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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臂紧了紧,我微笑道:“你何尝不是一样?你又怎能抛下自己作为可汗的责任?你能把数万鲜狄百姓之于不顾的境地?”
他道:“那你为何那晚不随了他一起回去?”
我顿了顿,心里一阵发酸,道:“我有苦衷,有国难归,有家难回。”
声音的余韵在帐篷间慢慢的散开,如前尘往事般,尽数化成清烟。
梦里的家乡,梦里的帝都,温柔似水的妻子和即将出世的孩子,我怎能不想念?还有那个让我又爱又恨,却又无法放开的人……
我失笑,很快叹气,天下酸甜苦辣的滋味都转到我舌尖下。
胸口又开始隐隐发疼,仿佛那个人揪住衣襟,冲我叫“你的心在哪里?我要看你的心——”
他的手慢慢松开,低声道:“我一向钦佩英雄,你是我最钦佩的人。而今,你既然有这拳拳之心,又有苦衷不能明言,身中剧毒还不曾怨恨你的国家,我何苦在与你相逼。罢了,英雄总要相惜,何以轩,从今天开始,你便安安心心的住在我这里,我也不会在逼你,你我二人即是生平知己,有我在,定护你周全!”
我眼角渐渐湿润,仰头笑道:“一言为定!”
塞北最冷的时节仍在继续,帐外狂风卷着大雪而过,帐内烧着四五个火盆,寻常人进来一会就汗流浃背,我却只还觉得冷。
很久都窝在帐篷里,连一步都没有踏出去过,还又昏睡了三四天,隆冬的塞北,我并不是没有经历过,若不是身子不同往日了,哪会这样?
刚刚勉强喝下了苦涩的药水,赫连寒凌就走了进来,拍了拍雪花,手里攥着一个明黄的东西,他走到了近前,坐下笑了笑。
随即,一张颇为熟悉的明黄诏书摊开,摆在了我的面前。
我有些疑惑的看着面前的赫连寒凌,他倒是神清气爽的拿起茶杯慢慢的开始喝茶,一边喝还一边不时地瞅我。
“怎么了?”我眼光扫过那张诏书,看到“大澜朝皇帝”几个字,一阵心疼,就合上没往下看。
“你们的皇帝,要求换俘。”
“嗯?”
“用车耆王,他的家属,还有赤楝王的首级,来换你。”他目光炯炯,盯视着我。
我猛然一怔,手里的杯子顿时掉到了地毯上,泼出一片白色的污渍。
“这……”
“你的病又重了,一连几天没有出过帐篷,那些使节已经来了大概有四五天,我怕你再受刺激,就没让他们见你,”他放下杯子,“现在的病情稳定了一点,见不见,你决定。”
我弯腰拾起杯子,放回桌上,盯着看了一会,笑道:“回去?还是不回去?真是难办呢……”
他笑:“回去还是不回去,一切随你。你倘若回去,我不反对;你倘若不回去,我二话不说,立马就打发他们走。”
我闭了眼睛,淡淡笑道:“你可倒好,把这刺猬踢丢给我。”
说着拿起桌上的帕子捂住嘴,开始厉声地咳嗽,一阵快过一阵,他连忙过来给我抚背顺气,过了不少时候,气息平缓之后,我才放开帕子。扫了一眼上边的血红,也没有在意,道:“今天天色已经晚了,你明天一早让他们的过来吧。”
他的脸色变了几分,仍然笑:“怎么,你打算回去?”
我瞟了他一眼,道:“你不是说随我决定么?那么紧张做什么?”
他愣了一下,随即神色恢复如常,放开我道:“那是自然,生平好友的作出的决定,我也当大力支持才对,不是吗?”
身心一阵疲惫,我仍强力笑道:“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油嘴滑舌?”
他蹲下身,看着我道:“是不是毒性又犯了?”
我摇头,道:“毒性犯了不是一天两天,不用这么大惊小怪,再说,算算日子,也该到我魂断的日子了。”
他捏紧我的小臂,声音里带上一丝急促,“你就那么想死?”
我摇头,道:“我有些累了,你让他们明天来见我。”
他站起身,问道:“明天要不要我在旁边?”
“如果你想让他们误认为你威胁我的话,那就请便。”我仰起头,浅浅的笑道。
他神色严肃的看了我很久,最终点头道:“那好,不过我也有要求,我只放你们临骑将军过来见你。”
我略微沉吟,“可以。”
赫连寒凌走后,天色已经黑的就像掉了下来一般,压得人喘不过气。
我叹口气,走到窗边,径直伸手推开窗棂,揭开遮盖在上面的薄毯,任凭带着寒气的风席卷进来,大片大片的雪花犹自而进。
寒气灌满身体,眼前是一片一望无尽,没有尽头的暮色。
他们倒底还是想到了,奈何我却不想领此好意。
我不想见他,因为我无话可说。
这一切,从最最开始,就是错误。
现在的我,对皇宫,对帝都,只有恐惧和退避三舍。
中毒,被俘,投降,身世,猜忌,流言,还有他的严酷的手腕,我不保准我回去之后还能好好的活着,或者,能够有尊严的死去。
死在这里,好过死在那里。
不过,我死了,墨岚和孩子怎么办?
倘若我死了能够让他放心,孩子依旧可以在何氏的庇护下成长,墨岚也衣食无忧,倒是不足惜。
就怕连累什么都不知情的墨岚和孩子。他把墨岚和孩子软禁在皇宫里,却不动手,除了要威胁我,还有什么其它的意图?
苦笑着摇头,我按住隐隐发疼的心口。
胤琅,既然已经下了毒,你怎会不知我的性命已经快到了头,你就不能看在往日我的苦劳上,放过我一马?
我知道,就算现在我心甘情愿的作个男宠,你恐怕也不会放心。而今我并不惧怕死亡,只求能够有尊严的死去,静静的死去。
我掏出鲤鱼锦囊,抽出白绢,放到嘴边轻轻的吻了吻。
胤琅。
你曾经逼问我爱不爱你。
现在我回答。
我,爱你。
可是,我,也恨你。
胤琅,我何以轩从来不有失于人,如果我曾经的诺言把你我牵绊在一起,那么,从现在起,你我二人,上穷碧落下黄泉,不再相见。
眼眶干涩。
相见不如不见,不见,反倒心静了,心凉了。
一口血气涌上。
“呵呵……”我愣了片刻,才发现这是自己的苦笑。
也好,快到头了。
浑身都冷,冷气吸到身体里,却又热得发烫,尤其是心口的位置,一抽一抽的跳。火盆里的火也似冻住了一般,连噼啪爆裂声也没有,冷的疹人。
不知黄泉,会不会也一般的冷呢?
我突然蹲了下去,开始没命的咳嗽,汹涌而上的血沫,窜上喉咙,流过口腔,渗出指缝,白绢彻底变成了红色,红底黑字,分外妖娆。
胤琅,你以为我呆在这里好受吗……
杜鹃啼血,声声心碎。
你是在怨恨我忤逆你的爱意,要让我以心碎的代价来偿还?
我忽然笑了。
其实,我的一切都是你的……不管是命,还是身子,还是其他的东西……
你说过,你在灿烂的夜空下说,要开创一代盛世,将大澜朝的万里江山都放入你的手心。
你逼问我,问我的心在哪里。
我说,我的心,在……万里大澜……在……大漠草原……
我早就把我的心交给你了……
我不是那种能把“爱”自说出口的人……
对不起。
你的爱,太沉重,沉重到不能承受……
多情自古遭戏弄……
我勾起唇,轻轻淡淡地笑着,扶着帐壁慢慢站起身,望向窗外。
夜,依旧安静,纷飞的大雪,似乎能掩盖住一切的爱恨情仇。
好整以暇的半靠在榻上,我抬起眼睛看着单膝跪在不远处的苏清。他似乎有些局促,偷偷得抬眼看着四周,不时地皱眉,而后抬头看我。
“将军,皇上让我们接您回去。”
“是吗?皇上怎么突然记起来我了?”我其实还真有些疑惑。
他局促了一下,道:“开始所有的人,都以为您死了。后来方瑾洪遭袭,给京城里的方老将军写信,无意中我们才都知道了。”
我坐起身,他低下头,低声道:“将军,您怎么身子这么瘦,脸色也不好,他们虐待你了么?”
我淡淡道:“没有,你忘了我中毒的事情么?”
他猛然抬起头,神情惶恐,几步走近,在我身边又单膝跪下,看我。
“将军!您身上的毒……军医不是说只能支撑着回帝都么?”
“的确,我快死了。”
微微低头,我对上他的眼睛,看到一丝沉痛和不信,苦笑说:“你不信?”说着拿手腕伸给他,他颤抖地用手按上我的腕脉,随即脸色一变,睁大了眼睛。
我如今的体温都要比常人低上几分,饶是他不懂医术,也能感觉得出来。
“将军,您快点回去吧,早日到了帝都,也好早日解毒啊!”
我收回手腕,掩进袖口,道:“苏清,你还不明白我的用意么?”
他咬牙,身体不住的颤,“将军,您……”
我叹气,说:“毒是谁下的,不用再说,如今我也不知道回到帝都等着我的是什么,就快不行了,我何苦还要回去?”
“将军,您不知道,我被皇上招进宫里,皇上问的都是您的事情。从行军打仗到衣食起居,一点一滴都问得仔细。您被俘虏,生死不明,皇上一直要来前线,我说您中了箭伤,皇上的脸顿时一阵惨白……”
他忽的抬起头,一字一句说:“将军,末将觉得,毒,不是皇上下的,因为……那份关心,伪装不出来……”
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又酸又涩。
我也不希望是他下的,可那些帝王心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腕,又岂能是苏清能明白的?
常年在皇宫里生活的人,哪个不是练就一副喜怒不显的本领,连我,也是常年一副表情,就莫说他了。
一股疲惫涌上,我道:“苏清,陛下要你们拿什么来换我?”
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