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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娘故意不答。
麟儿逗急了,携着她的手,一阵乱摇,边走边说道:
“你为何默不搭腔、故意使坏?”
琼娘满脸正经,幽幽地问道:
“假如我天生成是这样的一副面脸,你爱我不爱?”
麟儿毫不迟疑地答道:
“朋友丑俊无关,这夫妻则又当别论!”
琼娘笑道:
“假如我以后因不幸而变成这副脸谱,你对我是否改变初衷呢?”
麟儿更毫不迟疑地答道:
“你琼姊姊的脸谱,以后就变得比面罩再丑再怪,我也绝不至于改变初衷,稍移爱意!”
琼娘微微一笑道:
“你既先言夫妻与俊丑有关,却又讲绝不因我变丑而稍移爱心,这中间是否存有矛盾之处,抑或另有解说?”
麟儿笑道:
“这中间实无任何矛盾可言,太丑的女人,我当然不愿选她作为终身的伴侣,自己选定的,那就是心甘情愿,也就是我同生死共患难的人,她既不能再爱别人,我也自不能把她弃而不顾!个人的姿色,谁能保得住它永不更改?老病死苦,随时都可改变一个人,随时可把人吞噬,夫妻的情分,决不是一般普通友情可比,自必善始善终,俾维人伦于弗替,抛弃了人伦与道德修养,则人与禽兽,所差的实在是微乎其微!恩师紫阳真人对我爱护虽属无微不至,但如果我真正做出了违背道德的事,他也会不惜万里奔来,亲手将我毁灭!这一点,我想姊姊比我看得更为明白,不是么?”
琼娘用手缓缓地把面罩取下,左手把麟儿的手捏得更紧,脸娇得像盛开的玫瑰,在月色下愈发显得容光焕发,美艳绝伦,她瓠犀微露,望着麟儿脉脉含情地一笑道:
“你那做人处世的道理,比你这一身武功,可以说毫无逊色,紫阳师伯确是一代宗师,无怪乎能领袖武林,受江湖同道敬仰!名师出高足,诚属必然!”
这四位少年男女边走边谈,妙语如珠,雅步百出,迳朝鹤峰直奔。
鹤峰周围百里远近,对那千年芝马之事,可以说闹得如火如荼,因为在最近来捕获这千年灵物的人,确系不少,鹤峰四周埋伏了不少江湖奇异之士,每人都抱着志在必得之心。
事情很奇特,天材地宝之属,每多经不起凡夫俗子的吵扰,这东西平时在鹤峰很少出现,可是最近半月,已先后出现三次,看情形,直似欲离开鹤峰另奔他处。
鹤峰上埋伏的高手,层层包围,实施袭击,无奈那东西狡猾异常,出来时,不是从那草深之处,就是从那无人经心的岩石下,一跃而出,偷偷地吸食露水,待人家发觉扑拿时,这东西随意一跃,一腾身就是五六丈,且能顺着风势临空遁走,那么多的武林高手连挨都没有挨上一下,这东西生根落叶的地方到底在鹤峰何处,那么多的人就始终无人可以察出来,围守的人内有不少采药名家,经验智识在这方面自是高人一等,可是对捕获这千年芝马,却束手无策。
鹤峰镇位当溪水上源,与湖南之漕水相通,可直达洞庭,在古代,商人喜利用水路,故镇虽偏僻,然以远近人士多来此处乘船,镇上的酒楼客寓,倒是应有尽有,临江楼位当江滨,地位适宜,房屋建筑得高大宽敞,楼主人张旺,家道颇殷,为人豪爽明快,常谓经营之道不在于蝇头小利,而应以便利来往客商为主。所言虽未尽实,然临江楼的酒食确比他家不同,不但价廉物美,而且供应迅速,自芝马一出,江湖人士均云集鹤峰,临江楼的生意自是更盛。
麟儿一入镇后即欲大快朵颐,俾涤净风尘而捕捉芝马,为师门一震威望,略一询问,即知临江楼座雅肴佳,即与琼娘四人迳行奔赴。
这酒楼拥有两层楼厅,以第一楼(中间一层)的人最多,可设席廿余桌,中间用活动屏风间隔,墙壁上挂着古今名人字画极多,楼的左右两边则种有羲篁绿竹,高与檐齐,清风徐拂,妙舞生姿,阳光暑热,自为之涤尽不少。临江一面,另有看台一座,专供客商饭前饭后凭眺憩息之用,江中景物,一览无余,虽然不是什么洞天福地,名川胜景,然小憩风尘,自亦不恶。
麟儿系念不已的自是那崆峒高手陈惠元,进入临江楼后,即向四周留意,欲图一晤,自己把酒筵设在第一楼。侍者看到男女四人均俊绝人寰,衣着又华美绝俗,不觉油生敬意,忙把靠近江楼最佳的座位摆上杯筷,示意麟儿即行就座,以免为其他宾客占用。麟儿心中有事,倒未留意,熊玉仪旁观者清,自是看了出来,忙轻移莲步,招呼了琼娘玉英,随手拣着椅子,一同坐下。
忽然有人哼了一声道:
“王八羔子,狗眼看人低,老子要坐,说什么位子被人家包了,原来是留给粉头们用的,老子一高兴,连人也把她包了下来,快活受用一番,岂不羞煞这些狗眼看人低的蠢物?”
熊玉仪妙目一打量,原来中间一桌坐了两个浓眉环眼、满脸凶相的武生,他们背上除了一把单刀外,另外还背着一个黄色带柄的圆筒,与一长形口袋,作什用途自不得而知,他们桌上业已摆上了几盘冷菜,但迄未动用,看情形,似乎还有同伴未来,两人均攒眉怒眼地望着堂上伙计及自己这边,破口大骂不止。玉仪这妮子原也是狂妄异常,自遭擒缚与琼娘等人订交以后,气质改变不少,虽然如此,但也忍不得人家辱骂,正拟出身质询,被袁玉英一手把她按住,轻轻说道:
“何必与这种人一般见识?”熊玉仪只好憋着一肚子气,勉强忍住不发。
麟儿把秀眉扬了两扬,星目中光华闪闪,望着熊玉仪笑了一笑,这算是安慰人家,琼娘却知道那两个武生如再不知趣,准得大吃苦头,因为这是小魔星动怒的特殊标志!她脸如玫瑰,妙目流波向麟儿看了一眼,旋用手稍掠云鬓,微笑不语。
美少年匆匆离座,更上层楼,但随即带着一副失望的样子,入座不语。
熊玉仪轻声问道:
“麟弟弟,你怎么啦?”
俏琼娘掩口葫芦,低答道:
“他把那化身失掉了,而今遍找不着,安得不急?”
玉英玉仪自是点头会意,也就微笑不语。
忽然一阵笑语自楼下传来,不一会儿,上来了两位青袍道者、一武生和一年约廿五岁凤髻红裳的女子。前面那道人,一张马脸、三角眼、扫帚眉,配上了三绺长髯,哪里是什么龙虎全真,简直是山精海怪。紧随在马脸道人身后的一位,则身材高大,黑脸虬髯,相貌极为凶恶,两人的穿装打扮全都一样,背上负着一剑一袋一筒,黑脸道人左肩还多了鼓状革囊一只,那武生和红衣女全带着一刀一筒和一长形口袋。这几人一上楼,麟儿即知道他们和那开口骂人的武生全是一丘之貉!
果然,中间桌上那两个武生,一见道者上楼,忙立起身来,看情形,状至恭谨,楼上的侍者对他们自然不敢怠慢,一入座,即端盘提酒,侍候得无微不至。
那开口骂人的武生对着黑脸道人耳语了几句,那道人皱了皱眉,对麟儿座上打量了几眼,却也未说什么。
红衣女子倒也生得秀丽可人,但一举一动,无不隐蕴春情,眉目间尤留着无边荡意。
这时麟儿座上酒菜也已上桌,熊玉仪正在整理杯箸,忽然嗡嗡数声,不知从哪儿飞来了三只两寸余长的金头毒蜂,迳对着她那玉颊上撞来,眨眼间就被那东西连螫了三下,同时,那管理座位的伙计也惨叫了一声,两手抱着头,呲牙张嘴,满头大汗,那情形,似乎痛苦已极,当然也被毒蜂盯着无疑。玉仪虽然忍着未发惊叫,但吓得玉容失色,粉脸上马上肿起好高,螫口处,现出黑红一片,还流着一种黄色计,一会儿,整个头脸全变了样,口中白沫连连,人也几乎昏迷不醒。袁玉英抱着她的身子,急得只有流泪的份儿。琼娘望着麟儿,怔怔地讲不出话,旋把两手抚着玉仪的头部,满脸茫然,似乎感到极度困惑。
我们的美少年一反常态,提着酒壶,筛了一杯酒,来个自斟自饮,连斟三杯,一气饮完,蓦地拿了三只筷子,嗤嗤嗤三响,筷子都钉在上面的楼板上,每一只箸都钉着一只毒蜂,饶那东西再毒再厉害,也只能鼓着翅膀嗡嗡待死而已。
被螫的伙计已变得头如笆斗,人也倒在地下,口中流着白沫,与熊玉仪一样,只有咽气的份儿,其他伙计正待把他抬走,麟儿喊了一声「让他躺着,不必移动!」旋即嘴角挂起一丝冷笑,那声音直似银铃,只听他朗声说道:
“想不到江湖之上倒还存着不少无耻小人,为了一点芝麻大的小事,不措施展鬼域伎俩,用金头毒蜂伤人,本来我季嘉麟的身上,再毒的东西也藏着有,未始不可以和人家一样,以牙还牙,只是那东西一经施展,管教人横尸酒楼,这一来岂不有触人家清兴,致干天和?人家一心致人于死,我季某偏不让他称心如意,琼姊姊,你还不为我斟酒等什么?”
季嘉麟平素为人,其温如玉,这一发雄威,那来势倒也非同小可,只见他玉须微酡,秀眉似蹙非蹙,星目微睁,神光四射,扣人心弦,蓦闻右角上有人朗笑一声道:
“好好,给点颜色与人家看看自是应该,那孩子确是可儿!无怪乎有很多的人一致赞美!”
麟儿用神目一扫,只见右角圆桌上坐着一位八十余岁老者,面色红满异常,一脸慈祥,望着自己点头微笑。麟儿眨眨大眼,报之一笑。另二位,一个是卅余岁、仪容秀雅。指甲很长的书生,一位四十上下、面如冠玉的和尚,发话的正是仪容秀雅的书生。麟儿一见,即知这三人是谁,只好救了人再上前叙礼。
琼娘斟了大半盏酒摆在他面前,人却悄生生地立在他身后,这种地方,琼娘很细心,不要看她常在麟儿跟前低嗔薄怒,那不过是少年夫妻的打情骂俏而已,真逢他动怒时,她一点也不敢随便,处处得依着心上人,以免有逾常轨。麟儿从革囊中取出蝻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