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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靠近一点!”那一大群马蜂嗡嗡地说。
他又往前跨了一步。现在他与那张脸靠得那么近,可以清楚地看到无数只铁青色的小虫子在那儿乱转。但是,作为一个整体,那张面目狰狞的脸却一动不动。
“我是阿特雷耀,”阿特雷耀说,“我受了童女皇的委托。”
“你来得不是时候,”过了一会儿,伊格拉穆尔用她愤怒的嗡嗡声答道,“你要伊格拉穆尔干什么?你看到,她正忙着。”
“我要这条样龙,”阿特雷耀答道,“把他给我!”
“你要他干什么,两条腿的阿特雷耀?”
“我在悲伤沼泽中失去了我的马。我必须到南方的神托所去,因为只有乌玉拉拉可以告诉我,谁能给童女皇起一个新的名字。假如她得不到新名字的话,她就会死去,整个幻想国将随她而灭亡——连你们,被人们称作‘许多’的伊格拉穆尔也将随之灭亡。”
“啊哈!”那张脸拉长了声调说,“这便是出现了一些什么也没有的地带的原因吗?”
“是的,”阿特雷耀答道,“这么说,你们也知道了,伊格拉穆尔。南方的神托所太远了,在我的有生之年我到不了那儿,所以我向你们要这条祥龙。如果有人载着我在空中飞行的话,我也许还能到达目的地。”
构成了那张脸的团团乱转的马蜂群发出了一种类似于由许多嗓子发出的嗤嗤的笑声:
“你搞错了,两条腿的阿特雷耀。我们不知道南方的神托所,我们也不知道什么乌玉拉拉,但是我们知道,这条龙已经无法载你了。即使是他没有受伤,你们的飞行时间也会很长,在这期间童女皇早就病死了。两条腿的阿特雷耀,你的寻求不能以你的生命,而是应该以她的生命来衡量的。”
那只竖着瞳孔的独眼的目光实在让人受不了,阿特雷耀低下了头。
“确实是这样。”他轻声地说。
“再说,”那张脸不动声色地继续说,“伊格拉穆尔的毒已经进入了这条龙的身体。他最多只能活一个时辰。”
“那么,”阿特雷耀嘟哝道,“对他、对我,也是对你们伊格拉穆尔来说,已经再也没有希望了。”
“那样,”那声音嗡嗡作响,“伊格拉穆尔至少还能再美餐一顿。当然,这并不等于说,这确实就是伊格拉穆尔的最后一餐。她还知道一个办法,可以在转瞬之间把你送到南方的神托所。问题只是在于你是否愿意,两条腿的阿特雷耀。”
“你指的是什么?”
“这是伊格拉穆尔的秘密。即便是生活在深渊里的造物也有它们的秘密,两条腿的阿特雷耀。至今为止伊格拉穆尔从未泄露过这一秘密。你必须发誓,不泄露这一秘密。因为这会给伊格拉穆尔带来损失。噢,如果泄露出去的话,它会给伊格拉穆尔带来极大的损失。”
“我发誓,说吧!”
那张巨大的、铁青色的脸微微向前倾斜,以难以听清的嗡嗡声说道:
“你必须让伊格拉穆尔咬一口。”
阿特雷耀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伊格拉穆尔的毒,”那声音继续说道,“可以在一个小时内置其对手于死地,但与此同时它赋予受毒者一种魔力:只要受毒者想一下,便可到达幻想国的任何地方。你想,如果这一点泄露出去的话怎么了得!伊格拉穆尔所有的猎物都将逃之夭夭!”
“一个时辰?”阿特雷耀喊道,“可是在这一个时辰里我能做些什么呢?”
“那——”那群马蜂嗡嗡地说,“总比你呆在这儿许多时辰强。你决定吧!”
阿特雷耀十分矛盾。
“如果我以童女皇的名义请求你们的话,你们是否会放走祥龙?”他最后问。
“不会,”那张脸答道,“即使是你佩戴着奥琳,光泽,你也没有权利对伊格拉穆尔提出这样的请求。童女皇让我们大家按其本性生存,所以连伊格拉穆尔也屈从于她的符号。这些你都知道得很清楚。”
阿特雷耀仍然垂着脑袋站在那儿。伊格拉穆尔所说的都是事实。这就是说,他救不了白色的样龙。他自己的意愿是不作数的。
他抬起头来,说:“就按你建议的那样做吧!”
铁青色的云闪电般地向他袭来,从四面八方把他团团围住。他感到左肩上一阵剧烈的疼痛,心里只想着:到南方神托所去!
然后他的眼前—片漆黑。
过了一会儿,那只黑狼赶到了这个地方。他看到了一张巨大无比的蜘蛛网,此外连一个人影也没有。他所追踪的足迹突然消失了;无论他怎么努力,再也找不到了。
巴斯蒂安中断了他的阅读。他感到很痛苦,就好像是伊格拉穆尔的毒进入了他自己的体内似的。
“谢天谢地!”他轻声地自言自语道,“我没有在幻想国中。幸亏在现实中并没有这一类恶魔。这一切只是一个故事而已。”
然而,这真的只是一个故事吗?那么,伊格拉穆尔,也许还有阿特雷耀,怎么会听到巴斯蒂安的惊叫声呢?
他觉得,这本书慢慢地变得阴森可怕了。
5 两个隐居之士
有那么一瞬间,阿特雷耀产生了一个可怕的疑虑,伊格拉穆尔会不会骗了他,因为当他醒来的时候,他仍然在遍是岩石的荒原中。
他费劲地抬起身来,他看到,他虽然是在一片荒芜的山区,但却是在另一个山区。这地方似乎完全是由大块、大块的锈红色的岩石板所构成的。这些岩石板一层层地往上堆,或者是重叠地嵌在一起,形成了各种各样奇特的塔楼和金字塔。岩石与岩石之间的地上长满了矮矮的灌木丛和草本植物。这里异常炎热,整个地区都暴露在灿烂耀眼的阳之中,使人睁不开眼睛。
阿特雷耀用手遮着睑,看到在大约一英里远的地方有一个形式不规则的岩石门,它大概有一百英尺高,门拱是由一块块横放的石片叠成的。
这就是南方神托所的进口?就他所看见的,门后面除了一片一望无垠的平原之外什么也没有。既没有房子、庙宇,也没有树林——没有任何看上去与神托所相似的东西。
当他还在考虑该怎么办时,突然听到一个低沉的、青铜器般的声音:
“阿特雷耀!”然后又是一声,“阿特雷耀!”
他转过身去,看见白色的祥龙从一个锈红色的岩石塔后出来。他的伤口淌着血,非常虚弱,他费劲地朝他挪过来。尽管如此,他仍然快乐地眨了眨他的一只红宝石似的眼睛,说:
“你不要觉得太奇怪,为什么我也在这儿,阿特雷耀。当我被困在蜘蛛网里时,我虽然像瘫痪了似的,但是我却听到了伊格拉穆尔对你说的话。我想,我也被她咬了,我为什么不能也来试—试她泄露给你的秘密呢?就这样,我从她那儿逃走了。”
阿特雷耀很高兴。
“把你留在伊格拉穆尔那儿,我很难受。”他说,“可是不这样的话我又该怎么做呢?”
“什么也不需要做,”祥龙答道,“尽管如此,你还是救了我的命——即便也有我自己的帮助。”
他又一次眨了眨眼睛,这一次眨的是另外一只眼睛。
“救了命……”阿特雷耀重复道,“只有一个小时,我们俩没有更多的时间了。我觉得伊格拉穆尔的毒越来越厉害了。”
“对于每一种毒来说都有一种解毒的药。”白色的祥龙回答道,“你将会看到一切都会好的。”
“我不知道怎么才能变好。”阿特雷耀说。
“我也不知道,”祥龙答道,“可恰恰这是最美的。从现在起你一切都会成功。再说我是祥龙,即使是被困在蜘蛛网里时,我也没有放弃希望——正如你所看到的,我是对的。”
阿特雷耀笑了。
“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到这儿来——而不到另一个更好的,也许可以得到治疗的地方去去?”
“我的生命是属于你的,”祥龙说,“如果你愿意要它的话。我想,你需要一个坐骑来作大寻求。你将会看到是用两条腿在一个地方走,或是骑着一匹骏马飞驰,还是坐在一条祥龙的背上在天空中遨游,完全不是一码事。就这么约定了?”
“约定了!”阿特雷耀答道。
“顺便提一下,”祥龙补充道,“我的名字叫福虎。”
“好吧,福虎,”阿特雷耀说,“但是,当我们说话的时候,我们所剩无几的时间就这么流逝了。我得干些什么,可是,干什么呢?”
“等待好运,”福虎答道,“除此还能干什么呢?”
可是,阿特雷耀已经听不见样龙说的话了。他倒下了,滚到祥龙柔软弯曲的身体旁,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
伊格拉穆尔的毒发作了。
不知过了多久,当阿特雷耀重新睁开眼睛时,只看见凑到他眼前的一张特别奇怪的脸。这是他所见过的最干瘪、皱纹最多的一张脸,大约只有他的一个拳头那么大。这张脸像一只被烤过的苹果,呈深褐色。脸上的两只小眼睛犹如星星熠熠闪光;头上戴的好像是用枯萎的树叶做成的帽子。
随后,阿特雷耀感觉到一只小水罐贴在了他的嘴唇上。
“好药,好药!”布满褶子的小脸上那两片满是皱纹的嘴唇嘟哝道。“喝吧,我的孩子,喝吧。喝下去会好的。”
阿特雷耀抿了一口。味道怪怪的,有点甜,有点涩。
“那条白龙怎么样了?”他费劲地问。
“没问题,”那耳语般的声音答道,“别操心,我的小男孩,他会恢复健康的。你们俩都会恢复健康的。你们已经度过了最危险的时刻。喝吧,喝吧!”
阿特雷耀又喝了一口,立刻睡着了。不过,这一次是消除疲劳、恢复元气的熟睡。
钟楼上的钟敲了两下。
巴斯蒂安再也憋不住了,他必须马上去上厕所。其实他早就想去上厕所了,只是看书看得停不下来。再者,他对走到楼下的校舍里去有一点儿害怕。他对自己说,没有任何理由可以感到害怕。学校里没有人了,谁也不会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