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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金笺之太虚词by无幽-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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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弟弟又小我十余岁,因而合府上下皆宠他,竟生出了个混世魔王的性子。” 
朱佑樘听他毫无防备自呈家世,又观他言行举止,神色态度,知道此人实是个诚信君子。忽然又觉他所说事体甚是熟悉,转念一想,心头蓦然一惊。 
倏地直起身子,正色而坐,朱佑樘细细打量了汪千岳一番,出言问道:“听汪公子言语,令尊难道是素有‘湖南第一人’美誉的汪亭神,汪先生么?” 
汪亭神乃是一介名士,有人知道他,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儿。只是能如此迅速仅凭寥寥数语便反应过来的人却不多。汪千岳不禁为之侧目:“正是,莫非公子见过家父?” 
“是啊,不过一面之缘。令尊风采,未敢或忘。”及至此时,朱佑樘倒安下心来,若有若无地微微一笑,复又懒散了下去,“我与君瑞皆有心,若能得令尊教诲,实是三生有幸。只是怕令尊看不上咱们这些天资不济的,没得折了令尊名头。 

第七回:千里鸿信玉碎胡州 水月厢房深夜点拨 

这汪千岳平日极是仰慕其父。故而他待人接物、为人处世,无不模仿父亲。虽人称其父为“湖南第一人”,却从没听人赞得如此坦率,又显得如此仰慕,当下不禁暗自得意,倒与这朱佑樘推心置腹了起来:“家父是最欢喜好学之人的,莫说是如公子这般聪颖儒雅的了,就是等闲秀才,也能轻易同家父谈到一处去。” 
“既是如此,在下倒要以文会友,只望令尊莫要厌弃。”朱佑樘眼帘微垂,掩去其中万般心思,道,“只是胡州一别,也不知要何时相见了。” 
话到此处,悠然一叹,顿时显出无限惆怅来:“看汪公子此番行色匆匆,不知可曾见过令尊?” 
那汪千岳不禁面色一黯:“家父教人转告我,叫我前往杭州府,务必在寿阳王府前截住陈允先生。来去匆匆,倒没见父亲一面。” 
“陈允先生么?”朱佑樘细听至此,已知道其中自有蹊跷,道,“在下与陈先生甚是相得,令尊的意思……莫非陈先生是遇到什么事了么? 
汪千岳不由自主摇头道:“实不相瞒,在下也不知家父的意思。家父只说,叫陈先生小心冯于此人。” 
朱佑樘稍使手段便把事体细细探了个究竟,做得虽然轻松,此时却愁绪满心,在他看来,陈允这事儿虽琐碎,不知怎么,总教他觉得扑朔迷离。为何那日见汪亭神烂醉客栈?却是怎么都猜不透了的。 
当下,强自按下心头乱麻,出声唤道:“余嘉,君瑞呢?” 
君瑞那里方才睡下。余嘉守在外头,正听见太子唤他,于是进了来,小声儿回了话,转身正要去叫。朱佑樘眉头微微一皱,忽然道:“别搅了他好梦。你悄悄去了,把他上回拾来的什么劳什子绳串,给取了来。” 
余嘉也是眉头一皱,正要说话,却是欲言又止,终究是安安静静办差去了。只片刻,便双手捧了东西复命来。 
朱佑樘自他手上拣过绳串,随手置于桌上。正要开口,猛抬头间,竟见那好好先生一般的汪千岳脸色惨白,双眼直愣愣瞪着桌上的“冤孽串”,似是活生生见了鬼的模样。 
静默片刻,只听得汪千岳声音嘶哑,干巴巴道:“不知道公子可否能将此物交在下细看?” 
将绳串递了过去,眼见得汪千岳脸色由白转青,最后灰败。朱佑樘佯作震惊道:“汪公子这是怎么了?” 
好半晌,那汪千岳才回转神儿来,嘴唇微颤,却勉强周全礼数:“不知道此物公子是从何处得来的?” 
朱佑樘见他面无人色,不由也动了几分恻隐之心,顿时柔声道:“那日见令尊酒醉结了此物出来,却不想竟丢在客栈里头,也不带走。舍弟顽皮,觉得此物玲珑讨喜,便拾了来。如今正遇上公子,此物就归还了原主吧。” 
那汪千岳失魂落魄,竟不及搭理他,只是紧紧攥了这“冤孽串”,喃喃道:“这叫我如何去同母亲说呢!” 
朱佑樘起身上前来,轻按住他的肩头,问道:“汪公子可是有什么不便么?” 
见汪千岳满眼茫然,抬头看着自个儿。正觉不耐,汪千岳忽然哽咽了起来。朱佑樘自小便知道“男儿有泪不轻弹”的道理,故而自他年满十二岁以后,除了君瑞外,从未见人抹眼泪儿,况且宫里那地方,即便是有人哭,多半也是假的。此时听他强自压抑苦痛,声声哽咽,不觉就有了几分凄楚郁胸。正自感慨,只听他低声答道:“若没料错。家父已亡,只是家父家母素日恩爱,如今家父去得不明不白,叫我如何去同母亲说呢?” 
原来这汪千岳此刻已认了那冤孽串尾端的如意结出来,这种结法乃是其母独创的手法,旁人学它不来。其父拆了原结的时候,留了尾端的如意结下来,故而他是一眼就认得的。偏偏他父母又是鹣鲽情深,其父出门必定带了其母所结的结子,轻易不肯离身的。如今竟在一个不相干的少年处得了此物来,又见父亲在上头结了个冤孽串,怎不是五味杂呈,心中知道不好! 

季晨立在水月寺厢房之内,面上不觉苦笑。 
昨儿个他拜会浙江承宣布政使王越。虽说是例行公事想将案情稍事探究一番,却明明白白听出,这位王大人非但不想助他办差,恐怕还对他的到来十分不悦。更别说是下属督粮道伍路莹了。 
伍路莹乃是浙江承宣布政司参议,是个从四品的官儿,兼着督粮道一职。案子本就是因他失职所至,若说要办他,本也是理所因当的,只不知怎么竟教他开脱了去,依旧好端端地办他的差使。季晨也在官场摸爬了多年,此番却偏看不出端倪来,只依稀晓得,伍路莹之所以能置身事外,必是有过硬的靠山。单这一条,就值得他对此人多加小心。 
偏这伍路莹真真一个怪人。方才见他,便笑嘻嘻上前来,预先打了个千儿,又将季晨热络地拉至一旁吁吁叨叨攀谈起来。季晨大小是个监察御史,负责监察一道官员吏政,又能直达中听,可说是握有官员升降大权,官阶却只是个七品。虽说到了地方上无人不应承几分,如此殷勤的却从未见过。当下把他弄得一愣,忍不住抬头去看堂上正坐着的布政使王越。那王越却好似对伍路莹这等目中无人的表现无动于衷,反冷眼看着,只顾叫下头上茶待客。 
他同这伍路莹东拉西扯地,好不容易说到了秋粮走水案上头,就又叫伍路莹给叉开了话头。结果如此一来,他在王越府上干耗了半日,却是丝毫没探听出什么门道来。 
想到此处,顿觉心中闷气。于是踱至窗前,正推窗观月,但听得外头更鼓三更,忽觉有风来,抬首而视,只见月落星沉,一片漆黑之中,萧索寒意侵入心脾。 
如今雪已化尽,正是春归之时,只是三更火尽,无限忧思。季晨正自感叹,猛然一惊,险些把心给吊到嗓子眼儿来。伸手不见五指里,一点幽亮点于院中,却由远及近,缓缓而来。 
莫非竟是遇上了鬼祟之物?急忙退至榻前,门已“吱呀”一声,开了。 
腿脚虚软,险些跌坐下来,季晨不禁面色惨白、额际生汗,急急喘气中忽然听得有人“咯咯”一笑,再抬头,这才想起,原来今日此刻,他乃是受邀而来。 
来人乃是而立年纪,素衣便服,满头青丝唯簪一支嵌银木藤簪。看他笑意盈盈,雍容华贵,气度轩昂。季晨一惊,只那人发上簪子看来颇是熟悉,于是又就着房里微弱烛火细细辨认。正自称奇,忽然忆及昔日曾在宫中见一贡物,方恍然大悟。 
此簪虽不起眼儿,却是万金之宝。 
就说那紫金藤,此物虽是木质,却坚硬异常,难以雕琢,又为其属罕有之物,有“寸藤寸金”之说。更别上头盘踞着的银龙了,精雕细琢,须长鳞齐,神态自然,且最稀罕的是,造匠竟知道这紫金藤不容他物,唯有银质才可相配。 
龙盘紫藤簪,季晨以为此生自己只有幸得睹一回,想不到在这荒僻小寺中竟又见其光彩。而当年此物入宫时,正逢寿阳王进京面圣,皇上又得麒麟子,大喜之下,便将这簪子赏了花名天下的寿阳王朱宸府。 
季晨此时已知面前所立何人。又见后头从人解了那人肩上裘袍,悄悄阖门而退,于是立时跪了下来,嗑在地下口中道:“杭严道监察御史季晨请王爷安。” 
“季大人怎么如此见外?” 朱宸府随手把手里头握着的夜明珠搁在桌上,笑盈盈道:“令尊当年官拜鸿胪寺卿,说起来与本王也是旧识。也知道君少有才名,几番欲见君一面,都只为杂冗所阻。如今见君人品,倒懊悔不曾早认识了。” 
说话间,早有几个小沙弥进来,奉上茶水果品,满满摆了一桌。 
寿阳王微微笑着,冲季晨招手道:“季大人且起身坐下。你我同朝,说到根儿上,都是皇上的臣子,莫要生分了。这些果品乃是杭州府特产,小王吩咐下的,季大人也尝尝鲜。” 
见季晨虽已起了身,却仍恭恭敬敬立在一旁,于是道:“季大人如此,莫非是不屑与小王一处么?” 
“季某惶恐。”听他这话说得和缓,却只惊得季晨一身冷汗,猛地跪了下去,伏在地下道:“王爷明鉴,季某断没有这个意思。” 
寿阳因此哈哈一笑:“季大人请起。明人眼前不说暗话,小王此番私见大人,实乃是为公事而来,至于是为何公事,季大人自然清楚。” 
季晨此时却不敢起,垂首道:“季某此次只为传圣旨办皇差而来,王爷既然是要谈公事,为何不待明日上公堂议处?” 
“季晨呐季晨,你年纪轻轻,官场倒也没白白滚爬。”寿阳手里扣着碗沿,笑道,“你既是来了这水月寺,何必再同小王打哈哈。” 
季晨因抬头回道:“王爷既然未曾开口,哪里有季晨说话的份儿?” 
寿阳笑容微冷,端起茶碗,揭开碗盖,微吹了口气,从容道:“看,季大人又耍小心眼儿了吧。为何不说,因是听人传话,故不敢轻信?” 
“季某不敢……” 
寿阳见季晨急急忙忙又要分辩,于是截了他的话头:“不敢?小王且问你,圣旨已下,你为何却不思查案反去与那王越一干人等纠缠?你自然是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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