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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下来,大爷端起茶缸喝了一口水,然后开讲一口纯正天津话:“要说这书那可有来历。我爷爷是大清宫廷御膳房的厨子,专门给慈禧太后做饭,四品顶戴。因为伺候老佛爷伺候的可口舒服,光黄马褂儿,老佛爷就赏了我爷爷三件儿。”
“真的?”我似信非信。
“可不嘛。人怕出名猪怕壮啊,有人嫉妒我爷爷,可就遭了陷害了。有一回,我爷爷给老佛爷煲那人参汤,有人就给放了一把胡椒面儿。知道吗?做别的饭菜都没事儿,有专门儿尝菜的官儿,有毒有骚早就尝出来了。可这汤,是我爷爷亲自上,这下就该着。”
“啊?那不坏了吗?”
“可不嘛。这一口汤给老佛爷辣出了眼泪,可就崴了!老佛爷虽然念我爷爷有功,没有推出去斩首,但肯定被轰出了宫门。”
“那后来呢?”我对这个故事的结果非常好奇。
“我爷爷一气之下就得了噎食,知道嘛叫噎食吗?就是现在的食道癌!我爷爷倒不是舍不得那个地方,是毁了他一世的英明啊!为赌这口气,就在家里日夜赶写了这么一本菜谱,看见了吗?这是毛头纸,蝇头小楷手写的,蝎子巴巴(毒)独一份儿。”
“我看出来了。”我翻着那本书,确实是一字一字写出来的,而非印刷品。
“我爷爷的本意,是想把这本书传给我爹,希望我爹继承他的遗志,可我爹受不了那烟熏火燎的罪,结果是炒菜没学会,光学会了吃。不有那么句话么,京游子,卫嘴子。”
“什么意思?”
“就说到北京,你得去旅游;到天津卫,您就放开嘴,吃吧!”
“我看您老这嘴就够厉害。您老怎么没去说评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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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亲兄弟第十章(3)
…
“咳,我要有那本事,能在这儿摆摊儿嘛。”正说着,来了一个人买书,卖书大爷打点完顾客,再坐回来,已经忘记跟我说到哪儿了。
“该说解放后了。”我提醒大爷说。
“文革的时候,红卫兵抄我们家,所有的书,一把火就给点了。其他的书都烧了,也不知怎么地,就这本书愣没着,你说邪门儿不邪门儿。”
“您别说了,这书我买了。”我凭直觉,大爷讲的故事是真实的。
“你别看这纸不咋地。可写的东西值钱。这么说吧,从早点开始,小到老醋果仁奄咸菜,大到龙虾鲍鱼满汉全席,一共是一百单八道菜。”
“您老就说多少钱吧?”
“就说一道菜一块钱,还要一百零八呢。我这书一口价儿,不多不少一个数儿,一百块。”
“啊?太贵了!”这本书的价格远远超过了我的想象。我有点犹豫了。
“你是学生吧?”大爷看着我问道。
“对,我南开大学的学生。”
“红粉酬知己,宝剑赠英雄,那你就和这书无缘了。”
“大爷,听您老这么一说,我是真喜欢这书。”我觉得,这本书最能表达我跟兄弟的情意了。我实在舍不得放弃。
“南开大学也没有烹饪专业呀?”
“跟您老说,为了供我出来上大学,我兄弟放弃了高考,当了厨师。我这心里一直想表示一下,这本书给他太合适了。”我跟大爷讲了实情,希望大爷给我便宜点儿。果然大爷被我们的情意所打动:“骨肉同胞,兄弟情深哪。这样吧,我给你八十。再少,就对不起我爷爷了。”
我掏着兜里的钱:“好,我买了。大爷,我先给您这十块钱做定钱,一星期的期限我来取书。”
“过了一星期你不来呢?”大爷追问道。
“谁买,您老就卖谁。”
“定钱我可不退!”老大爷笑着说。
我答应了大爷,回学校想办法凑钱。那时候,八十块钱对我这样的穷学生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眼看明天就到了和大爷约定的期限,我只好到旧书摊和大爷商量宽限我几天。
“哦,小伙子,拿书来了?”卖书大爷一见我就问。
我很尴尬:“不不。钱我还没凑够呢。我想请您宽限我两天……”
“小伙子,你再去想想辄。要实在买不了。我就把钱退给你。”大爷顺手一指身边的胖子:“这师傅要买,一直等你信儿呢。”
我一看啥也不说了。赶紧回去凑钱。
为了给我赚钱,天雷和玉龙搭伙在乡下“走厨”,很快,他们赚了钱,还买了一辆摩托车。俗话说,没有不透风的墙。他们的事情很快被饭店张经理知道了。张经理把天雷叫到办公室,天雷看见张经理一脸怒气,问是什么事情。
“你把我当傻子是吧?”
天雷看张经理很生气,笑着递烟:“谁敢把你当傻子哦?”
张经理拦回去,自己掏烟:“你们干私活儿赚多少钱呢?”
“不瞒您,就赚个辛苦钱。”
“你把玉龙叫来。”
“这事都是我干的。跟他没关系。”天雷说话时,其实玉龙就在门外。
张经理一拍桌子:“你还大包大揽了是吧?”
“有事儿说事儿,你拍啥桌子?”天雷见张经理拍桌子,也生气了,“我歇班儿时间赚点钱,犯啥法了?”
“饭店大师傅要都出去揽活儿,那谁还上饭店办酒席来?”
“那咋办呢?”
“按规定办。把摩托车交公,这事儿就算完了。”张经理口气强硬。
天雷这才明白,张经理是看上他们的摩托车了:“王八的屁股,谁的规定哦?”
“我的规定!”张经理态度强硬。
“那不中!”
“不中你就别干了。”张经理看了天雷一眼,慢悠悠地点了一支烟:“饭店有规定,私自揽活儿一律开除。”
天雷冲动地掏出一串钥匙扔桌上:“姓张的,我还真不想伺候你了!”
玉龙听说天雷不干了,推门进来,把钥匙往桌子上一扔:“还有我!”
天雷冲玉龙瞪眼:“我说你跟着瞎掺和啥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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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亲兄弟第十章(4)
…
“你都不干了,我干着还有啥劲呢?走!”玉龙拉天雷走出办公室。张经理气得脸色涨红。
第二天,胜利饭店的门口贴出了开除天雷玉龙公职的通告。天雷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万师傅安慰两个徒弟道:“这饭店长不了。你们先走一步也许不是坏事儿。”
天雷说:“师傅,是我们对不起您老,给您脸上抹黑了。”
万师傅鼓励两个徒弟:“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天雷,我看你是当厨师的料,好好干,将来一定有出息。”
“师傅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会杀回胜利饭店的!”
“有志气!”万师傅推开饭店门:“你俩进来!我今天请你们吃糖醋活鱼。”
天雷玉龙被开除公职的事情没敢告诉母亲。可两个大小伙子老不上班,最终引起了母亲的怀疑:“我说你们俩咋没去上班儿哦?”
天雷见母亲进屋问,说道“娘,我们俩不想干厨师了。挣钱太少。也太累。”
“好歹那是国营职工。不干了,那以后谁管你啊?”母亲显然不同意他们辞去饭店工作,“我说你别给我瞎折腾啊,就老老实实上班儿。”
“干娘,我们想上也上不了。”母亲早晚会知道的,玉龙干脆说出实情,“我们俩下乡当厨子的事儿,张经理知道了。我俩被开除公职了。”
“啊?”母亲一下子急了。那年头,没有公职,就意味着没有工资,没有社会地位,“我说你俩咋不早说呢?啊?你俩以后可咋办?”
“娘,您老别着急。树挪死,人挪活。也许是好事儿。”天雷安慰母亲。
“天都塌了还好事儿?你说你们俩,咋这让娘不省心呢……”母亲说着出屋。
天雷埋怨玉龙道:“你说你告诉娘干啥?”
“你想糊弄她到啥时候哦?”
“看来,我们不能这么呆着,得赶紧干点儿啥。要不娘心里更不踏实了。”天雷想了想,问玉龙:“卖鱼咋样?”
“那又腥又臭,谁干那个啊。”玉龙显然不愿意卖鱼。
“我说玉龙,想赚钱么?想赚钱就得不怕吃苦受累当孙子,知道么?”
“那就当孙子卖鱼!”玉龙只好答应了。
母亲得知天雷被开除公职,悄悄来到胜利饭店,向张经理求情。
“大妈,要这饭店是我自己的,那好说。可这是国家的。国有国法,我说了不算数儿。”张经理说得冠冕堂皇。
“你给想想法子,大妈记着你的恩情。”母亲恳求道。
“上级已经下通告了。没有办法了。”张经理丝毫不给母亲留情面。
“这一没工作,那不成黑人了么?”母亲发愁地说。
张经理不但不劝慰母亲,还添油加醋地说:“可不咋的?没了国营工作,将来谁管呢?跟您说,对象都不好搞,人家大姑娘,谁跟着一个无落游子哦!”
“张经理……”母亲还没说完,张经理就打断说:“大妈,你还是回家,好好管管你儿子吧!”
张经理说着,抛下母亲走了。母亲只好无奈地摇头叹气……
我实在想不出办法在一天之内凑足其余的七十元钱买回那本《大清宫廷御膳谱》。最后,我一咬牙进了医院,偷偷卖了二百毫升血,终于把那本书拿回学校。我本来就身体单薄营养不良,卖了血就觉得头晕脑胀,脚下发飘。
周日,薇薇提着西瓜来找我的时候,我正躺在床上翻看那本菜谱。泡了一盆脏衣服也不想洗。
“哥,我明天回家看看,你有事吗?”薇薇说着,顺手给我洗起衣服来。薇薇来我这里已经习惯给我干活,我也就没有阻拦:“没什么事儿,对了,我给天雷买了一本书,你给带回去吧。”
薇薇看了一眼书的封面:“哦,菜谱,哪儿买的?”
“旧书摊儿买的。人家的祖传。”
“多少钱?”
没想到薇薇问这个问题,我迟疑一下说:“不贵。”
“不贵是多少?”薇薇追问道。
“……就十块钱。”我说完,脸就红了。薇薇指点着我,说:“看你,脸都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