人轻易欺负了去的。”
鸢尔正顺竿上爬地捉着哥哥的衣袖躲在他身后,此时猛然听得鸢唱将她一通损了,又见她闲歌娘亲一脸认同的不住点头,心中嗟叹不已,她这是前世造了什么孽?摊上这么两个娘亲兄长。
哪知鸢唱又开了口,“一百岁时候烧了喜鹊仙子的漂亮羽毛,三百岁给久凉叔叔还有曼殊姨姨的膳食里下了情药,四百岁嫌弃月岫馆对门的玄蚕仙君长得太丑有失仙格,成日在他门前放火烧丝,将他硬生生逼去了二重天。”
说到最后鸢唱极其郑重地加了一句,“就在方才,她还烧了对门那小楼。阿娘,再如此下去,尔尔会愈发无法无天的。”
鸢唱说罢又敛了数落的口气,眨着清眸看着闲歌,“所以,阿娘,你该停一停了,好生顾一顾我们。即使没有爹爹也无妨,只要你在便行了,唱儿日后能保护娘亲同尔尔的。”
闲歌看着满脸坚定的鸢唱,又看了看听着鸢唱数落小脸皱成了一团的鸢尔,抬手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叹了口气道,“这些年没顾及到你们两只小狐狸崽子,总是匆匆而别,委实是我的错…”
她顿了片刻,望着一脸巴巴儿直盯着鸢唱怀中糕点吞口水的鸢尔,莞尔一笑,又道,“尔尔日后莫要再捣蛋了,娘呢,日后也收心好好陪你们。”
鸢唱鸢尔闻言,立马点头如捣蒜,满脸乖巧讨喜。
“其实娘方才也遇上了你们的久凉叔同曼殊姨姨,只是我远远瞧见了鸢尔这小魔星从里头那阁子里窜出来,便跟了过来。方才也同他们说了,现下那两个大祸星想必在附近哪处茶楼喝着茶。”
鸢尔一听得“久凉”两个字便立马兴高采烈地蹦了起来,“久凉叔叔也来了?”
闲歌弯着身点了点头,鸢尔便勾了勾左手尾指,随后尾指又动了动,她便抱着闲歌踮脚在那张幼细香滑的芙蓉面上亲了一口,“那阿娘,我去找久凉叔叔玩儿啦。”
鸢尔与久凉,鸢唱与莫曼殊,手上都系着当年鸢寂教闲歌用发丝连成的“灵犀一线牵”,这样也方便在类似凡间相互寻找。
闲歌眼尾余光瞥了瞥自己的左手,心中轻叹,又伸指轻轻点了点鸢尔小脑门,道,“有了叔就忘了娘,小滑头。”
鸢尔打了个哈哈,便迈着两条小短腿,头也不回地兴冲冲跑了出去。
闲歌看了看蹦蹦跳跳远去的鸢尔小身影,又看了看鸢唱,“你跟着去看看,莫让尔尔又闯出什么祸事来。”
鸢唱一脸平静,“好。”撩了小衣摆便要离开,想了想又抬头朝闲歌问,“阿娘不去?”
“每次你们两大两小一碰面,那不是天雷勾动地火么?我跟去拆哪门子亲?”
鸢唱笑了笑,转眼瞥了瞥身后空荡荡的小桌上那粗瓷茶碗,朝闲歌道,“阿娘说的是,那唱儿便先去了。阿娘若是稍后来的话么,便在这儿替唱儿看一出戏成么?唱儿适才答应了此处一个小童子。”
闲歌摸了摸他的头,“别总是这么充老成,快去罢,为娘替你瞧了这出戏。”
鸢唱咧了个笑,“那唱儿去寻尔尔了。”说完便将手里的糕点轻轻放在小桌上,整了整衣摆,慢条斯理的走了出去。
临出门时,鸢唱回了个头,“那个童子名叫洛秦。”方撩了帘子出去。
闲歌闻这一声“洛秦”,心里扑腾了一下,方慢腾腾走到戏台子近前,便坐了下来。
她笑了笑,心想,不是冤家不聚头么?
这厢待洛秦细细抹了胭脂粉黛,又借了戏园子里小伶的衣裳穿上,走到戏台子前头,袅袅婷婷摆起了姿势,眉目烟波流转间。转过头却没看见方才鸢唱的影子,却见着了戏台子前另一个男装丽人。
乍是倾国倾城并可怜,如一朵杳杳寒烟洁净白莲。
这时戏台子下的清癯美人拍了拍掌,朝他笑道,“好一个眉目生辉的杜丽娘!唱罢,他先行离去了,我且替他来瞧完你这一出。”
洛秦起初心下有些淡然失落,听得这一句,又兴致冲冲了起来,朝闲歌弯腰深深鞠了一礼,“那这位请瞧好了!”
闲歌含笑不语,看着眼前既没戏乐班子,又没歌唱伴的洛秦,他倒是同以往的洛秦截然不同了,十五、六岁的少年身子骨纤细清秀,言语有礼,果然是转世了么?
那她的鸢寂呢?
台上婉婉转转唱了起来,凄苦含情。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洛秦水袖翻转,流云褂摆间,下边的闲歌脸色却愈发寡淡,心里慢慢落下泪来。
时移世易,她的夫君却早已不见,若不是还有两个小魔星,她只怕以为这些岁月只是惊梦一场,一屏折子戏。
卷三 哪想残风如刀,直催人老 第一百零七章 异常熟稔的背影
更新时间:2012320 16:40:04 本章字数:2562
这一出《游园惊梦》唱到情至深处,洛秦想起自己这十几年来艰苦过活,终于也忍不住滑落两行泪,花了脸上细致描摹的妆容。
戏至尾声,台下轻轻响起了一道不快不慢的掌声,轻轻浅浅。
“乐而不淫,哀而不伤,日后必定会有一番造化的。”留下这一句,闲歌便起了身,朝戏园子的门外踱步而去。
洛秦看着渐远的身影,不禁喊了一声,“大人请留步,小的…小的想知道那位小爷的姓名。”
闲歌正掀开粗布门帘的手一顿,回过头道,“嗯?”
洛秦花了的妆下,脸色隐隐颤抖,“虽然知道这个请求不大应该,不过……”
“鸢唱,他叫鸢唱。”闲歌朝他笑了一声,便伸手掀了布帘离开了戏园子。
洛秦望着缓缓晃动的门帘,上头垂坠的棉絮有常年未洗的陈旧痕迹,他微微低了头,掏出衣襟里一粒圆润明亮的夜明珠,手指在上面缓缓摩挲。
那个玉雪可爱,举手清贵的童子娃娃,叫做鸢唱。
自此之后时光数载,缘起缘灭。洛秦却不知,此番相遇,却是与那个娃娃的魔星妹妹就此而结缘。
那厢护城河边的茶楼上,久凉正翘着二郎腿听着旁边莫曼殊唠叨,身边缠着方才找过来的小魔星鸢尔,对面安安静静地端坐着鸢唱。
“久凉叔叔,尔尔想吃八宝糖糕。”鸢尔捉着久凉的衣袖哼哼唧唧道。
久凉喝了一口茶水,摸了摸鸢尔的头,“唔,等你那个好食甜的娘亲来了再一起吃罢,这糖糕须得热乎乎的才好。”久凉不想说的是,下头排队的食客太多,他才懒得落了身价同凡人一起去挤。
对头莫曼殊也摸了摸鸢唱的脑袋,乜斜了一眼久凉,显然是知道他心中所想。
现下并非饭点,所以二楼也较为清净,稀稀落落坐着几桌文人儒士孤芳自赏。
久凉撇了头支额看着窗外,护城河里落日的余晖闪耀,楼下街道上依旧熙熙攘攘,各有所忙,为了生计,为了功名而奔波不已。在他看来,凡人一世,命如蝼蚁。
这座茶楼以甜食闻名于帝都上京,尤其酥软糖糕,而他曾经的那位大人,在妖界时,也常常为了他夫人,亲自下厨,洗米调蜜,蒸一锅松软香甜的糖糕。
过去他还偶尔能蹭上半块,可如今,那位洗手做羹汤的大人已然不在了,他只能继续忠于大人的心,替他守好他的一家妻小。
又是一顿饭点的功夫,楼梯才“蹬蹬”作响,发出老旧响声,久凉懒懒撇过头去,与莫曼殊相视一笑。
这些年变了许多的女痞子终于出现了。
“哟,大家难得都在呀。”闲歌敲着扇子踏上楼梯,一步一步走向两大两小同在的那一桌。
她手中折扇也是原先鸢寂所赠,一直隐隐残留萦绕的杜若香气,是她心所安,她爱所在。
“阿娘!”两声清脆童音,闲歌身边便挤过来两只雪雪白白的小人儿黏到了她腿上,如同两只饭粘子,正是鸢尔同鸢唱。
“乖崽子们。”闲歌蹲下身子,在鸢唱、鸢尔粉雕玉琢的小脸上各自亲了一口。
边上一桌的文人却瞧不过眼了,一名青衫男子拍桌站了起来,指着闲歌道,“女作男装,不伦不类!”却因眼前人的男装扮相太过妖娆,手指颤抖,微微有些失了分寸。
闲歌“哦”了一声,却不以为意,径直拉着两个小祸星走到了久凉那一桌坐下,仍旧面带笑容。
却是莫曼殊站了起来,一身红衣轻摆,袅袅婷婷走到了方才青衫男子说话的那一桌,手中持了一杯茶水,道,“本姑奶奶素来最瞧不起的嘛,便是这成日里逛窑子混在胭脂堆里的男子,还有脸有皮对着女儿家指指点点,这是哪儿来的底气让你这么满脸鄙夷。”
那青衫男子抖着嗓子念了一句,“女子便该在家相夫教子!出门抛头露面算个甚?”
莫曼殊却嗤笑了一声,掩口笑道,“那沉湎于温柔乡时怎么没想到要说上一句抛头露面,闻你身上这气味,莫不是方才从上三坊里出来罢。”
那男子被莫大美人一句说得面色青白,这时他那一桌的文人朋友却皆一脸鄙夷的看起他来,甚至有个人嗤了一声,“原来王晋兄你居然是个这样的的。”摔下这一句,那一桌的人便纷纷离了桌子。
留下那青衫男子一脸窘迫呆坐在原地,半晌,他瞧着莫曼殊还站在原地看着他笑而不语,也只得憋着气怒哼一声,离了桌子“蹬蹬”跑下楼去。
莫曼殊眼瞧着那人离了去,转瞬间便换了一脸欢天喜地,撩起裙摆跑到闲歌身边,挤开鸢尔鸢唱,一把搂住白衣的男装美人。
“小闲歌,方才匆匆得很,都没来得及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