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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大笑,听他问了,因道:“啊,方才京里来人指着名姓儿地要见他。一会子就过来的。”
正说着,窦元宗两手恭恭敬敬捧一只填漆匣子步了进来。
这匣子的样式乃是君瑞极熟的,就连上头的双钮云龙纹暗扣如何来解,他也是一清二楚。
“哦?”太子立时浅浅一笑,把珠儿拉了来,“朋侍卫那里有件东西是本宫叫人寻来赏你的,去看看喜是不喜欢。”
君瑞知道太子这是有事要议,偶然一瞥间,见正要出去的珠儿忽然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君瑞自入得宫起,身边就无有几个贴心朋友。太子待他虽如兄弟,他却总有些怕他。况且官场上自古诡异阴暗,于是他步步为营,不敢轻易与人交心。日子长了起来,心里总有些空落落的。如今见了珠儿,一来自他出宫以来,发觉周遭危机重重,总觉透不过气来。这会子眼见又有事来,心下顿时一紧,便急欲寻个机会开发一下;二来则是欢喜珠儿温婉性子、怜他身世凄苦,也想叫他忘怀。于是,趁着这档儿,悄悄朝他扮了个鬼脸。珠儿见他样子古怪,立时“扑哧”一笑,忙忙推门去了。
这一笑,顿时使得他面色明朗不少,君瑞看去,只觉得果是妩媚动人。正想着,却听得身后“咯哒”一声,回首去看,原来太子已把匣子里的书信给取了出来。
这匣子原是宫里细作密报用的密匣子,除太子之外,惟有得匣之人才有钥匙。匣上的暗锁也做得巧妙,若不知到底细的,是如何也寻不到的。
君瑞初始见这匣子时,便已知道是宫里来的六百里密件。只不知道是宫里又出了什么事儿来,竟教太子边看,边冷笑连连。
须臾,太子便点了火折子起来,把信帛给细细烧尽。
太子起身,垂首慢慢来回踱步。不多时,似是已拿定了主意,站定身子,抬眼道:“长卿,去传本宫的意思:着王越、左军都督府右都督孟和并王越下头督粮道伍路莹三人,未时来见。”
气度沉稳,自呈威仪。却见他一脸冷凝地看向窦元宗:“长卿,布衣百姓可否得见朝廷钦犯?”
“按律原是不准的,只如今吏治不善,倒或可一试。”窦元宗回道。
太子微微颔首,正要举步,忽听身后窦元宗又进言道:“殿下,臣以为不可。”
“臣若猜得不错,殿下乃是想去见穆清大人。只是殿下,既然穆大人乃案子的关键,若内中真有玄机,咱们自不可轻去见他,不然莫说是要知道真相了,反是害了大人。”
“窦大人说得有理。” 见太子依言住了步子,回首,双眼直燎燎看着自个儿,君瑞不觉面上一热,顿时垂下脸去,喏喏道,“臣心中暗自度忖,既然季大人先到几日,殿下不妨先召了他来问话,也好知道些情势。”
太子默默思忖了一番,却道:“君瑞,把余嘉叫进来。”
原来他们这里议事儿,余嘉就在门外守着。太子见他进来,始展眉道:“本宫知道你有法子。去弄四套百姓家的衣饰来,要顶不起眼的那种。”
见余嘉领命去了,太子方回转了身子,不经意瞧了君瑞一眼,忽然又叫住余嘉:“告诉阿奴,叫他把摆了蜜饯果子的多宝格也带上。”
窦元宗把这些皆瞧在眼里。他自是个人精子,看了这许多,哪里还有不明白的,于是面色渐渐凝重了起来。
太子见他神色凝重,只默默来回看着自己同君瑞两个,知道凭他的伶俐,应是已知道了个中情由。于是转头吩咐君瑞道:“去把本宫遗在房里的暖炉给取了来,你亲去交给下头添些香木炭,看着他们添完了,再取回来。一会子还等着它出门。”
看君瑞去得远了,窦元宗屈膝一跪,重重磕在青石板上。
太子知道他心里所想,反坐了下来,沉沉一叹:“原先本宫看君瑞年纪小,又有玲珑心思,乃是可塑之材。如今相处三岁,本宫已知道他禀性纯良,并非是得力之人。长卿,你乃本宫心腹。自你十五岁投了本宫门下,起先只做得一个小小舍人。那时本宫看你就是个伶俐的,知道日后你必是本宫的股肱之臣。今日,本宫知你是看出什么来了。你也该明白,你与君瑞不同。你是本宫幕僚谋臣,君瑞却不是。本宫今日便明明白白说予你知道:君瑞之事,自有本宫掂量,不许旁人插手。”
太子一番言语,虽无多少情绪表露,窦元宗却知道大事不好。
他原以为太子不过是情窦初开,不自觉而为之。只消人稍稍提点,便可使之斩断孽缘。如今看来,太子竟已是泥足深陷,早把满腔情意付了那个懵懂无知之人。
单只听他言语之间多有维护,却处处不落痕迹,就已叫人看得分明。如此周密而不落人话柄的保护,若非是情意如潮又怎么会叫这般尊贵的人费尽心思!
窦元宗忍不住面部稍稍扭曲了些。
按说君瑞并不是什么倾国美人,也非是什么惊世才子。粉雕玉琢,一个富家公子。照他看来也是稀松平常。
原先两人在宫里,也不见有稍许异样。为何君瑞随太子出来不过月余,两人便到了这般地步?他却是如何都想不透的了。
若他早知道如此,该当早些时日便去了陆栎这个祸害。
今日听太子话里意思,却是威胁他不得动手的了。
只不知道,若他执意动手,太子是否会为了一个满心爱怜之人,而废了自己左膀右臂的得力心腹呢?
思及至此,不由转头去看太子此时面色。却见他此刻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忽然柔柔一笑,眉目之间蕴着似水温存,平白清减了几分威仪。
窦元宗心里顿时一凉。
迟了,一切都已迟了!
朴风原是街上担货卖的货郎,家里省吃俭用的,又靠他那做了府仓副使的哥子朴路接济,几年下来倒也攒了些银子。因识得几个大字,便使银子托人通路,做了杭州府府衙一个小小照磨,自从府仓走水之后,朴路因职责干系已下了大牢。为此,朴路他媳妇儿也不知道哭着上门了几回,只求这任着照磨的小叔子出面盘桓盘桓,倒也不指望再留着前程,留条小命也就足够了的。
朴风知道家里老娘也是存着这么个念想儿,只因为知道小儿子的为难不好开口罢了。
他自幼与哥子便是同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后又得哥子照拂良多,自然也不愿看他好端端丧了性命。只是滋事体大,他不过一个小小照磨,哪里说得上话来。心里头急着,也没法子,每日家只得在家摔碗砸盆,打打儿子、媳妇泻泻火气。
这日方吃了早饭,见儿子正拿个芋头在门前啃着,啃了几口又使性子摔在地下,只跟他媳妇讨要果子吃,不由心头火起,一脚揣出去,嘴里骂道:“早先家里一口饭还省得几顿吃,今日你老子拿的例银不过刚好糊口,你就当少爷了!”
他这儿子不过六、七岁大,名叫朴宝。朴风这一下揣得虽不重,宝儿见父亲一脸凶神恶煞般得模样,顿时吓得摊在地上狠命大哭,鼻涕糊了一脸。正哭得天昏地暗,两眼迷糊时,忽然被人轻轻扶了起来。那人一手软软替他揉揉跌痛之处,又掏了块蜜饯果子来,和善地说道:“给你。”
他爹娘皆是粗人,说起话来,都是声大如雷的,如今听得如此温和儒雅的声音,朴宝不觉一愣。忙忙抓了袖子抹去脸上鼻水,睁眼一看,见是个哥哥正蹲着轻轻给自己身上拍灰。那位哥哥容貌比他爹娘不知道好了多少,身上又有股子从没闻过的好闻味道,眼里温暖如春。
朴宝不觉就看呆了,也不知道去接那人手里的蜜饯果子。
太子正立在君瑞身后,看个脏兮兮的小娃娃傻呆呆看着君瑞,嘴上还挂着晶晶亮的鼻水,只觉得恶心。
他是何等尊贵的身份!自小虽身处险境,见的却也都是达官显贵、文雅贵胄。几个皇子年纪虽小,却个个都被仆从侍侯得玉树琼花一般闪亮干净。他哪里见过寻常百姓家的流涕娃娃。
却看君瑞居然毫不介意,反对那小傻子温和一笑,把手里的蜜饯果子又递进了几分。心中又是一暖。
他虽面无表情,一旁窦元宗却知道太子已是失了神的。于是斗胆上去,向门槛后头那双手叉腰的恶汉作揖,问道:“敢问此地可是朴风,朴照磨家?”
朴风把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迟疑着点了点头。忽然看见这人回身对身后的公子哥儿恭恭敬敬说了几句话,于是恍然大悟。
这人是个师爷啊。……也不知道他身后是哪家的公子,嘴上也不长毛,靠得住吗?
再看自家不成器的傻儿子,那蠢东西居然还愣愣看着蹲在面前的富贵公子,只差没淌口水的了。不禁一恼,上去揪了儿子的耳朵:“蠢货,傻得跟什么似的,哪里像我老朴的种!去,跟你娘给奶奶端洗脸水。”
君瑞自小也是富家子,又是爹娘掌上宝珠,不曾见过如此父亲。当下愣在原处,也不知如何是好,不由转头去看太子,目光触及窦元宗一双满是责备的眼睛,心中也是不禁一惊。立时低下首去,退在一旁。
朴风也觉出这几人来得奇怪,回身便要关门。
幸亏余嘉机灵,忙上去递了府衙牌子,道:“朴照磨,咱们是监察御史季晨、季大人手下,季大人要咱们今日来问话。还请予个方便。”
朴风接了牌子,细细看了,果然不差。
于是急忙让了进去,上了家中最好的茶水。
“小的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见来问话的几个少不更事的,他就知这是个契机,说不得便可替他哥子脱罪。朴风心里高兴,不免就失态了些。
太子在宫里久了,这点点心思哪里瞒得过他。心头冷笑,看这厮殷勤万分、端茶送水,全当瞧热闹。
窦元宗只当太子是碍着身份,不欲同这下等人说话,于是代问道:“朴照磨,衙门里头上下文案原都是经你手的……”
未待他问得完全,只听身后太子垂问道:“朴照磨,不知道这杭州府内民籍在册的有多少人?”
“约莫也就万把千个。”朴风不解其意,却也老实答了。
“那军籍在册者多少?”
“也该这么多吧。”朴风已有些不耐了,正想叉开话去,却听那少年又问:“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