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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造声,完全不知道应该如何反应。
是鼓励章德鉴倾家荡产去跟我长相厮守,还是慧剑斩情丝?
两样都难。
问题完全的胶着。
这期间,怕真正得意的人只有一个:蔡芷琼。
无法不接纳她坐到业务部的高级经理位置上头去。
不消说,她的气焰与架势,比前更甚。
还有更利害的一回事,她太会蛊惑人心,用的手段也极其阴毒。
首先,在身份的确立上,她一招就把我打入十八层地狱去,企图害我永不超生。
我给章氏定下来的守则规矩,她是久不久就挑一条出来,推翻掉。同事们只以公事为大前题,跑到她跟前去据理力争,蔡芷琼就会阴恻恻地说:
“怎么了?真的怕姓阮的有日坐正,成为你们的老板娘是不是?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事的呢!我们且先公事公办,依照如今公司正当兼正常的股权划分与行政权力处理公事吧!”
这么一番话,就如武林小说内的五毒神针,暗器犀利得非解药可起死回生。
我完完全全地哑掉了。
如果我要行使权力,斗气式地把蔡芷琼决定下来的事推翻,很显而易见,下一步必是麦浩铃以副主席的身份,否决我的建议。再下来,要章德鉴出头吗?别说太过小家子气,徒惹人言,贻笑大方。就算大家抓破脸,章德鉴与麦浩铃股权相同,半斤八两,也解决不了问题。
尤有甚者,在目前的环境,我更不能否认铁一般的事实。蔡芷琼是身家清白的职业女性,而我,老早已摇身一变,成了一只九尾狐。
在人们的眼光中,最善良本事的狐狸依然是狐狸,最愚蠢无能的白兔还是白兔。
这个盘古初开以来的观念,始终盘据着人心,未作转移。
我似是束于就擒,完全没有反抗余地。
原本上班是欢天喜地,干劲冲天的,现今都作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写字楼内的气氛不同了,士气极其低落。
反映到实际行动上,我一连收了几封得力员工的辞职信。他们给我的借口,都不外是另有高就,实情如何,彼此心照不宣。
直至到其中一封辞职信发自方婉如,我们才真有机会衷诚地一谈。
第四章第55节
“对不起,阮小姐,这不是我预测得到及希望出现的后果。说到底,我是跟着你成长的人,巴不得你回到章氏来,重新携手合作,可是……”
“连你也不予谅解?”我叹气。
“阮小姐,已不是谅解与否的问题。你知道名师门下出高徒,我也像你,从来不是怕吃苦头的人,只是时间并非花在正经公事的处理上,而是在应付着人际是非,真令人难过!尤其是,阮小姐,我坦言,当所有的这些无谓至极,严重影响业务的所作所为,全部为了要集中火力去对付你时,我实在受不了。宁可眼不见为净。”
我完全理解,且感谢。
方婉如再解释:
“如果情势是我们合力可以将之扭转过来的,犹有可说。然,你知道连你自己都情不自禁,身不由己的话,我们更无能为力了。”
我若还是个明白人,也只好接受他们的请辞。
海阔天空任鸟飞,他们有自己的前途需要争取与照顾,夫复何言!
转瞬之间,满朝文武,尽皆狐朋狗党。以蔡芷琼为首,再雇用来章氏服务的新同事,全都是麦浩铃的心腹。
这天,我约了李念真吃饭。就在出门前,秘书递给我一封紧急的传真文件,阅后,整个心像被五马分尸,瞬息的剧痛之后,已经麻木,只为心死。
那位在英国的洋行家,原本在我一再恳请与解释之下,已经让我们以优惠价钱预订欧洲酒店,忽而收到我们业务部的公函,取消前议,把对方气得七窍生烟,事在必然。加上人家是推却别间旅行社的生意,把房间让给我们的,如此一来,所招致的损失,就得向章氏追讨。
太过显而易见,章氏不会认账,只会忙不迭地把罪名往我肩上搁。
我私下赔钱也还事小,一场与洋行家的交谊.就无法再弥补,多年努力下所建立的信誉,亦毁于一旦。
那份愁与苫,岂足为外人道。
我坐在念真面前.默默垂泪。
念真拍着我的手,说:
“同是天涯沦落人。”她叹气:“你比我更冤枉,真是时也命也。章德鉴怎么说?”
我摇头:
“你叫他怎么说?辛苦经年的一盘生意,为了我,双于奉送给一个跟自己将成陌路的女人,为难之处,不言而喻。”
念真道:
“到处杨梅一样花,到处乌鸦一样黑!我那一位的太座也是开天杀价!”
第一次,念真正面而直截地谈到她恋情上的实况,也许我们现今景况相同,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对方索价若干?”我问,像在谈一宗普通的生意。
“一亿美元,据她估计,是丈夫的一半身家。”
我并不知道念真的那一位是谁?她既在金融界任事,怕认识的是什么企业巨子吧!
这年头,各行各业,各出奇谋,总之趁火打劫似,抢得就抢,实行多有多吞,少有少吃。
连婚姻个案也如是。
念真苦笑:
“别说资产全缚在不动产上头,要套现简直难比登天,就算有齐现金在手,怎么忍心把心血如此地付诸东流!”
我无奈地答:
“世间实难再有不爱江山爱美人的故事了。”
念真立即正色道:
“现今的女人真利害,使的招数完全属于一石二鸟。我那一位的太座跟麦浩铃大概同出一辙。我们曾见过面、开过谈判,对方笑着给我说:
“‘李小姐,千万别说我不成全你,如果是真心相爱的话,钱财是身外物而已,对不对?’
“这叫人如何反应了?”
真是太利毒的一招,一副身家拿出来,为了一个女人。也无疑是硬生生地把沉重无比的责任往那女人肩上搁。将来的日子难过,罪名在什么人身上?不难想象。
若然不肯牺牲资产,立即就被讥为男的爱得不够,那偷人丈夫的女子,面目无光,且进退两难。继续名不正、言不顺地当情妇,固然委屈。跑掉了,也要得着个战场败北,落荒而逃的恶名!
这班工于心计的妻子们,要是丈夫移情别恋,算得上是被人家一掌推跌在地的话,顺手抓起的一撮沙,也未免是太大了。
完全的无计可施。
回到章氏写字楼去,今非昔比。所感到的异样气氛令我极其不安。
活脱脱就是个偷汉子的狐狸精似,还好意思大摇大摆在人家巢穴内横行霸道,周遭人传递而来的眼光,也是怪异的、鄙夷的。
我慌忙躲进自己的办公室内,才算稍稍安心。
什么公事?要管也是白管。行政上,我已被麦浩铃及蔡芷琼轻而易举地架空。
突然而至的一个念头:不如归去?再呆在这儿是真没有意义的了。
章氏的一切,原来又是鸡肋。食而无味、弃之可惜。
努力的奋斗,向前冲刺、舍命奔跑,到头来,还是逃不了现代社会最犀利的鸡肋五指山。
去是可惜惘怅、留是无奈凄惶。
章德鉴的爱,有是麻烦,无是悲哀。
这叫我如何是好?
我细想,现在再不能犯错了,年纪渐大,梅即过,时日无多,前途永远在自己手上。
我霍然而起,直冲至麦浩铃的办公室去。章德鉴要优柔寡断,我可不能,打开天窗说亮话,速战速决。
第四章第56节
我对麦浩铃说:
“我们之间,一去一留,已成定局,对不对?”
“对极了。”对方很舒畅地靠着椅背对我说,完全有备而战。“我们一相识,就注定有这个结果。”
我不能看轻这个女人。或者说,今日的女人都不能再被看轻了,大家都非常努力地武装自己,抵御外侮。
我问:
“谁去谁留,你心中已有主意?”
“不。”麦浩铃答:“权操于谁?你是聪明人,不言而喻。”
一针见血。
“阮楚翘,这场仗,一开始就不是谁胜谁败的问题。不论结果如何,我们之间只有谁个是输少赢多,或赢少输多而已。针如有两头利的话,那管针一定是男人拥有。”
我战栗,静听着麦浩铃的说话。
“不管我对章德鉴的感情如何,二人世界出现第三者,是我没有面子的一回事。我们的情况相当特别,我更不能忍受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的待遇。当时,你要另嫁,章德鉴伤痛的心,嘱我轻怜爱抚,如今你回来,就大脚把我踢开,天下间有这种事?如果你们认为麦浩铃可以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话,那就是你们看走了眼了。基本上说,任何人都不可以,除非他完全没有条件和资格抵抗!”
我是心悦诚服。
“我争取利益,让你,甚而章德鉴得着教训,只是取回公道。也让男人知道,不要以为他们的婚外情是可以随便闹的,凡事必须付出代价。
“男人可以赢,因为女人毕竟容易疲累宣降,但我不要他们赢得太多。我也不要自己输得太惨。”
三个人之中,输得最惨的人怕是我吧!
就算章德鉴浓情厚义至双手奉送江山,从此之后,跟我长相厮守,那份害他一无所有的压力,必然有效地威胁着我们的生活与相处,完全不可以往乐观一方面想。
由着现今的情势持续下去,我的能耐实在太有限了。
正如麦浩铃对我说的那最后的一番话:
“在我名下的版图之内,你要肯抹下脸,继续支撑下去,请随便。于此,我比你从容得多,德鉴怕是最欢迎这个结果的人了。他可以同时保住了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