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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中所谈到的,他们仍然对人民的个人理想能否得到保证不能最后放心。尽管在当时,
联邦政府的规模还小得可怜,但是,他们深知它潜在的巨大能量。再三讨论之后,终于
在原定只讨论政府结构的宪法中,补充确定了人民自由权利的十条宪法修正案。它所起
的作用我已经在去年给你的信中详细介绍过了。在这里,我想补充的是,这十条修正案
从正面看,它是以法律的形式保障公民权利,而从另一个角度去看,它是在政府权力结
构之外,在限制政府权力的同时,又以民间制约的方式,再加了一套监督机制。
在美国的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生活中,分权和制衡远远不止所谓的三权分立。
宪法中规定的权限划分和规则也仅仅是美国这个大社会分权与制衡的一个缩影,一个象
征。二百年来,分权和制衡的原理已经渗透到了社会的各个方面,只不过没有像在宪法
中那样明确规定罢了。这无疑就是美国这个地域辽阔,人口众多,来源复杂,文化多样,
最有理由不稳定的国家,却始终十分稳定的原因。
“收银机”终于设计完成了。美国的建国之父们,在三个多月的会议之后,终于离
开了这幢历史性的小房子。在离开的时候,他们依然神情凝重。他们谁也没有真正意识
到他们为历史做了什么,也顾不上去多想这一类的问题。
在几个月的会议期间,他们不知道为了整个设计的条文细节,发生了多少争执,也
不知道为了争取州一级的权力和本州民意的表达,费了多少口舌。最后,为了权利法案
能早日进入宪法,又争得面红耳赤。此时,他们却只顾匆匆地赶回各自所属的州去。因
为,只有在各州表决通过之后,这部宪法才能正式成立。他们必须赶回去,向家乡的人
民解释他们的设计,取得他们的理解和支持。这个工作就整整耗费了他们后来的三年时
间。直至1789年,这部宪法才正式被宣布为美国的基本大法。
我看着他们匆匆离去的背影,总是觉得这儿有些什么东西有悖常理。
首先,一般的国家虽说是一班人打下的天下,但是,总有一个领袖气魄的人冒在上
面。所以在最终,总是能够确定一个人称之为国父。但是在美国,居然出来五十五个国
父!华盛顿是在独立战争中自然“冒出来”的。但是,战争一结束,还没等人们从战争
的惊怵中缓过神来,考虑什么国父不国父的问题,他早已经交出军权回家去了。于是,
后来的美国人习惯把制定宪法的这五十五位人民代表尊为国父。这总使我感觉有些不太
寻常。
其次,不论从会议的情况,还是这五十五名制宪者此后的表现,都看不出他们对于
自己在独立战争或是建立政府的过程中的功绩,有什么起码的正常认识。尽管包括华盛
顿在内,他们中有好几个人先后当选总统,但是都是后来象所有其他候选人一样,竞选
后通过正常程序被老百姓选上去的。整个制宪会议,政府的章程就是他们给定的,居然
他们没有一个人想到,这是给自己占一个“位子”的大好时机。他们为自己州的利益去
争了,他们为每一个美国人的个人理想去争了,然后,制宪会议就这样结束了。没有论
资排辈,没有为今后的政府席位作出任何安排设想,甚至就连一点暗示都没有。他们竟
然就这样草草上路,匆匆离去!
也许,正是他们的离去,给这个“收银机”的正常启动,按下了第一个启动按钮。
但是,这个“收银机”是否就能正常运转下去呢?
等我在下一封信中再回答这个问题吧。
祝
好!
林达
一个荒谬的夜晚
卢兄:你好!
很高兴这么快又收到你的来信。你信中提到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就是美国的制宪会
议在两百多年前设计了这么个“土收银机”,它怎么可能适应两百年来的巨大变化。另
外,你很想知道这几乎是闭门造车搞出来的机制,是否能够真的迎接现实的挑战。
确实,我在读美国宪法的时候,也常常从字里行间读出两百年前美国的荒野,美国
的泥泞小道,以及在这样的历史条件下,美国建国者们对未来发展预测的局限和他们的
种种无奈。
事实上,他们只是定下了一个最基本,但却是非常聪明的设想和构造,而后来的美
国人在他们建立的基础上,又进行了不断的改进和完善。
例如,我在上封信提到的,最高法院的“司法复审”。
又例如,美国的宪法规定,总统副总统都是任期四年。因此每四年选一次。但是,
对于总统连任,或是多次当选,宪法最初并没有限制。可能考虑既然是每四年选一次,
连任也是再选举选出来的,只要选举公正,连任也不会有大的问题。干得好就再干下去
呗。所以,美国历史上有过当选三次的总统,如罗斯福总统。
罗斯福是美国历史上当得比较成功的总统之一。他和美国人民一起度过了非常艰难
的三十年代大经济萧条。他每天在收音机里主持的“炉边谈话”,也给困难中的百姓带
来极大的精神支持。在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他被美国人民推选出来,带领大家走过战争
岁月。他是在大战即将结束之前,在总统任期中去世的。
但是,随着时代的发展和美国本身的发展,美国政府的行政机构迅速膨胀,总统所
掌握的财力人力物力甚至军力也水涨船高,无形大增。美国人又一次感到不安全。尽管
有罗斯福总统这样良性的例子,他们还是觉得应该在总统的连任上也加以限制。因此在
1951年的宪法第二十二条修正案中,规定了一个人在总统的职位上只能任职两次(即连
任一次)。这也是美国人对于“收银机”机制的又一次改进。这一修正案事实上更强调
了对于“人是不可靠的”这一基本出发点的坚持。
美国人认为让一个凡人连续多年处于这样的权力中心,无论如何都是危险的。即使
这位总统看上去干得很出色,也得请他下来。即使换上去的新总统相对更没有经验,能
力也不如前任,那也要换上去。因为,对于美国人来说,安全第一。只要能够让防止出
现专制和暴君的整个“收银机”机制能够正常运作,其他都是次要的。
这条宪法修正案,实际上对“四年一度选择一次总统”这个选民抉择机制,也作了
修正。也就是说,当多数民众连续选一个人,并使他当了八年总统之后,他们对一个固
定对象的续选权就被中止了。他们被迫中止一股持续的热情,被迫冷静一下,再重作选
择。以防止民众被哪个高明的政客给灌了迷魂汤。而这种灌迷魂汤的现象在各国历史上
都是并不罕见的。
这条修正案发生在二次世界大战后的1951年。美国人刚刚领教了德国迷魂汤的作用。
在参观华盛顿的浩劫博物馆时,最使我震惊的还不是惨绝人寰的集中营,最使我震惊而
沉思良久的是当年德国人民,希特勒的追随者们,排山倒海般的呐喊声。博物馆的设计
者让这种激昂狂热的呐喊声时不时地伴随着参观者,犹如身临其境。“人是不可靠的”
有了新的含义。不仅处于权力巅峰上的当权者有可能是不可靠的,监督群体的“人”,
同样也可能是不可靠的。因此,不断改进整个监督机制,使得一切不可靠因素处于制约
与平衡的系统之中,一种权力的恶性扩展和群体的疯狂行为,才可能被抑制,在整个社
会处于最弱势的个人的自由,才可能不被吞没。
历史的发展确实是惊人的。我们只需举个简单的例子。当制宪者们在宪法中确定美
国总统为军队总司令(但宣战权在国会手里)时候,,不仅仅因为他们推举的第一任总
统华盛顿原来就是独立战争的总司令,并且一致公认他既无政治野心,也无军事野心。
更在于当时的美国事实上还没有什么军队,因此,这个权力看上去尽管可怕,但是还不
能说是绝对无法控制的。但是,他们想象力再丰富,也一定没有想到,今天美国总统,
作为一个宪法所规定的军队总司令,手中能够握有怎样的军事力量。
短短二百年以后,美国总统手中可以控制的军队已经超过三百五十万,手里掌握的
军费已经超过七百五十亿美元。当初的美国建国之父们,更不会料到核武器的诞生。他
们绝不会想到,今天的美国总统会掌握一个叫做氢弹的玩意儿,而一个氢弹的破坏力,
就能超过在他们以前几千年来所有战争破坏力的总和。
因此,美国总统虽然已经被宪法限制在“行政主管”的定位上,但是,随着政权的
行政分支本身的膨胀,即使是“行政主管”,他也是一个超级的。
我也和你一样感到怀疑,如果在当初的制宪会议上,能预测到二百年后的世界,他
们还会放心地交出这部宪法,交出他们的设计图吗?但是,我们确实看到一个难以置信
的事实,二百多年过去了,世界和美国都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许多国家宪法改
之又改,甚至几经推倒重来,却还是无法避免政局动荡。与此同时,美国却在这部一字
不改的宪法之下,稳定地按照两百年前的设计,正常地进行政权交替,三个权力分支始
终维持平衡。有了氢弹的总统也没有因此而作法作怪,一到四年,若是选不上,就会乖
乖下台,把一切大权连同氢弹一起交给竞选对手,然后搬出白宫,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话说回来,第一任“开国元勋”对于宪法和权力的态度还是非常重要的。因为在他
的头上带着一个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