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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手发不出气劲,甚至使用不了多强的力量。
不过就算知道了这点,他还是无从了解事情的全貌。
少年的心就像停止运作了一般,精神彷佛受到了极大的创伤,这需要时间治疗恢复。
「依挪,发生了什麼事?为什麼这麼做?」
黎莫尔观察得出这少年对他的脸孔有反应,所以他尽量以温和的声音面对他问话,想试试看这样能不能让他开口。
死者里头,只有一个是A家的。
必定有什麼关联。
「……」
沉默了一阵子,依挪眨眨他的眼睛,虚弱的声音这才从喉间发出。
「我们不是朋友吗……」
由於无法推测出回答什麼话才正确,黎莫尔选择暂时不回答。
「我会活下去,会活下去的,就算我已经变成这个样子……用什麼卑劣的手段我都会活下去,反而是你,现在就得为你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他说著,原本空洞的双眼中射出满满的怨毒,黎莫尔看得心中一拧。要不是他现在无法动弹,大概立刻就会动用魔法攻击吧?
「你累了,休息吧。」
黎莫尔叹了一口气,将手扶上依挪的额,以魔法让他进入睡眠。
出了房间後,他只交代将人送回圣堤依神殿休养,并请他们安排人做心理治疗,便决定把这件事淡忘。
没有任何事情能影响他所求的平淡生活,这是他坚信的事情。
至於这个偶然令他心悸的少年……那样的状况,在这样的环境中,也生存不久吧。
那确实是……不关他的事。
在培育所当所长的日子,又这麼平顺地过了好几年。黎莫尔觉得,如果没有意外,所长这个职位或许他会一直做到寿限到达的那一天呢?
只是终日待在这灰色建筑中,平淡归平淡,却也让人感到没有意义。
或许有一天他会抛下这个职务出走,到世界各地看看?
但想归想,终究只是个念头罢了,一切等他完全厌倦了在说吧。
说不定厌倦了,也会因为不愿改变而放弃呢。
在这样的心态下,他没料到的是自己会再一次见到当初那个少年。
那天他前往祭司公会递交这个月的培育所状况的报告,远远的就听见主席在他办公室里咆哮,不晓得又什麼事情让他这麼大火气,当然黎莫尔也不会过问。
接著,一个脸色苍白,身著神座服的纤细青年就从那边走了过来,旁边的人向他行礼,他也只强笑一下,随即出了祭司公会。
黎莫尔一眼就认出他来了。
虽然C家的人长相多半是那个样子,彼此差异也不大,加上人们彼此之间不会特别去记得别人,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不是因为那明摆著没有武术为基础的虚浮步伐,而是因为那一望就让他为之兴起涟漪的神情。
恍若带著一股厌世的气息。
没想到他没有死,还当上了神座……
黎莫尔看著那离公会已有一段距离的背影,露出了难得的苦笑。
那一刻,他有了决定。
如果之前认为他必定会死去是种逃避,那麼现在就让他面对吧。
收了他的报告书的人还在罗嗦的跟他交代一些培育所的事宜,而他以一个眼神让对方停止说下去。
「这些不必告诉我了。培育所所长,从这一刻起,我不当了。」
黎莫尔忽然说出的这番话令那人目瞪口呆,但他也不管对方的想法,直接转身就要离去。
「等、等等,你要辞职吗?好端端的……」
「不是辞职,只是换个工作。」
「换工作?那你现在要去哪?」
听见这个问题,黎莫尔脚下一顿,平静地给了个答覆。
「爱修诺神殿。」
对镜穿衣时,看著镜中的自己,他感到一种不协调感,不过久了就会习惯的。
衣服很适合他,穿起来很合衬,镯子戴在手腕上固然不太方便,但还是那句话,久了就会习惯的。
来到祭司公会的会议厅,等了一阵子以後,所有人都到齐了,其中有几个多看了他几眼,其他的大概完全没注意坐在这个位子的人已经换了。
「破虚神座换了个新面孔,他叫黎莫尔,你们认识一下吧。」
主席——九殷神座?凯因轻描淡写地说著,就如同这是家常便饭不值得大惊小怪一样,接著其他六个人看了过来。
「破虚神座很久没换过人了吧?真新鲜。」
「所以一定很强罗?呵,变成一个更棘手的人物,得最不得喔。」
那些风凉话黎莫尔没在意,倒是坐在角落的依挪对他露出带著怯意的笑容。
「多多指教。」
黎莫尔知道他不记得他,事实上他也没有理由记得他。
依挪是在神智失常的情况下和他见面的,他们只相处了那麼一点时间,甚至他连报上名字都没有。
每家的人,也都长得很像。
而依挪记不记得他都不要紧,他只是为了取得能掌权的地位才这麼做的。
如果想保护他,帮助他,就得有同等的地位才行。
他是为他而来。
「嗯。」
黎莫尔朝他点头,依挪则是没料到他会有回应而愣了一下,笑得尴尬。
或许一切已堕落,正走向毁灭。
但这条毁灭之道上,偶尔燃起的一点光明,也能带给人些许暖意吧。
「我从来没有过毁灭制度的想法,毕竟,我觉得放任著去,迟早会由时间来毁灭这一切。」
身上服色再换的现今,心态已经经过了又一次的改变。
总该有人要做的,总该有人为这事情,尽一分心力。
提早神座血脉的灭亡,加速毁灭。
这样是不是就不会再有如此斗争下去的牺牲者?
是不是就能阻止未来的人,因为身为神座血脉而不幸?
转世之说,他是不信的,但是现在他却希望这是真的。
「如果神座血脉能够灭绝,希望你还能转世到这个稍微净化过的世界,以一个普通人的身分看看世界的美丽……依挪。」
而我,虽不知能否办到,但为了这个祈愿,我会尽力。
我会尽力。
(《尘飞》上部外篇 《初悸》完)
《尘飞》(《风动鸣》后篇)
下部
序章 飘摇之梦
本以为,过去都已结束。
或许太过了解、包容一个人,也是自己犯下的错误吧。
在意识整个终止之前,他是这麼想过。这应是他最後的思考了,因为那之後,他再也感觉不到外界的一切。
完全是一片虚无。
他从来没想过死後的情况会是如何?而他也没有机会知晓。
因为他,并未死去。
醒醒吧。
醒醒吧……
已经那麼久了……
还要让这样的命运延续到何时?
结束掉它,用什麼方法都要结束掉它。
必须让错误结束……让不该存在的一切消失啊……
所以,醒醒吧……醒醒吧……
阳光还是一样每天从透明的天窗照进来,映得清澈透绿的池水闪耀著动人的光辉。
水面平静,不曾有过波澜涟漪,看上去宛如一块青绿宝石构成的平面,而其中含嵌了一个人。
这一天他醒了,好久以前他也曾在昏睡许久後从这个池子中醒来,只是这次不同,他身旁少了那个陪著自己、担心自己的人。
那个人是不会再担心自己了,因为他要他死,亦认定他已死去。
躺坐的时间太久,身体僵硬不听使唤,他勉强使力才将上半身撑上池畔,休止了好久的头脑这才开始运作。
他大概可以明白发生了什麼事了。
应该是他几近死亡,却仍一息尚存的时候,有人将他带到了化生池,让他头靠池边,身体浸在有治疗功效的池水内,算是听天由命。
是谁把他带到这里来的呢?
手脚稍微灵活了些以後,他利用池水清洗仪容。头发竟已长到腿部,似乎是几年过去了。
对於没有进食却没有影响生命,他并不感到意外,化生池的成分是可以由肌肤渗透进来的,当初这麼设计是同伴的意见……
然而就算剑伤治好,他也不该能活著啊。他那时的生命本就剩下不到一年了不是吗?
化生池水的疗效,有强到能治好从古至今的不治之症?
连他自己也不晓得会是如此,亏他还是研究出这池水的人。
不过,正常人也不会在这里泡个几月几年的吧。
想著想著,他不由得苦笑了起来。
笑得疲累,苍凉。
「如果早知道会这样,我又何必……」
但如果不是事情当初那样发展,他也不会意外活下来。
机缘与命运,令人无奈,折腾万般。
令人觉得,自己就像个痴人。
将头发剪回原来稍稍过肩的长度後,不在乎衣服仍是湿的,他离开化生池,往内殿步去。
他们不会还留在这里的。
因为计画已经完成,这个临时的基地当然只有被抛弃的份。
他当然是不会去找他们了,见面只会再度被杀吧?
好不容易留下来的生命,该好好珍惜才是,即便活下去没有意义,也不能因此自杀啊。
有很重要的事情……
是为了什麼才醒来的?
有很重要的事情啊……
他扶了一下自己的额头,略为恍惚,不久後才回神。
只要平静安宁地过下去就好了,可以住在这哩,反正这里不会有人来。
这麼想著,他走进自己房间,而拉开衣柜时,他注意到自己的手腕。
事情不太对。
初见时的震惊转为困惑,极度困惑。
手镯仍在。
为什麼?
照理说,有用的东西他不可能放著跟我陪葬啊!如果认定我死了,怎麼可能不把镯子拿走?
镯子根本拿不下来,只因我根本没死。他不知道?如果知道不是应该再补一剑吗?
他分析不出真正的情形,想了想,决定不再烦恼下去。
那些事情已经跟他无关了。
那些人也与他无关了。
拿出一件乾净衣服换上,他思索著日後的生活该怎麼过。
首先,他得有钱。
在房间内摸索了一阵子,他发现房中的事物都没有被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