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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星期过去了,康吉拉也与我们融合得非常顺当,他说着有些生硬的汉语,用沉默的微笑向每个人打招呼。每天早晨他总是第一个醒来,给宿舍的水瓶打满开水。林枫阳说:“装什么啊,乡巴佬而已。”
这明显是一山不容二虎的事,康吉拉的出现,让学校女生又有了新的偶像。一天下午,我在楼上就听到何大班长在楼下的喊声。我没走步,明明是他推我!我走下楼,穿梭在看篮球比赛的人群中。
这是一幅何等令人激动的画面啊。三个篮球队员在争抢一个快要滚出界的篮球,其中一个队员奋力跳起,用腹部和手臂的力量将篮球捞回界内,打在对方队员的身上,又弹到己方队员的手中。那个队员的手真大,单手抓住篮球,使篮球像一颗子弹飞到篮下。接住篮球的队员略一侧身,闪过一名防守队员的封盖,场下的人们不断地呼喊着各式各样的口号,哄笑声、谩骂声和女生的尖叫混成一片。各种手臂挥舞起来了,胖的瘦的白的黑的,在每个人的头顶上招摇不停,拍手掌的声音分成一块一块,杂乱而整齐。
篮球场上到处是汗水的芬芳味道,篮下的持球队员就要起跳了。他背后的1号在起跳的瞬间被春天的风鼓动成翅膀的形状,他高高的跳起来了,他身后的强壮对手也高高跳起,伸出手试图用背后犯规来阻止他的进攻。人们的眼睛发直了,有人高喊,有人沉默,还有的女生下意识的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球场上的声音瞬间变得很小很小,所有人把呼吸停止在一秒种内,他们的目光都是一致的,齐刷刷向1号看去,看他的下场如何,想象着听到他将要摔在水泥地面的声音,甚至在场内的一位姓赵的校医的右手已经伸进了医药箱,眼睛还是盯着1号队员。1号队员坚定不移地将篮球举了起来,他的后背已经在对手的一只黑手的撕扯下露出结实的臂膀了。
可他还在上升,手臂越来越高。
一声近似响雷的声音突然在球场上爆开了。这是一声很沉闷的雷声,可它的后面声音却拖得像春天的雨水一样细长。篮球架的震荡声、篮筐的抖动声、篮球的落地声颤颤悠悠聚成了一池春水。我看到何大班长在后场倒退的时候摔倒了,他摔倒的时候颈部还保持着僵直的姿势,目光依旧向前面的篮筐看去,整个身体仿佛分成了两个部分,下部分是属于地面的,属于他自己的,而胸部以上的部分却被一根无形的线牵引着,牢牢锁定了前方的1号。
1号的身体还吊在篮筐上,像一只矫健的豹子,两边肩膀上的肌肉高高耸起,拱成小山的形状。他的棕色卷曲长发的发尖恰好披到那两座小山上,微微颤抖着,汗水从发根上不停漏出,落到小山上,像是刚刚浮出水面的鲸背。试图封盖的队员软软地躺在了他的脚下。
1号康吉拉扣篮了。
这个扣篮令全场从刚才寂静的冰点一下子上升到沸腾的燃点。同学们的情绪被烧着了,大家大喊着,尖叫着,欢呼着。何大班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脱下手中的背心,光着膀子跑到康吉拉面前,将这个藏族英雄抱了起来。何大班长抱着康吉拉转了几圈,然后拉着他开始绕着操场飞奔,一边跑一边喊,手中不停晃动着湿漉漉的背心。
王涔涔和柯艾站在另一端的篮球架下面。穿着黑色长裙的王涔涔不停地跳着,用力鼓掌,脸上一水的春光灿烂;而穿着长裤的柯艾只是笑,双手插在胸前,动也不动。
林枫阳出现的时候总带着一身古龙水的香味:“傻逼,不出风头会死啊。”他扶着我的肩膀,狠狠骂了一句,何大班长和康吉拉巡游过我们面前。何大班长挥舞着手中的背心,仿佛是一面旗帜。林枫阳鼻子里哼了一声,把脸转过去,朝着柯艾站立的方向不动了。而真正的英雄康吉拉却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低着脑袋,满脸通红地任由何大班长带他游走,一头棕色的长发湿漉漉的披在了肩膀上。“他真帅死了。”附近有穿着吊带的女生这样说。这时林枫阳又叹了口气,说:“走吧,我请你喝可乐,叫上张家义。”
每个时代都需要自己的英雄。我想起某个军事家说过的这句名言。
我是在看苏童的《刺青时代》时接到那个电话的。今天的阳光明媚无比,树梢上已有一些嫩绿的小骨朵破了出来。我看到很多柳絮在空中飘啊飘的,仿佛一片片细小的羽毛,悄悄钻过窗棂,无声地落到我的书本上。
那会儿我正趴在床上看《刺青时代》,电话一响我就抬头,看见窗台上停着一只蝴蝶,白色的线尾蝶,我从没在城市里见过这么大的线尾蝶,它真漂亮,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我拿起电话,还没等我开口,那边就传来一个低低的女孩声音:“白长安。”我心里立即紧了起来,甚至有些恐慌。她的声音那么沉,压得我喘不过气,我觉得自己正站在一块广阔无垠的草原上,享受着微风和阳光,还有青草的味道,亦要抵抗隐藏在草丛中的豺狼,我不知道它们会不会扑过来,会不会将我咬死?
电话那边的女孩忽然抽泣了起来,她开始哭了。开始时哭声是一点一点的哽咽,带着委屈,我能感到她的舌头在口腔里打转,而她在拼命地忍,尽量不放出声音,过了几秒种,她的声音就辗转起来,开始逐渐放大音量,像一台正在播放的收音机,有人逐渐拧动调节声音大小的旋钮一样,一点点升高音调和音量,从嘴里发出的哭声也变得更加嘶哑。这并不是我所熟悉的声音,我确定。一秒钟以后我就疑惑了,一些熟识的女孩的名字和相貌开始在我脑海中逐渐闪现,从小学到初中,又到高中,她们的样子在我的眼前一一闪过。如此反复进行了两个循环,我还是没有找到可以怀疑的对象。
电话那端的哭声逐渐小了,哭声也从嘶哑减小到抽泣,收音机的音量旋钮又逐渐被人转动、降低。我的整个身体绷得笔直,愣愣地坐在床上,手出汗了,握着话筒就一直沉默着,我为我自己感到惊奇,既不发问也不讲话,我不敢相信自己表现出来的成熟已经远远超过自己的内心世界。
等她的情绪逐渐缓和下来,我终于开口,你是谁?
过了两秒钟,我听到电话那边“啪”的响了一声,传到耳朵里的只剩下“嘟”的忙音,如同一个已经死亡的人的心电图所发出的声音,我心里无尽地惋惜起来。女孩什么也没有说,挂断了电话。
窗台上的蝴蝶已经飞走了。我摸着它停留过的地方,手指上沾上许多银色的粉末。
《蝴蝶飞过苏醒期》第一部分蝴蝶粉(三)
好几天我都在琢磨,这个女孩儿到底是谁?我没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就像林枫阳不把他的事情告诉我们一样。他经常夜不归宿,转天早晨面色苍白的出现在宿舍里呼呼大睡。张家义也问他:“你丫每天晚上去哪儿?”林枫阳眨眨眼,说:“学校里的书卷气太浓了,在外面同美女喝喝酒挺舒服的。”他确实是过得挺舒服的,可还是有点小挫折。一天晚上,林枫阳在宿舍里抱怨:“为什么柯艾总不愿意理我呢?操,情书我也写了,玫瑰我也送了,这个丫头根本无动于衷,换了别人早到手了。”
“你根本不应该追她。”在床上看书的康吉拉忽然开口说,“你已经有了女人,就不应该再去找别的女孩。”宿舍里顿时寂静无声,林枫阳强笑了笑,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管得着吗?”
“我只是不赞成你的做法。”康吉拉缓缓说完,低头继续看《大学英语》。何大班长忙说:“哎呀,明天英语还考试呢,赶快看看吧!”我听见林枫阳“操”了一声,翻身下床,“你们看吧,我今儿晚上找美女去!”他昂首走出门,“咣”的一声重重关上。我跑出去,在楼梯口拉住他,鼓足勇气说:“别出去了吧,太晚了。”
他点上根烟,说:“那傻逼今儿还来教训我,他算哪根葱?”
我说:“人家说的也对,也是关心你的爱情。”
林枫阳极度不屑地说:“现在哪还有什么爱情啊?爱情就他妈的是一瞬间的事,过去了就过去了,今天爱你明天爱他的,操,世界上最没劲的事儿就是山盟海誓,就是一派胡言,根本就没有爱情。
“所以我和别的女孩交往,也是在给自己留后路啊,万一哪天杜若把我甩了,我怎么办?你说,我跟谁说理去?这事儿就没什么对错,我不还没结婚吗?”林枫阳一席话说得我哑口无言,我的确不了解感情上的事,可我还是劝他:“今天别出去了,明天还考试。”他犹豫了一下,点点头。他又问我对柯艾有什么看法,我摇摇头,我觉得柯艾太冷了,完全像个女侠,每天独来独往的,除了王涔涔几乎没有朋友。林枫阳是大众情人,何况他还有杜若。可他就是不服,他气鼓鼓地说:“我还真不相信有我搞不定的女生。”
我一直相信永恒的爱情。虽然林枫阳的爱情观和我不一样,但并不妨碍我们成为朋友。但我尽量减少和他在学校里一起出现的次数,我不想当他的绿叶。一次酒后,我对他说:“最应该和你一起走在学校里的应该是康吉拉,那才是针锋相对。”他哈哈大笑,说:“我还是和你这个处男走在一起有安全感。”
我今年十九,绝对处男。张家义说他也是处男,招来林枫阳的一阵嘲笑,他说:“知道吗?这年头处女比恐龙还难找。处男呢?处男是恐龙蛋,比恐龙更少!”他问张家义谈过恋爱没有,张家义说谈过,然后他又把矛头指向了我,说:“看看人家,连女孩儿的手还没牵过呢,整个一青葱。”
林枫阳有事没事就打击我:“赶快找个女朋友吧,出了学校就没爱情了。”我悄悄问他:“这是什么道理?”他笑着说:“你以后就会懂,我混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