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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分明是有人相斗,使出内力的破风劲道,欧阳昭的耳目之灵,焉能听不出来。
他噫的一声,纵身穿出林子,朝发声之处射去。
他惟恐惊动了发招之人,因此,冲出林子便伏身在一株大树之后,屏气凝神。
约莫三十丈外,一条瘦小的白色人影在一片乱石荆棘之中,起步纵跃,双掌连环发招,但除他之外,可没有第二个人。
欧阳昭初时感到奇怪,心忖:疯了不成,深更半夜的,一个人在这儿干什么?
许是一人在这儿练功夫。
欧阳昭心中此念一起,脚步不由停了下来。
这乃是武林之中的一种习惯,那就是任何一门一派练功授艺,不许门外人偷窥,原意乃是怕本门武学被外人学去,或是知道了招数手法,容易被人破解,这种习例相沿日久,也就成了一种江湖之上公认的禁忌了。
欧阳昭并不是怕事的人,但这种普通的江湖规矩,可不能不守,因此,他既认定人家是在练功习艺,便不愿多生枝节。
他想着,正欲抽身退回林子,转身欲走之际,身后的劲风之声,发出阵阵惊人的声响。
乒乓……
哗啦……
欧阳昭好奇心起,回头瞧去。
但见那瘦小的白影,掌势凌厉无俦,身法奇妙快速无比,在他双掌不停之下,那附近的山石被他拍得崩塌残破,荆棘杂树枝断叶飞。
而那瘦小的白影,似乎是全无住手之意,兀自奔腾纵跃,而且掌势熟练,绝非初学乍练。
这样一来,欧阳昭不由要看个究竟了。
他仍不愿明目张胆地跃身过去,蛇行鹤伏,三几个转弯已到了那人身旁。
啊!欧阳昭的一颗心几乎要纵腔子内跳了出来。
原来那白色瘦小的人影却是一个女子,而且身形长像,全与银衣玉女江敏相似,因此,失声叫了起来,不再隐伏,一长身,直穿了出来。
那白衣瘦小的女子,正自左一掌,右一指地舞得出神,对这一声惊呼,也似乎惊起来,一舞衣袖展势扑了过来。
这一来,双方全在不防之下,几乎撞了个满怀。
欧阳昭此时已确确实实地看清楚,大声叫道:“敏妹!你……”
语音未落,那叫做江敏的人已折回,彷如不闻一般,抖双袖一招嫦娥奔月,连人带袖射了过来,顺势抖起阵劲风,扑向欧阳昭的面门,来势勇猛绝伦。
欧阳昭与江敏既有夫妻之实,对江敏的功力自然了如指掌。
一见她出手就使出玄玄门中的拿手绝活,盘龙绕凤十三舞的招式,而且夹着道教失传的袖里乾坤,心中不由一阵大骇,不敢硬接,一退丈余,大叫道:“敏妹!你这是……”
不料江敏俨如机械人一样,一对白袖展处,银光闪跃,刷刷!左右逢源各施绝招。
欧阳昭心知有异,一掌发出三成力道,震开了江敏的攻势,一掌化为小擒拿手,揉身进步,直向江敏的手臂抓去。
江敏的玄玄门,乃是九派一帮而外的武林名门,手上自然不弱。眼看欧阳昭即将抓牢,她突然改拍为挥,双袖齐齐上卷,反向欧阳昭的双臂缠到。
欧阳昭的心神别鹜,毫无制敌求胜之意,一心在弄明白,目前的怪事。所以,完全出乎意料之外,幸而他功夫老到,百忙中,叠腰矮身,一闪斜跃出丈余,险险躲过。
江敏的这一招瑶姬起舞。太也凌厉,换了别人,纵不立毙袖下,也必落个双臂齐折。
她见欧阳昭竟而一跃避开,似乎也很吃惊,发出一声怒吼。
江敏在一吼之后,手上并不迟滞,一蹬脚,人也随之而起,尾追着欧阳昭,又是双袖齐发。
欧阳昭双目冒火,大吼道: “敏妹!你疯了不成!你……”
“哈!哈哈!哈……”
江敏似乎听见了欧阳昭的话,但并不答言,仰天发出一阵怪笑。
这笑声,如同一种竹制的号角一般,直统统的,那有半点人味。
欧阳昭听在耳内,不由毛骨悚然,心想:一个温柔体贴的人儿,为何变成这等模样,敢莫是……。
他心中一动,忽然想起了迷仙谷的吹箫引凤凌瑶姬来。
难道江敏也让人做了手脚?
分经错神!江敏是不是被高手用特别的手法,点拿了她的神经,还是……
他一念既起,又复高声叫道:“敏妹妹!你认识我吗?”
江敏仿佛梦中似的,直碌碌的双眼也略微转了—转,偏着头对欧阳昭凝视着。
欧阳昭见她已有些安静的样子,敢忙又道:“敏妹妹!我是欧阳昭呀!”
“你!”
江敏像小孩初学说话一样,挣出了一个“你”字。
欧阳昭一见,心中更有喜色,忙接口道:“对啦!我是欧阳昭!”说着,又上前两步。
此时,两人相距,也不过五丈左右。
欧阳昭生恐江敏神经又陷于错乱之中,口中忙不迭地大声叫道:“敏妹妹!你还记得吗?在黄山……”
“啊!”江敏怪叫一声,陡然上跨一步,如同一只猛兽,双臂突出,十指如钩,直向欧阳昭抓去。
欧阳昭不虑有此,两人相距既近,险些被她抓上,敢忙低头撤身。
饶是如此,欧阳昭飘起的衣襟,仍被江敏抓个正着,硬生生地撕下一缕来。
江敏撕下一缕衣襟,送到眼睛上瞧了一眼,仿佛十分得意,仰天发出一声凄凉欲绝的狂笑,脚下一步步地又向欧阳昭逼近。
欧阳昭此时进退维谷,接招应势,以他的功力来论,三五招之下生擒活捉江敏也不算难事。
但自己与江敏的关系不同,焉能在她失去理智之际下此毒手,万一她在疯狂至极之下,舍命生拼,有个三长两短,岂不遗憾终生。
然而,此时想要同江敏说明白,已是干难万难的事。
他在心中划算,而江敏却不怠慢,分花拂柳,双袖又起,倏然又已袭到。
欧阳昭此刻已无由多想,而江敏的来势之急,如同电光石火一般,也不允许他多想,一奋臂,口中叫道:“敏妹妹!
我顾不得许多了!”
喝叫声中,左手卸过江敏的来势,右手直向她肩井大穴抓去。
江敏精神失常,可是武功并未稍减,一扭纤腰像一只乳燕,轻盈无比地躲开一抓,斜地里出手,左掌右指,分取欧阳昭手腕,乳下,也是借势发招,收式、卸力、避敌、还手、一气呵成,干脆俐落,那像是神经不正常的人,分明是高手的架势。
欧阳昭既已发招,便存了非把江敏制住,问个青红皂白方才干休的决心。
因此,一招落空二招已出,左手虚晃,拦住江敏的去路,右手改抓为钩,突向江敏的柳腰点去,同时口中叫道:“敏妹妹!你真的不认识我了!”
这一招在武家眼中看来,是十分轻薄的一招,若是与平常的女子动手,这可算是下流招数。
但是欧阳昭与江敏的关系不同,更由于意在降服她,而又不使她受到丝毫伤损,因此这招玉带围腰,也就是权宜的办法。
江敏乍见,银牙咬得咯咚有声,似乎也有些羞恶之心,一推双掌,双眼电直,奋力前拍。
这是舍命的拼斗,两败俱伤的打法。
因为万一两人招势全都接实,欧阳昭固然可以把江敏抱个正着,或是点了她的藏血软穴,使她力道消失,停手歇势。
可是,江敏的一双肉掌,必也不折不扣地堆在欧阳昭的双乳之上,那时五脏虽不离位,内腑必被震伤无疑。
欧阳昭与敌人拼命相搏之时,尚且不愿轻易致人于死,何况是对于江敏呢。
因此,在千钧一发之际,他连忙收势撤身,如同晴蜓点水般,脚尖用力一弹后退丈余,叹了口气道:“唉!敏妹妹,你这是何苦?”
江敏毫不动念,双掌推空,星目圆睁,呼呼气喘依然连环上步,出手逼来。
欧阳昭看在眼内,真比被敌人逼退了还要难过,一咬牙道:“好!敏妹妹,我要得罪你了!”
说着,一提真气,力贯双臂,一手斜推,一手平抓,双管齐下,揉身抓向江敏。
“嘤”一声惊叫,江敏的左手,已被他抓了个牢,等她挥右手反扑之际,欧阳昭的左手正好接着。
江敏的双手被制,力道顿失,猛起左手,向欧阳昭的小腿踢来。
欧阳昭双手一送,正待将江敏翻在地,忽然一声:“堂主,何必与一个疯女子为难呢?”
这声音近在咫尺,分明有人偷窥已久。
欧阳昭手中力道原未用足,略一愣神,江敏借此一愣的刹那,猛地挣脱双手,反身向林子内蹿去。
此时,林子内施施然已走出个银髯老者。不是别人,却是川边五龙会的会首,一统教功德堂主,也就是君山的主人,五爪金龙岳麟。
他现身而出,朗声道:“欧阳堂主的兴致不小,高雅得很,清夜独游君山,敢莫是领略这月夜洞庭的万顷烟波?”欧阳昭面色不由一红。
因为以武林惯例江湖的规矩来讲,自己乃是客位,不应该深夜翻墙越屋,在别人窑口内横行无忌。
但他心中又急着穿进树林的江敏,一时呐呐地道:“这……深夜难寐,——时……”
说着,两眼仍是望着树林内,江敏身影消失之处。
第二十四章 神秘天罡
五爪金龙岳麟却神态自若地手捋银髯,朗声一笑道:“欧阳堂主,你也太过多虑了,彼此乃是一家人,功德堂与执法堂毫无二致,这又有何妨,怎能受一般武林规矩的限制。”
欧阳昭一心牵挂着江敏,哪有心同他搅七捻三的多缠哩?
他一层势,晃肩扭腰,就向林子中射去,口中同时叫道:“稍等再向老堂主谢罪。”
不料人影一动,五爪金龙岳麟,一飘身抢在前面,拦住了去路,道:“欧阳堂主,你要到哪里去?”
欧阳昭不由一怔,只好收势停身,焦急地道:“追上那疯女!”
“追疯女?”
五爪金龙岳麟似乎感到十分奇怪,重覆问了一句,然后接着道:“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