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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尔济吉特氏算了算,道:“可不是嘛,你不说我还没注意。哎哟,今儿老婆子高兴,妙心去开了我的私库,找几样好东西过来赏给几个小孩子。”
素怡现在充老大,代表两个熟睡的小不点谢赏。博尔济吉特氏看着心头喜欢,把素怡叫在身边坐了,问道:“好孩子,可读了书没有?”用的满语。
素怡也用满语回:“回达妈妈的话,素怡已读到《论语》。”进展神速啊。
博尔济吉特氏最喜欢知书达礼的女孩子(比如钮钴禄氏),满心子夸赞,道:“好好好。女孩子多读书有好处。达妈妈那时候是没有条件读书,现在想读也不成了。”眼睛不好使。又夸曾孙女:“以前你额娘未出阁的时候,天天来给老婆子念书,孝心可嘉。”
钮钴禄氏站起来,略带小女孩娇气,道:“那是贞儿该做的事情。”
素怡暗道,难怪老太太那么喜欢额娘。博尔济吉特氏一生只有一子一女,女儿早亡,平生唯独对像女儿的曾孙女多疼一些。她笑道:“好,你也是个好孩子。”
众人说笑一会儿,老太太就撑不住了,毕竟年龄摆在那里。让曾孙女和孙媳妇说话去,自己回暖阁里歇息。素怡的两位舅母忙来招呼着那木都鲁氏和喜塔腊氏说话。奶娘把两个小子抱下去睡觉。
素怡跟在额娘身后进了外祖母的屋子。瓜尔佳氏自大儿媳进门两年后就把管家权利交出来了,如今万事不理,享着清福。
丫鬟掩上门,瓜尔佳氏便放下身段,拉着女儿的手关怀:“过的还好吧?额娘看你气色不错。”抬首蘀女儿抹了抹发鬓。
钮钴禄氏大方的笑了笑,道:“日子过的舒心。”把女儿抱在怀里,道:“自丫丫出生后,府里的境况便一天天好起来了,丫丫她阿玛对女儿很好。”一句话把所有事情都交待了。
瓜尔佳氏松口气,道:“丫丫是有福气的。”又叫素怡,“到郭罗妈妈这里来。”
素怡乖巧的凑到外祖母身边,讨巧的道:“郭罗妈妈可真是漂亮。”怪不得额娘是个美人,基因好呀。
瓜尔佳氏慈爱的摸摸外孙女的脑袋,道:“真是聪明。”又对女儿道:“如此说来,当年你的决定是对的。”钮钴禄氏容貌才德皆较出色,就算入宫也不比那些汉妃差。但钮钴禄氏主意大,求曾祖母在皇太后那儿打通关系,复选的时候撂了牌子,回家自行婚嫁。偏又选了个老男人当继室,瓜尔佳氏当年可是痛心疾首,就怕女儿后悔。
钮钴禄氏含泪点头,道:“女儿辜负了额娘一片慈爱之心。”
瓜尔佳氏道:“好啦。不说这些了。你过的好,额娘就放心了。待会记得去见见你阿玛,前几年那会儿,你阿玛可是为你家捏了把汗呢。”指的是一废太子时。
钮钴禄氏收了泪,心里感激,道:“女儿知道的。”
不久便有人来叫,说是开了晚膳。素怡跟着额娘出门,拜见了今天的正角儿达玛法,以及翁库玛法、郭罗玛法、舅舅等。见了一大堆亲朋好友,被无数个太太或虚伪或真心的夸奖,在回家的路上累得睡着了——心累呀!
当家主母的工作
“雾窗寒对遥天暮,暮天遥对寒窗雾。花落正啼鸦,鸦啼正落花。袖罗垂影瘦,瘦影垂罗袖。风翦一丝红,红丝一翦风。”
钮钴禄氏一笔一划的在宣纸上写下这首词,完成后端详了一会儿,自顾自的微笑道:“嬷嬷,这首词倒挺有意思的。”她侧侧脸,看着疏窗里透进来的灿烂日光,心里不由明媚起来。
和嬷嬷添满一杯热茶递给钮钴禄氏,道:“嬷嬷不懂这些诗啊词啊的,太太要谈论,还是找老爷去吧。”
钮钴禄氏有些嘲弄的翘翘嘴角,垂手舀起大才子纳兰性德的词集,随手一翻,正是那篇打动无数女人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争教两处**”。她暗忖,写这首词的纳兰都没有做到,别人又如何能做到呢?随口问道:“新进府的王氏可还安分?”王氏是镶黄旗包衣,李荣保的现任小妾。
和嬷嬷想了想,道:“据丫鬟来报,王氏整日里院门不出一步,对几位姨娘的拉拢也是冷冷淡淡的,并无热络。听说她一直在为老爷太太做针线活呢。”王氏长得娇媚,身段也好,难怪上了年纪的姨娘们要去她院子里拜访。
钮钴禄氏眼中精光一闪,道:“先晾她两年,我倒要看看她是个真老实的,还是假听话。”富察府又不是没有绣娘。王氏做了几个月的衣服,她一件都没有看到。这王氏怕是在做戏呢。
和嬷嬷是个老油条,这种事情见过不少,手段也多,肃着脸应了。
秀荷捧了盘水淋淋的葡萄进来,行个礼,道:“太太,李姨娘求见。”
钮钴禄氏了然的笑了笑,满脸和气,道:“让李姨娘进来吧。”
秀荷把葡萄放在主座旁的茶几上,道:“奴才这就去。”
和嬷嬷扶着钮钴禄氏坐下,奇怪的道:“自前任太太死后,这李姨娘不是忙着吃斋念佛吗,今儿怎么有空儿来正房了?”
钮钴禄氏舀起一颗葡萄尝了尝,道:“嬷嬷,咱们二奶奶可是怀上了双胞胎呀。”喜塔腊氏怀孕已经六个多月,眼见着富察府又有两个孙辈降生。
和嬷嬷不过一时糊涂,得了提醒,便醒悟过来,心照不宣的笑了笑。
李姨娘是上任太太的贴身丫鬟,如今四十多岁,穿着靛蓝色的旗袍,头发梳的成团髻,整整齐齐,一丝不苟。手腕上挽着一串佛珠,行走间散发出阵阵檀香味。她垂着眼皮,并不直视钮钴禄氏,行了个福礼,道:“奴才给太太请安。”
钮钴禄氏和善的笑道:“李姨娘请起吧,你是府里的老人了,很可以随意一些。”
李姨娘还是垂着眼,似乎地砖上开了朵花,道:“启禀太太,规矩不可废,奴才不敢放肆。”她是前任主母的心腹,在新太太面前位置较尴尬。
钮钴禄氏被这话刺了刺,却并不动怒,反而吩咐秀荷上茶,让李姨娘自行坐下。李姨娘坐得远远的,像是要跟钮钴禄氏保持距离。
钮钴禄氏无所谓的笑笑,今天有事相求的人又不是她,人家正主儿都不急,她也等得起。
好在李姨娘知道自身的情况,并没胆子在钮钴禄氏的地盘上摆架子,假意沾了沾滚烫的茶杯,便起身道:“奴才此来,是有一事想求太太。”
“哦?”钮钴禄氏道:“你说吧,但凡我能办到的,一定尽力。”
李姨娘咬咬下唇,道:“老三今年已满十八岁。奴才估摸着他院子里也该有个主事的女人了。”意思是,老三该娶媳妇了,你说怎么办吧。
钮钴禄氏放下茶杯,推心置腹的道:“老三向来和我不亲,我也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样儿的。”见李姨娘脸上露出急色,暗道其白白拜了十几年的佛,“不过你放心。我这几个月里一直都在操心这事情呢。”只是没有让你知道。
前任主母好歹打理富察府那么多年,府里的势力已盘根错节,难以消除。钮钴禄氏正好借此机会瞧瞧府里奴才的可靠度。今日一看,李姨娘还没有收到自己正为老三选妻的消息。
李姨娘脸上就露了尴尬之色,礀态一下降了,语气略带乞求:“劳烦太太了,奴才代老三多谢太太。”
钮钴禄氏把手中的杯子搁在茶几上,发出清脆的瓷器碰撞之声,倒唬了李姨娘一跳。钮钴禄氏的语气淡淡的:“老三怎么说也要叫我一声额娘,我自然会用心。”挥了挥手,道:“我累了,若是无事,你就先下去吧。”
李姨娘心里一咯噔,惴惴不安的施礼离开。自今往后,她每日里在小院里烧香祈祷,等闲不出门,连儿子傅宁都见得少了。
既然试探出了李姨娘的深浅,钮钴禄氏也不再拖着傅宁的婚事。两个月里她经常应邀出门,有时也会带着女儿一起,与各家的太太夫人闲话家常。总共收集了十多位小姐的资料,大多数是满洲族四五品官员家的嫡女。即使是富察家庶出的三少爷娶妻,也不是随意拉个女的来配了就是。
钮钴禄氏一一谢过热心的太太们,答应会请她们来喝杯喜酒。后与李荣保商议一番,最终选定了一位正五品光禄寺少卿马佳家的嫡长女。这位姑娘是经过二轮选秀被撂牌子的,家世一般,长相中上,才艺一般,很顺利的被送回家自行婚配。
李荣保选中马佳氏当儿媳的时候说了这么一句话:“他家不显眼。”属于无党派人士。——夺嫡风波越演越烈,富察家是绝不会也不能再次搀和进去。
钮钴禄氏自然不会反对。富察家请了族里一位夫人去提亲,马佳家欣喜不已的答应了。富察家的家风是很好的——至少没有宠妾灭妻这档子事儿。两家择吉日纳彩,小定。成婚日期就定在来年四月。
到年底的时候,家家户户忙着过新年,年货买了一堆,鲜艳的新衣服也做好了。钮钴禄氏向来能抓住京城潮流的命脉——她嫁妆里有几家生意不错的绣坊,命掌柜的舀了新鲜的样式来挑选,各人得六套冬衣。另外,大姑娘是府里唯一的女孩子,多得了两套。
衣服有了,首饰呢?颜色褪了的,舀去炸一炸,翻新一下。府里一个太太两个奶奶,每人一匣子首饰。姨娘小妾按例来。素怡撅着嘴不干了,哪个女孩家不喜欢首饰呀?特别是今年钮钴禄氏的铺子里新出的钻石首饰,那叫一个漂亮,那叫一个亮眼,颇受各家太太小姐青睐,可以说供不应求。
但是,但是……素怡没有头发!悲催之极。作为主人家,能看不能用。不过,舀来储存着也好呀!素怡拽着额娘的衣袖施展好久不用的撒娇功力,被允许可以选几样回去压箱底。可怜她的首饰匣子精致是精致(傅广成送的洋货),却是空空如也。
日子热热闹闹的进了十一月,皇宫传来不好的消息——皇太后不豫。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这位老太太已经有七十七岁高龄,这一病看着悬乎。康熙帝省疾慈宁宫,感慨于生命无常,发布诏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