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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尼斯之死-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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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他所看到的没有丝毫异常的地方。他们在母亲未到之前不去坐席,他们等着她,彬彬有礼地向她致意,进餐厅时遵守礼仪,规矩十足。只是这一切都是那么富于表情,充分体现出优秀的教养、责任感和自尊心,使阿申巴赫不禁深受感动。他又滞留片刻,然后走进餐厅。当他发觉指定他用膳的那张桌子离波兰一家人很远时,他不免感到一阵遗憾。他很累,但情绪十分激动,在这段长而沉闷的就餐时间内,他用一些抽象的、甚至是超然的主题来排遣自己。他对自然法则与个人之间所必然存在的关系沉思默想——人世间的美莫非就是由此产生的,他考察了形式和艺术方面的普遍性问题,最后觉得他的种种思考和发现只不过象睡梦中某些令人快慰的启示,一待头脑清醒过来,就显得淡而无味,不着边际。饭后他在散发着黄昏清香气息的花园里休息,一会儿坐着抽烟,一会儿又来回漫步,后来及时上床,夜里睡得很熟,没有醒过,但却梦魂颠倒。

第05章  第二天天气看来并不怎么好。陆地上吹来阵阵微风。在阴云密布的铅灰色的天空下,海洋显得风平浪静,没精打采,好象已萎缩了似的。地平线上是阴沉沉、黑压压的一片。岸边的海水差不多已经退尽,露出了一排狭长的沙滩。当阿申巴赫开窗凭眺时,他似乎闻到咸水湖湖水腐臭的气息。  他感到很不自在。这时他已打算离开这儿了。几年前也有那么一次:当他在这里度过儿星期明朗的春日后,也是这种天气使他萌起回乡之念,他感到住在这儿实在太闷气,因而象一个逃犯似的非离开威尼斯不可。当时那种象害热病一般的不愉快的心情,太阳穴上隐隐的胀痛,眼睑沉甸甸的感觉,现在不是又在侵袭着他吗?再次换一个环境,那可太麻烦了;但如果风向不变,他也不想再呆下去。为稳当起见,他暂时不把行李全部打开。九时左右,他在休息室与餐厅之间供早膳的餐室里吃早饭。

  餐室里肃静无哗,这是大饭店里所特有的气派。服务员们踮起脚尖来来去去。除了茶具碰撞时轻微的叮当声和低低的耳语声外,什么都听不见。在斜对着房门和阿申巴赫隔开两张桌子的一个角落里,他看到这几位波兰姑娘和她们的女教师。她们直挺挺地坐在那儿,睡眼惺忪,灰黄色的头发刚刚梳平,穿着僵硬的蓝色亚麻布上衣,衣领和袖自又白又小。她们把一碟果酱递来递去,早饭差不多已吃完了。可那个男孩子还没有来。

  阿申巴赫微笑起来。嗨,你这个爱享福的小鬼!他想。比起你的姊姊们来,你似乎有任意睡大觉的特权!他突然兴致勃发,信口背诵起一首诗来:

  “你的装饰时时变花样;

  一会儿洗热水浴,

  一会儿又往床上躺。”

  他从容不迫地吃早饭。门房脱下了花边帽走进餐室。他从他手中接过一叠刚到的邮件,于是抽起烟来,拆开几封信读着。因此,当那个睡大觉的孩子进来时,他还在餐室里,而别人也还在等着这个迟到的人呢。

  他穿过玻璃门进来,悄悄地斜穿过餐厅走到妹姊们坐着的桌子旁。他的步态——无论上身的姿势、膝部的摆动或穿着白皮鞋的那只脚举步的姿态——异常优美、轻巧,显得既洒脱又傲慢,他走进餐室时两次回头上顾下盼,这种稚气的羞赧又平添他的几分妩媚。他笑盈盈地坐下,轻声地、含糊不清地说了些什么话。这时他侧过身子正好朝向欣赏着他的阿申巴赫,因而对方看得特别清楚。这时,阿申巴赫又一次对于人们容貌上那种真正的、天神般的美感到惊讶,甚至惊异不止。今天,孩子身上穿着一件薄薄的蓝白条子的棉布海员上装,胸口扎着一个红丝带的衣结,脖子周围翻出一条普通的白色竖领。这种衣领就其质地来说并不能算特别高雅,但上面却衬托出一个如花如玉,俊美无比的脑袋。这是爱神的头颅,有帕罗斯岛大理石淡黄色的光华。他的眉毛细密而端庄,一头鬈发浓密而柔顺地一直长到鬓角和耳际。

  妙啊,妙!阿申巴赫用专家那种冷静的鉴赏眼光想着,象艺术家对某种杰作有时想掩饰自己欣喜若狂、忍俊不禁的心情时那样。他又接下去思忖:要不是大海和海滩在等着我,只要你在这儿耽多久,我也想在这儿耽多久!然而他还是在饭店服务员的众目睽睽之下穿过客厅,走下台阶,经过木板小路,一直来到海滩上专为旅客休憩的那块地方。一个赤脚老头儿陪他到一间供他租用的小屋里,他穿着一条麻布裤和一件水手上装,戴着草帽,是这儿的浴室老板。阿申巴赫要他把桌子和安乐椅摆到沙滩里搭起的木板平台上,于是随手提起一只靠背椅:把它一直带到海滨蜡黄色的沙坪上,让自己舒舒服服地坐着休息。

  海滩的景色象往常一样给他以欢娱之感。他极目眺望,心旷神怡,陶醉在大自然的怀抱里。这时灰蓝色的浅海上已是闹盈盈的,孩子们在涉水,有人在游泳,还有些人穿着花花绿绿的衣裳,两只手臂交叉着搁在头底下,躺在沙滩上;再有一些人则在没有龙骨的小船上划着桨,船身漆成蓝色或红色,船翻身时就哈哈大笑。海滩上伸展着一排排的凉屋,人们坐在凉屋的平台上就好象坐在阳台上一样;人们在凉屋面前有的喧嚷嬉笑,有的伸开四肢懒洋洋地躺着,他们互相访问,谈笑风生。还有一些人在讲究地理晨妆,半裸着身子,尽情享受海滨上自由自在的乐趣。在前面近海处湿而坚实的沙滩上,有些人穿着白色的浴衣或宽松松的、鲜艳夺目的衬衫,安闲地溜达着。右边,孩子们搭起一座层层叠叠的沙丘,周围插满了各个国家的彩色小旗。卖贝壳、糕饼、水果的小贩蹲在地上,把货物摊在一旁。左面有一排小屋,小屋斜对着别的屋子和海洋,在一侧与沙滩隔开;在其中一间小屋前面,有一家俄国人搭起了帐篷:这里有几个长着胡子、露出一排阔牙的男人,一些娇懒的女人,还有一位波罗的海的小姐,她坐在一副画架面前,描绘着大海的风光,嘴里不住发出绝望的惊叹声。此外还有两个丑陋而温厚的孩子,一个缠着头布的、奴颜婢膝的老年女佣。他们住在那里自得其乐,不知疲倦地喊着不服管束、跳跳蹦蹦的孩子们,说几句意大利话跟那个幽默的、卖糖食的老头儿不住打趣,有时一家人相互亲着面颊一家庭生活的细节落在旁人眼里,他们也满不在乎。

  阿申巴赫想,我还是耽下去吧。哪里比得上这儿呢?他双手叉着放在衣兜里,两眼出神地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他的眼神渐渐散乱迷茫,在一片单调、广漠、烟雾蒙蒙的空间里显得模糊不清。他爱大海有根深的根源:艺术家繁重的工作迫使他追求恬静,希望能摆脱各种恼人的、眼花缭乱的景象,使自己的心灵能达到质朴纯净和海阔天空的境界;他还热烈地向往着逍遥、超脱与永恒,向往着清净无为,这些都和他所肩负的任务恰恰相反,都是不许可的,但正因为如此,对他却是一个诱惑。他所孜孜以求的是出类拔革、因而渴望着尽善尽美,但清净无为难道不是尽善尽美的一种形式吗?他正在想入非非的当儿,突然从岸边掠过一个人影;当他从无垠的远方收住视线定神看时,原来是那个俊美的少年从左面沿沙滩向他走来了。他光着脚准备涉水,裤脚一直卷到膝盖处,露出了细长的小腿。他慢慢地跨着步,但脚步非常轻巧自负,仿佛习惯于不穿鞋子跑路似的。这时他朝着一排横屋望去。当他看到那家俄国人在屋里悠闲地过着日子时,他顿时怒容满面,现出极度轻蔑的神色。他额上阴沉沉的,嘴角向上翘起,嘴唇恨恨地歪向一方,连腮帮儿也变了形;眉头紧皱得似乎连眼睛也陷下去,眼锋射向下面,显出怒不可遏的模样。他瞧着地面,又恶狠狠地向后一瞥,然后使劲地耸了耸肩膀表示不屑一顾,就把他的冤家们扔在后面。

  一种微妙的感觉或某种近乎敬畏和羞愧的惶惑不安的心情,促使阿申巴赫转过脸去,装做什么也没有看到的样子,因为他只是偶然而严肃地观察到这幅激情流露的景象,他不愿趁机把这一感受取过来加以利用。尽管如此,他又高兴,又激动,也就是说,他的情绪很好。孩子流露的是一种幼稚的狂热情绪,对听天由命、得过且过的生活态度表示不满,而对神圣的、无法表达的超然惫境,则赋予了人情味。这个孩子本来只是造物者一件赏心悦自的艺术珍品、现在却博得人们更深的同情;同时,这个刚发育的少年秀外慧中,不同凡俗,使人们有足够理由把他看成是早熟的。

  这时响起了那孩子清脆而不太宏亮的嗓音,招呼着远处正在搭沙丘玩的伙伴们。阿申巴赫漫不经心地听着。伙伴们回答他,好几次喊着他的名字或爱称;阿申巴赫不无好奇地谛听着,可是除了悠扬悦耳的两个音节外——声音有些象“阿德吉奥”但喊“阿德吉乌”的次数似乎更多些,发“乌”的尾音时音调有些拖长——却什么也听不清。他爱听这种清越的声音,认为这种和谐的音调十分美妙,于是反复默念了几遍,又回头踌躇满志地去看他的书信和文件。

  他把旅行用的书写夹放在膝盖上,拿起自来水笔开始处理各种信札。但不一刻,他又觉得不去领略这番景象实在可惜,同时也认为因处理这些无谓的信件而错过机会也不值得——这毕竟是他心自中最值得欣赏的场面啊。他把纸笔扔在一边,又回头眺望海洋。不一会,他为堆沙丘的少年们的谈话声所吸引,于是把头转向右面(他的头本来舒但地枕在椅子脊上),张大眼睛又去找漂亮的阿德吉奥,看他究竟忙些什么。

  阿申巴赫一眼就看到了他。他胸口的红丝带结准不会认错,他正和别的孩子们忙着在沙丘潮润的小沟上用宽木板搭起一座桥,他发号施令、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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