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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安德烈对于这个年轻人并没有太多的想法。他的确是个有能力的人,可以说比阿纳托利更加杰出。也许阿纳托利以后可以成为一名勇猛的战士,但他自身缺乏冷静的头脑和过分清晰的判断力,而多罗霍夫,这个男人完美的弥补了一切。
安德烈审视着面前的男人,心里自有一番判断。
战争似乎就在人们的手掌前,大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提着脑袋去送命了,所以在这种时候,总是喜欢用篝火和烈酒让自己醉倒。这种欢乐实在太过心酸,因为你不知道这会儿坐在你身边的战友下一秒是不是只留下一条胳膊。
“大人,晚宴开始了!”维什尼亚克走进了安德烈的棚屋里说道。后者点了点头,站起来抚平了一下下摆的褶皱。有些事情,即使在这种艰苦的条件下,那些深藏在骨血中的东西还是不曾改变。
安德烈参加过很多次的晚宴,酒杯交错,穿着礼服的先生和小姐,铺着华丽的地毯,谈论着一些可有可无的事情,但他从未深入进去,或者说,那些东西从未触及过他的内心,可是这一次,当男人瞧见那些年轻的脸庞,那些粗糙的面容,和眼底渴望又胆怯的神情后,他的目光变得柔软了起来。
这些都是以前的他,是需要被鼓励的士兵,是俄国的卫士。
安德烈喝下了烈酒,库图佐夫将军让他说些什么,因为众所周知,安德烈·博尔孔斯基是他的爱将,是那一个带着为数不多的军队炸了敌人的储备仓的年轻有为的将才。
他像每一个谨慎的发言人一样,用无趣的几句话作为开场白,然后,在酒精的作用下,他的心似乎燃烧起来了一样,安德烈开始说那些他真正想说的话语。
“战争取决于什么呢?不是武器不是士兵的数量,而是一种决心!不要去想接下来该怎么办,如果失败该怎么办,就只要想着胜利!”
台下多罗霍夫拿着自己的配枪,一开始,他像鄙视所有人一样,在心里为博尔孔斯基那些机械的话语而感到可笑,但很快的,在安德烈用一种几乎可以说颤抖的嗓音说出那些话的时候,他脸上那种漫不经心的表情收敛了起来,变得严肃而庄重。
“因为我认为明天的战斗胜利取决于我们而不是他们!”
多罗霍夫能够看到那个黑发的男人几乎是嘶吼着说出了这样一句话。他脸上的表情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坚定,好像千军万马过来他也不放在眼里。多令人震撼啊!
“记住,战争不需要宽大!战争的目的就是杀人!把你们的理想以及信仰全都丢掉!如果你们想要活着,就把和平时期的仁慈全部抛弃掉!如果你们想要见到自己的亲人,就让自己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活下来!活下来赢得这场战斗,打一场漂亮的战役!”
士兵们沸腾了起来,好像煮开的水。男人们满脸通红,几乎抑制不住心里的那种豪情和激动!
“为了胜利!”
“为了俄国!”
“为了一切!”
多罗霍夫不想这样做的,那看上去很傻。可怎么说呢,他的眼睛闪亮着,嘴唇红润并且因为激动而有些哆嗦。他那强壮的小臂攥着自己的配枪,心里狠狠地说着。
“哦!去他妈的!我现在只想做一个傻瓜!”
八月二十六日,这一天是从黎明之前的炮火声被拉响的。彼得堡的上流社会召开了一个颇具规模的集会,所有人都在吵吵嚷嚷的,男人们的脸膛布满兴奋和焦灼的红晕,女人们嘴巴不停的阖动着,不时地还用小折扇掩住自己吃惊的口鼻。
海伦绕开那些人群,她径自走向了玛利亚那里,而后者,正端坐在椅子上,神情满是忧虑。
“玛丽。”海伦轻轻地喊道。后者抬头望向她,扯出一丝笑容。
“海伦。”
海伦蹲下身子,双手握着对方的手心,仰头看着她,说:“我们会赢的。”
“啊,是啊!”玛利亚低低的感叹着,那双明亮又动人的眼睛显得湿润又美丽。
她们都在期待着,期待着从前线传来的好消息,期待着胜利的到来。
“海伦。”软糯的嗓音从身后传来,海伦回头看去,安德烈的父亲正牵着小尼古拉的手。
和那些焦急又兴奋的男人不同,穿着制服的老公爵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种沉稳的气息。
“您好,伯父。”海伦喊道,后者微微颔首。
金发的姑娘冲那个幼小的男孩儿招了招手,后者微笑了一下,露出珍珠色的小牙齿。
海伦吻了吻怀里的男孩儿,尼古连卡用小手圈着海伦的颈项,小脑袋蹭了蹭对方的下巴。即使他还很小,也明白今天和往日的每一天都是不一样的。
他看到了大人们脸上的神色,瞧见了玛丽姑姑忧虑的目光,但海伦,海伦不一样。她拥抱自己,亲吻自己,并且和往常一样给予了他微笑,那令尼古连卡觉得熟悉并且安全。
“过来,爸爸,海伦,坐下来吧。”玛利亚柔声说着。
老公爵坐下后,海伦抱着小尼古拉也坐在了软椅上。他们都没有说话,海伦用手指轻柔的抚摸着男孩儿的头发,而后者,在她的怀抱中乖巧的呼吸着。
“您不能继续呆在莫斯科了,那太危险了。”海伦低声说着。
她知道安德烈的父亲是一位多么顽固的人,就是皇帝陛下也似乎无法撼动他。但随着战争不断的深化,莫斯科已经不是一座安全的城市了。
“您可以来彼得堡,若您不介意,伯父,您可以和玛利亚还有小科科住在家。”海伦想了想又说,“不,就算您介意,也请您暂时不要回莫斯科。”
老公爵笑了一下,不是那种嘲讽的样子,但海伦不能完全明白他的意思。
“阁下,我女儿说的没错。”阿琳娜走了过来,自从小儿子上了前线后,她就比往日里更加清瘦了不少。
“难道您还能找到比库拉金公爵的府邸更好的地方吗?”
瓦西里公爵从不远处慢吞吞地踱步过来,微胖的身躯也掩饰不了他此刻面色上的忧虑与焦灼。
“我的荣幸。”老公爵平静地说着,令人意外,却似乎又在意料之中。
相比较彼得堡阴郁又紧张的情绪,波罗底诺村的上空就是难得的晴空,只是这会儿,蓝天和白云已经被炮火所遮蔽了,硝烟在半空中翻滚着,好像张牙舞爪的乌云。
安德烈骑在马上,他的内心不像上一次一样激动。
他的脑子里闪现的不是理想和荣耀,不是各种胜利之后的美景,只是单纯的留下一个念头——胜利!
炮火声炸响了,法军和俄军开始交战。
多罗霍夫在属于自己的炮兵团中,他那英俊的脸庞此刻已经被烟灰给染上了黑色,但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了他满脸兴奋的神情。他胆怯,害怕着,又激动着,这就是战争,在这一刻,多罗霍夫几乎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把弹药拿来!”他高声喊着,然后机械的把弹药放进去,点燃,直到它在敌人的军队中炸响。
“轰——”
多壮观啊!又多残忍啊!
生命的消亡就在这一瞬间,而他们根本没有时间去哀悼那样一条生命。在战场上,不是你的手沾染鲜血,就是我的血液浸透对方的身体。
“来啊!继续来啊!干他娘的!”多罗霍夫狠狠地喊着,所有人都是这样,仿佛只有将这些声音嘶吼出来才能赶跑那些潜藏在心中的恐惧一样。
战场上的枪声越来越密集。敌人的炮火显现出疲软的趋势。俄国的士兵们脸上仿佛是被点燃了的火把一样。
“上尉!还有八发子弹!要不要继续!”一个矮个子的士兵盯着一张被硝烟熏黑的脸嘶哑地喊道。
多罗霍夫头都没转,只大声地回应道:“继续!”
敌人被弹药给轰退了不少,如果这个时候停止发射,多罗霍夫知道他们做的一切将会白费。但弹药只有八发,不过是一眨眼的时间。他快速的思索着,一根弦已经绷得紧紧的了,此刻要一边留心自己的小命,一边别把到手的胜利给放跑了。
冷汗从这个年轻的长官额头上留下来。多罗霍夫的嘴唇紧抿着,在最后一颗弹药用尽之前,救星来到了他的身边。
“继续发射!”
那是一个沉稳的声音,尽管声音的主人在竭力保持镇定,但略微带着颤抖的嗓音还是出卖了他。
多罗霍夫用一个扭曲的姿势转过头看着对方,那个黑发的男人和他的副官亲手运来了几箱弹药。
“长官!”
年轻的士兵见到了安德烈,粗着嗓子喊道,而安德烈微微蹙起了眉毛,这下,他的语调终于恢复了和往日里差不多的样子。
“继续!”
“是!”
没人再关心阶级的问题了,所有人的眼睛里似乎都燃起了熊熊的火焰。
啊!胜利就在他们的面前了!
可上帝会这样微笑吗?
不,上帝是个喜欢戏弄人的老头。
那个黑发的年轻人瞪大了眼睛,在瞧见那一刻榴弹就要落到他们面前的时候,他本能的将那个让自己暴露在危险地带,只为了更加精确的将炮弹射中敌人阵营中的男人扑倒在地。
“轰——”
又一声惨烈的炸响声,鲜血染红了这片草地,那些供给着人类生命活动的血液向着哺育着他们生命的大地渗透着。
一切的一切。生命,从诞生又走向回归。
作者有话要说: =v=大家把马甲背心穿起来吧,请不要突突我☆、番外 伊波利特(二)
伊波利特有些窘迫的站在母亲的身边。男孩儿灰绿色的眼睛小心翼翼的在四周打量着。看上去像是一只有些不安的兔子。从他过于瘦弱的身子来说,确实也很像那种毛茸茸的,胆怯的小动物。
没有。伊波利特黯然的低下了头。这周围除了他就没有别的孩子了。
“亲爱的,不来点果汁吗?”一位年轻的伯爵夫人微笑着问着伊波利特,而后者只是尴尬的摇了摇头,抿了抿嘴唇又低着头,腼腆而内敛的样子使得其他的夫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