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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伦觉得更加愧疚了,她突然意识到,这个轻佻的年轻人就和俄国所有的战士一样,他可能会牺牲,然后永远躺在土地里沉睡,而她却在对方喜悦的时候嘲讽了他。
“那么,阿纳托利,你为什么要去前线呢?”她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甚至是谦卑的,似乎是为了弥补刚刚那些任性的话语。
“其实原因很简单。”阿纳托利降低了嗓音,所有的人都凝神听着。他们在各自的脑海里已经设想了无数种光荣又辉煌的原因。
“因为他们的口粮比我们好多了。”阿纳托利用一种沉痛的嗓音说着,而在场的几个人反应过来后,都呆住了。
“你们要知道,军队里的酒就和马槽里的泔水一样难喝。”
“阿纳托利!”海伦气呼呼地喊道,而另外两个好脾气的男人也不知道自己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了。
“只是开个玩笑,只是一个玩笑,海伦,别激动,别忘了,你可是公爵小姐,礼仪,记着妈妈说的话,随时保持得体的礼仪。”
阿纳托利又换回了那种嬉皮笑脸的样子,甚至在后面模仿了一段公爵夫人经常对他唠叨时的样子,而当他掐着嗓子那样模仿的时候,海伦也绷不住笑了起来。
一阵笑闹过后,阿纳托利收敛了那种嬉笑的表情,变得认真了起来。
“你说的没错,海伦,荣誉,每个男人都渴望得到它们,即使是我这样的花花公子也不例外。”
阿纳托利的嗓音十分悦耳,当他沉静下来的时候,他的眼神是十分有感染力的。
“你有想过吗?阿纳托利,你可能会死的。”海伦突然说道,她在说到死这个字眼的时候,身体僵硬了一下。
“想过,一躺下来就在想,可是,”阿纳托利翘了翘嘴角,然后又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他闭上了眼睛,脸上有一种热切又激动的表情。
“当我清醒的时候,我的脑子里就只有炮火声了,我的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燃烧着一样!”
年轻的男人猛地睁开眼睛,他的眼神里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在燃烧一样,他那充满渴望的表情和激动的嗓音干扰了在座的三个人。
“伊波利特,是的,伊波利特,你能明白的,对吧?”这一刻,阿纳托利忘记了自己对兄长的一些不满的情绪,他像是一个急于找到认同感的孩子一样,用一种奇异的语调询问着同样参军过的伊波利特。
“是的,我明白,十分明白。”
海伦惊讶的瞧着她的兄长们,她看到伊波利特那原本一直保持温和笑意的脸,他的神情变得肃穆而又热切了起来,就连没有参军过得皮埃尔也是如此。她几乎觉得他们不是在别祖霍夫伯爵的大宅里面,而是置身在战场上,在士兵们驻扎的帐篷里面,仿佛一出去就能看到炮火和硝烟。
“这就是男人啊!”
她的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崇敬地说着,在瞧见他们大口的喝着伏特加的时候,那种属于俄罗斯男人的豪爽和爱国情结让她觉得感动。
不管他们是什么人,有什么样的性格,是贵族还是贫民,作为一个国家的人民,他们发自肺腑的深爱着自己的每一寸国土,并且为国家战斗到每一滴血液流尽。
“起来,海伦,现在怎么能不跳舞呢!”
阿纳托利猛地喝了一口伏特加,然后站了起来。他大笑着,拉着海伦的手,不顾她的羞怯,用脚随意的把软椅踹到一边去,因为酒精,他的脸颊红了起来,一双灰绿色的眼睛显得亮晶晶的。
“跳起来吧,姑娘们,小伙子们!”
阿纳托利大声地喊着,仿佛现在置身于舞会一样,他那热情的嗓音总是能够激发出人们的情绪,连伊波利特也解开了袖口,他们几个人像是喝醉了的孩子一样,皮鞋在地板上跳出激烈的韵律。
“跳得不错,海伦,别害羞,我的小姑娘!”
海伦瞧着他们那热情的脸蛋,她自己也激动起来了,没有音乐,没有礼服,就在这栋大宅的阳台上,外面已经繁星满天,女孩儿的头发也有些散乱了,脸颊红扑扑的,她挽着阿纳托利的手臂,随意的跳动着。
“再来一个,再来一个!”那是皮埃尔的声音,带着酒气,双颊红的像是番茄,但他的笑容是那么开怀。
“伊波利特!伊波利特!过来,来这里!”
海伦招呼着,拉着兄长的手,后者笑了一下,也不推辞,带着这一股酒意和热情,那天晚上,三个人几乎是闹到了凌晨三点才去睡觉。
“真好啊……”
海伦躺在床上,右脸枕着柔软的枕头,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就像星星一样,她是那么满足,觉得自己幸福极了,并且认为她会一直这样的。
作者有话要说: 水木龙:今天您怎么不问了?
安德烈:……
水木龙:)
众:(怒)作者为什么还没被打死!
☆、第 28 章
夏天的时候,距离阿纳托利成为巴格拉季昂公爵的副官已经过去四个多月了。
诚实的说,当那位公爵大人酒醒以后他有那么一段时间是后悔的,后悔自己不该那么轻率的为自己找了一个副官,不过他很快就发现了,阿纳托利绝对胜任这个位置。
这是个能说善道的年轻人,他还有一张漂亮的脸,最重要的是,他这个人可绝不会无聊。
赌博,赛马,饮酒,他可什么都会。为此,巴格拉季昂公爵很是喜爱阿纳托利,经常带着他去赶赴宴会和俱乐部。
瓦西里公爵对此自然是高兴的,虽然大儿子伊波利特没有在巴格拉季昂公爵那里任职,不过他也有了一个得体的职位。虽然说不上出彩,倒也稳妥。只是,成为了那种大人物的副官,要赶的场子就必定不会少,而阿纳托利虽已喜好玩乐著称,但圈子里的人也都明白他的赌运有多糟糕。
这造成的结果就是在今早的时候,瓦西里公爵接到了一份价值四万卢布的账单。
“小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瓦西里公爵瞪着面前的账单,大声地喊道。
阿纳托利本来已经起来的屁股又重新坐下来了,他瞅了瞅账单又瞅了瞅正在生气的瓦西里公爵,最后耸了耸肩膀。
“就像您看到的,爸爸,我在为家族争夺荣誉的时候,不小心欠了太多账单。”
“你个混小子!整整四万卢布!”瓦西里公爵喷了喷鼻息,右手手指正戳着那张可怜的账单。
“爸爸,这都是交际的费用,我总不能跟着巴格拉季昂公爵出入俱乐部的时候,自己却在一旁端着果汁喝吧,别人都会说,‘瞧,那不是库拉金公爵的儿子吗,’然后您会被所有人嗤笑的,库拉金公爵的儿子像个女人一样捏着手帕谈论关于生产和哺乳的事情。”
阿纳托利夸张的说着,一旁的海伦原本正在喝牛奶,后来咳嗽了一下,她拿出帕子抿了抿嘴角边的牛奶,眼睛弯了起来。
“败家子,混账小子!”瓦西里公爵生气的训斥道,但还是签了他的名字,替儿子把账单还了。
“谢了,爸爸。”阿纳托利咧嘴笑了一下,端起酒杯向瓦西里公爵敬酒。
瓦西里公爵瞪着自己的小儿子,喷了喷气说:“多用点心,阿纳托利,交际是需要的,但付出这么多,你可不能没有收获。”
自此以后,到秋季的时候,阿纳托利越发大胆了起来,瓦西里公爵在第四次签署了一大笔账单后终于也明白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这一天,在大家吃过午饭以后,瓦西里公爵把小儿子叫到了书房。
“结婚!”
阿纳托利瞪圆了眼睛,他嘴角一向挂着的漫不经心的笑容终于没有了,他看着自己的父亲,似乎还在期待这只是一句玩笑话,但很可笑,他的父亲不怎么开玩笑,特别是对这种事儿。
“是的,结婚,趁着现在你是巴格拉季昂公爵面前的红人,我们最好在这个时候给你找一门好亲事。”
“哦,爸爸,你这样说好像我是个女孩儿一样!”
“小子,你的账单不应该总是由我来支付,给你找个有钱的妻子是最好的办法。”
瓦西里公爵喷了喷鼻息,他瞪着自己的小儿子,希望他老实一点。他可不打算再一次经历那种事,在女儿那里失了面子,在儿子面前他可不能再这样了。
“爸爸,你这样做就跟卖儿子一样。”阿纳托利委屈的嘟囔着。
“臭小子,你可是男人!”
“是啊是啊。”阿纳托利点点头,他抱着脑袋,“可你却强迫一个男人为了金钱出卖自己的肉体,期限还是一辈子!”
“混账!”瓦西里公爵气呼呼地呵斥道。“给我站好了,认真说话,别把那套油腔滑调用在你的父亲身上。”
“好吧。”阿纳托利收敛了嬉笑的表情,他站直了身体,穿着制服的样子让他看上去格外的挺拔。
“对,就是这样,我的儿子可不差,你能挑一个最好的妻子。”瓦西里公爵露出一个微笑。
那听上去就像是挑牲口一样,阿纳托利在心里小小的反驳着,但面上还是保持着面无表情的样子。
房间里,海伦原本正在倒红茶的手停顿了一下,她偏头看着男人,眨了眨眼睛,有些不可思议地说:“所以,爸爸决定把你嫁出去?”
“上帝,海伦,别再嘲笑你的哥哥。”阿纳托利拧起了眉毛,看起来有些生气了。
“好吧。”海伦撇了撇嘴,他把红茶递给阿纳托利,然后问,“那么爸爸那里有合适的人选吗?”
“有啊,有两个,卡拉金娜家的和博尔孔斯基家的。”
“博尔孔斯基?”
“是的,玛利亚·波格丹诺夫娜,安德烈公爵的妹妹,据说是个不怎么漂亮的公爵小姐。”
阿纳托利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他原本就是个喜欢漂亮东西的人,在他参军之前这个挑剔的恶习更加严重,如果玛利亚不是安德烈公爵的妹妹,想必他还会用更嘲讽的语气来评述一个姑娘的外貌。
海伦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但还是抿了抿嘴唇说:“阿纳托利,别这么肤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