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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卦彖曰：「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坤卦彖曰：「至哉坤元，万
物资生，乃顺承天。」乾坤之能成就天地万物，以其乾元刚健变易，可为万物化
生之源；坤元柔顺厚重，可为万物繁衍之所。乾阳用始而不敢为首，坤阴承受而
继之以终，阴阳调和，刚柔相盪，适足以维繫宇宙之千种百态。此种阴阳刚柔之
相待而成，应用于实际生活层面，颇有异曲同工之妙。项羽一生刚武为重，不知
礼贤下士，听信忠谏之言，卒致身死东城，仍有「天亡我，非用兵之罪也。」（史
记项羽本纪）之歎。文王善事商纣，曲尽人臣之道，用六永贞，敬老尊贤，力行
仁政，终有八百馀年之国祚。大抵拥有辉煌腾达之事业，必经千锤百炼而后成，
一旦成功，切忌志得意满，或固执己见，一意孤行，否则会因刚愎自用而惨遭挫
败。唯有虚怀若谷，採纳良好建议，不独断独行，方不致沦为「过刚则折」之厄
运。反之，个性懦弱，毫无主见之人，有时亦需表现刚强之一面，凡经深思熟虑，
确认可行，则宜坚守立场，绝不轻言放弃，以其当机不断，反受其乱，唯有刚毅
果决，不优柔寡断，方能委以重任而成就大事。可见动静有常，刚柔并用，实为
吾人进退应对之准绳，动与静，刚与柔，看似相反而足以相成，繫辞上第十章所
谓：「易无思也，无为也，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岂虚言哉？
4。忧患意识之心理
坤卦初六「履霜，坚冰至。」象曰：「履霜坚冰，阴始凝也。驯致其道，至
坚冰也。」盖秋霜为阴气之始，隆冬沍寒，阴气盛极，必有坚冰，以此为喻，凡
事皆由累积而成，所积者善，足以福及子孙，所积者恶，足以祸延子孙。故君子
宜洞察先机，苟有不良后果，理当提早防范，免有后顾之忧，所谓「冰冻三尺，
非一日之寒」。坤卦六三「含章可贞，或从王事，无成有终。」象曰：「含章可
贞，以时发也；或从王事，知光大也。」此爻说明人臣怀有光明美好之德行，可
保握时机，施展抱负，即使功成名就，亦莫贪恋权位，只宜谦虚内敛，切忌锋芒
毕露，乃能保有善终。坤卦六四「括囊，无咎无誉。」象曰：「括囊无咎，慎不
害也。」处于天下扰攘不安、小人当道之际，君子谨言慎行，不汲汲于功名，虽
无荣誉可言，反而得以免除祸害。上六「龙战于野，其血玄黄。」象曰：「龙战
于野，其道穷也。」王弼注云：「阴之为道，卑顺不盈，乃全其美，盛而不已，
固阳之地，阳所不堪，故战于野。」（周易王韩注）（注十四）坤阴原本顺从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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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唯有谨守柔顺之道，不自盈满，斯为吉利，今阴气过盛而与阳气为敌，彼此
势将交战于野，以致两败俱伤也。此爻充分显示，欲有重大变革，必付出相当之
代价或牺牲，历经一番坚辛奋斗，方有伟大光明之远景。
综结上言，君子要有敏锐之观察能力，与居安思危之警惕，乃能于人生旅程
中，趋吉避凶，化险为夷。由履霜而思坚冰之将至，可知小人之结党营私，初则
势单力薄，继而明目张胆，终至气燄嚣张、危害邦国，大抵皆顺势发展而成，绝
非一朝一夕所速成，故应预先防患未然，才能消弭危难于无形，诚如老子所谓「图
难于其易，为大于其细。」（道德经六十三章）洎天下纷乱已极，小人道长、君
子道消之际，进德修业，戒慎恐惧，避其锋锐，不为世用，当思阮籍之苟且求生，
不欲嵇康之宁为玉碎也。即使天下太平，君子满腹经纶，仍需笃行中道，谦卑待
人，纵有功劳而不居其功，恪遵人臣之礼，切忌功高震主，否则难以善终。韩信
自恃其将才，项羽已亡，不能见容于刘邦；年羹尧之功高而骄，为帝所忌，亦遭
处死，二者可为殷鑑。其实世间之吉凶相生，祸福相倚，泰极否来，否极泰来。
观察乾卦「飞龙在天」之后，如再踌躇自得，恐将「亢龙有悔，盈不可久也」：
唐玄宗之宠幸杨贵妃，致有安禄山之乱，开元之治，毁于一旦，适足以为借镜。
小人胆大妄为，不依正道而行，履霜不思坚冰之至，必有「龙战于野，其血玄黄」
之下场：商纣暴虐之极，卒有武王之弔民伐罪；满清腐败之极，卒有国父武昌起
义之成功。可见君子「先天下之忧而忧」之心思，无论太平盛世或纷纭乱世，皆
「进亦忧，退亦忧」，这种防微杜渐、居安思危之忧患意识，于周易之经传中，
可谓随处得见而又谆谆告诫矣。
5。厚德载物之胸襟
「坤，元亨，利牝马之贞，君子有攸往。」彖曰：「至哉坤元，万物资生，
乃顺承天。坤厚载物，德合无疆；含弘光大，品物咸亨。牝马地类，行地无疆；
柔顺利贞，君子攸行。」就乾坤两卦而言，乾为天，天覆盖万物于其下，坤为地，
地承载万物于其上。天为化生之源，地为繁衍之所，故地顺承天之运行而助其创
生万物，正所谓「繁启蕃长于春夏，畜积收藏于秋冬。」（荀子天论篇）坤卦性
情柔顺而坚守正道，保有光明伟大之德性，万物皆赖之而生息不绝，犹如牝马柔
中带刚，负载重物，跋涉千里，健行于无边无尽之大地，可谓耐力十足，无远弗
届。朱高正易经白话例解有云：
柔顺是坤道的「元」，健行是坤道的「亨」，柔顺而能健行则是坤道的「贞」。
一般而言，柔顺之物多半不能在无边的大地上持久行进，唯有牝马柔顺而能
健行，可以承担千里远行的重任，所以说「君子有攸往」。（注十五）
盖大地之能无止息创生万物，以其宽厚广大、无物不载之特质，足以包容众物而
助其成长，即使任人蹧蹋或唾弃，亦不以为忧，因人类无法脱离大地而苟全。坤
卦「六二，直方大，不习无不利。」象曰：「六二，直以方也。不习无不利，地
道光也。」大抵天体为圆而刚健变易，地体为方而柔顺厚重，坤地宽广而无不包
容，配合天道之规律运转，行其方正之德行，「四时行焉，百物生焉」，故有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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育万物之伟大成就。此种宽广而浑厚之内涵，不待学习或勉强运作，自能顺势累
积而成，可谓本乎卑弱而后着者也，无怪乎万物皆能蓬勃发展于其上。
坤卦象曰：「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程颐易传云：「坤道之大，犹乾
也，非圣人孰能体之？地厚而其势顺倾，故取其顺厚之象，而云地势坤也。君子
观坤厚之象，以深厚之德，容载庶物。」（注十六）大地既有无限宽广之空间，
且能緜延创生万物，使其文明进化，故足以成其伟大德业；君子有鑑于此，亦能
以无比宽厚之德性，发挥无比恢宏之度量，包容万有。所谓「厚德」即指「天地
之大德曰生」（繫辞下第一章）「大人者，与天地合其德」（乾卦文言）之意，
圣人体认天地有好生之美德，欲效法之而能博施济众。所谓「载物」即指「范围
天地之化而不过，曲成万物而不遗」（繫辞上第四章）之意，易道涵盖天地万化
而无有差错，圣人亦欲微妙成全万物而无有遗漏。自古成大功立大业者，莫不礼
贤下士，顺应民情，逆来顺受，委曲求全，贵以有容乃大之心胸，尽纳天下之能
人而用之，由是开创丰功伟业。反观暴政必亡之例，皆因倒行逆施，背离民意，
刚愎自用，排除异己，甚至赋税繁重，民不聊生，圣人挺身而出，拯救黎民于水
深火热中，恩同再造，如商汤之放逐夏桀，武王之讨伐纣王，自有光明伟大之远
景。坤卦六五「黄裳，元吉。」象曰：「黄裳元吉，文在中也。」君子笃行中道，
柔弱谦卑，怀有经世济民之宏愿，深思大地兼容并蓄之精神，量包天地而德施宇
内，民意所趋，顺势而为，既能承担任重道远之使命，更足以造就永垂不朽之圣
名。
6。自强不息之精神
观察天道之运行，乃刚健不息，永恒不休，所谓「日往则月来，月往则日来，
日月相推而明生焉。寒往则暑来，暑往则寒来，寒暑相推而岁成焉。」（繫辞下
第五章）宇宙自然之现象，循环不已，众星相随旋转，日月轮流照明，遂有昼夜
之诞生；春生、夏长、秋收、冬藏之递进，遂有四时之代御。以其规律之运转，
顺序之替换，阴阳化生万物，风雨普施大地，由是造就宇宙之千种百态。故「阖
户谓之坤，闢户谓之乾，一阖一闢谓之变，往来不穷谓之通。」（繫辞上第十一
章）李周龙易学窥馀有云：「所有的万有品类，都在时空中终而复始，反复循环
地生灭。这种现象，自有天地以来，即已如此，所以繫辞传说：『易穷则变，变
则通，通则久。』在往来消息的变化当中，必须要有这个『通机』，纔能使万物
生生不息，绵延不已。」（注十七）探讨宇宙万象虽变化莫测，要皆不离「动极
思静，静极思动」「阳极生阴，阴极生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