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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唐旧梦:山河永寂 作者: 一寒呵-第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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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间寻得,今日特意给朕呈上来。”
  赵匡胤笑着接过,竟是扬手扔至身后地上,噼啪一声断了什么点检天下,“皇上抱恙万不可劳心如此无稽之谈,市井小民言论,怎能当真?”
  皇上微笑拍手,门外忽地进入两人手捧皇诏,赵匡胤不解只得跪地相接,竟是即刻起封他为殿前都点检,总掌禁军。
  点检得天下,赵匡胤手握皇诏起身望向病榻之上,皇上微微按压着伤口,幽幽而叹,“如若此为天意,朕果真过不了此劫,身后幼子少主必遭奸人胁迫,无论如何请点检保我基业不至败于他人之手。”
  赵匡胤死死看那封皇诏,面对皇上松开手,飘然而下,一袭明黄扔在地上褶皱不堪,“皇上知我性子,如何行事我自有准则……。。”话未说完突地见到皇上一口鲜血喷涌而出,立时推开门去宣御医。
  寿元殿内一片惊慌,赵匡胤独立于半死桐木之下仰首向天,回身深深望一眼宫殿大内,转身离去。
  
  




第一百三十章 国之将倾(上)

  策马回太傅府,迎面看见赵光义躬身相应,“恭贺点检。”赵匡胤立时起了疑,深宫之中秘宣之事一时半刻还未曾昭告天下,怎么赵光义知晓得如此清楚。
  顾不得四下多说,直直地叫住赵光义进书房询问,看他从容不迫,心下略略思索,“你可知今日城中谣言?”
  赵光义自己寻了椅子坐下,“光义知道,不但知道传言内容还知道点检得天下的谣言从何人之口流传出去。”赵匡胤抬眼望他,“何人?”
  “我。”
  赵匡胤笑起来,“果然。我想赵普能够寻到这木牌绝非偶然。”
  “是,我散布些谣言出去,再将木牌给他,他进宫给皇上,我若猜得不错,大哥回来便将面圣。”赵匡胤突然觉得前月征战之中胸口所受刀伤隐隐有些鼓胀感觉,不觉抬手捶打几番,一路策马而来便觉奇怪。
  赵光义见他神色,微微抿口茶,“光义算得大哥的伤应该好得差不多,不会出了大的差池。”赵匡胤锐利目光突如其来,微微眯起眼睛,“什么意思?”赵光义慢悠悠地嗅那茶香然后抬眼看看房中地上日影,“谣传之说传出三日,光义也大致推背图时下所能应谶之言抄录,偷偷遗于街头巷尾,二种传言不谋而合,如今恐怕百姓得到了皇上病重的信即刻便要人心动摇。”
  赵匡胤默不作声,半晌突然问,“那与我身上旧伤有何关系?”
  赵光义把茶杯放于桌上,“西域产的静岚花草焚之可作香油,我在寺中曾经常见此物,但若是以酒液浸泡之后再碾碎成泥便可诱发旧疾。”
  赵匡胤抬手将案上一直毛笔飞掷而去,茶杯四裂而碎,“赵光义,你把它涂在了木牌上?”
  “正是,常人接触无碍,但是若有旧疾在身三日之内必将诱发导致伤势愈重。它牵动旧伤,大哥底子好,寻常的刀伤正常愈合之后不至于出事,我细细地算过。”他说完一笑,满是深意,“三日,大哥过了这三日,便能趁机应了王饶的无稽之谈,他说的倒不全错。”
  
  赵匡胤神色平静,他大致也想出了一二,不过亲口听光义说出来,感觉全然不同,赵光义以为他顾念旧情会说出什么,赵匡胤却只问了一句话,劈头而下浇醒痴梦。
  他问他,“你是谁?”
  赵光义愣在那里很久。“大哥以为光义是谁?”
  剑眉之人微微闭上眼,“我以为你一辈子也与这种争斗无关。”
  眼前的赵光义瞬间便像那戏台上整妆披挂完毕的戏子,全然地投入了心意,忘了自己是谁,只当此情此景数遍演绎就能成了真,他脱口而出,“如果当年你没有丢了我,光义便真的一辈子也与这种争斗无关。”
  赵匡胤缓缓睁眼,“其实你还是在怪我。”赵光义摇头,“何谈怪与不怪,光义毕竟独自生活十多年,大哥可是觉得失望?”
  “不,我只是惊讶。”
  “大哥所想之事光义不过是助一臂之力而已,何况原本天意如此,皇上旧疾此时发作凶险异常壮志难酬,这便是预兆。”
  赵匡胤哈哈大笑,“天意,天意。我也该开始相信天意么?”
  赵光义却很是安然,彷佛早有预料,“大哥不信,所以光义才要逼得天意应了此谶,以后,大哥就是天。”忽而转念,“大哥此番南下可有所得?”唇边笑意森然。
  “你想问什么?”
  “恕光义直言,南方成不了气候,不要过多的牵念为好。”
  “看来我不在这几日,你倒也多方摸索打探过。”赵匡胤过去挥袖将瓷杯碎片拂落满地,“日后定能与大哥成就一方霸业。”
  “那画如何?”
  “还了该还的人。”神色分明黯淡下来,再想起来仍是愤懑,他赵匡胤何曾被人接二连三地耍弄,从头到尾都是个傻子。
  赵光义笑起来,“光义在南国时候也曾听闻六皇子盛名,只不过从未曾一见,如此看来,他果真与常人不同。”
  赵匡胤突然怒气顿起,“一幅画算得了什么!”
  “一幅画能舍命。”
  “赵光义!”他分明是真的生气,却也让赵光义知道那画中人的分量,立时笑起来,“大哥切勿动气,光义戏言。”
  他重重坐下,扶着额安静下来,连日来的疲惫之感顿起,赵匡胤毕竟也不是铁铸,累了便是累了,李从嘉,让你回到旧日里的生活,我又何必再多做无谓的念想,眼下的风雨欲来,而他竟然还在回忆紫檀的香气。“云阶近日无事吧?”
  赵光义哽住,“她无事,只是王夫人又生了事端。”
  “怎么?”
  “王夫人审时度势,非逼着云阶效期未满应下婚事。光义当然不好明言不妥,便只能推搪过去等大哥回来再说。”赵光义看他有些累了,自己又突然不太想多说此事,赶紧接着说道,“当然此事棘手,大哥不出面反倒是件好事,便先放着吧,不去理睬王夫人就是了。”想到秋阁之中那女子跪在其中流泪的场景心里难过,是说不出来的滋味,他不懂,也不知道缘由,只是不想让云阶难做。
  一个情字,负累太多。
  
  赵匡胤仍旧是撑着前额微微合眼,听了王夫人的情况也并未吃惊,他当日在王府之中便看出了些端倪,如今让云阶嫁给自己的法子也是最简单不过,人总是优先考虑自己当下处境。
  半晌,赵光义等他一句回复,想他不过也就是顺水推舟,不去理睬,王夫人又不能如何,还怕些什么。
  赵匡胤长长地叹口气,眼前有人锦绣衣裳,轻轻一笑,褪下千金遮盖于两人身上,“嘘。”瞬间迎面而来的紫檀香气。
  还是记得的,树下一遇,千秋万世便逃不过。清浅微笑,执意喝那毒酒,执意绝望到底,执意不闻不问,执意……不肯赴约。看见他抬手摔碎了响泉古琴,瞬间而起的悲哀,赵匡胤永世不想再见他如此悲哀的眼色,却在他的重瞳之中望见了自己的落魄。手指之间的温度,凉薄得让人心惊,到了最后的最后,他也是一缕紫檀的魂,风过,散入衣襟,总仿佛能够嗅得清楚,却再也望不穿。
  一把火,他牢牢地记得他纵火时候的心境。赵匡胤眼前满是他向江边走的身影,很清,很秀雅,恐怕这世间再寻不得一人能有如此风骨。
  寻得见了,也不是他。
  他记得臂上那一剑,那人挣扎不下挥剑而下,赵匡胤手指缓缓捏于臂上,终究说出一句话,很多年后再想起,他开始分辨不清这句话的对错。
  他和赵光义说,“我答应王夫人,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就迎娶云阶姑娘。”
  
  赵光义突然站起,“为什么?”
  大哥抬首见他神色很是奇怪,“我与云阶相识多年,此事值得如此惊讶么?”赵光义未曾多想脱口而出,“可大哥对她之情绝非儿女之情。”话说完了才觉得自己有些失态,微微侧过眼目看那桌椅。
  赵匡胤不去理会,“我改主意了,应了王夫人就是。”赵光义半晌不出一言,愣愣地站了许久,突然转身出去,走到门口的时候,赵匡胤吩咐着,“大哥先歇息一会儿,你去转告王夫人一声,我稍后亲自去秋阁。”
  赵光义不予回应,却只问,“那画毁了?”赵匡胤同样沉默良久,“你问的太多了。”赵光义手指捏在门上不断用力,“人终究不似画卷,今日喜欢便收为己物,明日若是厌了还能随意地归还自由,大哥三思。”
  “赵匡胤说过的话便算话,光义你今日是怎么了?”他回首看他,赵光义掩门而去。
  
  他慢慢地走出去,却没有去秋阁,一个人重新走回后园佛堂,门外的铜锁锁住了旧日里尘封住的记忆,十几年,从他第一次见到那个呆子开始,从他们彼此扶持一起被关在安东寺里开始,如许经年过去,能够记得住的东西少之又少,细细想来却又不够勇气重新翻阅,赵光义伸出手去想要打开铜锁,开到一半瞥见了幽暗的佛堂里光线熹微,隐隐的金色光泽渗透出来又徒增烦闷,赵光义不清楚这究竟算一种怎样的情绪,如果他没有被关在佛寺里十数年或许他能很诚恳地说出自己的心情,出了那方佛寺,天的颜色都变得不一样,而那个一起坐在这石阶上的女子,他只是不想见她的眼泪。
  这样的念头其实不是第一次,她是第二个让赵光义有这样念头的人。第一次他不想看那个孩子哭,于是此生他再也见不到他。
  这是第二次,赵光义很怕这一次,他还会错。
  他坐在石阶上,今日的天气很好,远没有那一日乌云密布来得阴沉,远远的还能听见鸣蝉的声音,听得久了,讨饶人心更加不能定下心神。
  他讨厌蝉声,总让赵光义无法知道自己究竟身在何方,看看日影,今日府里都知道大哥回来了,云阶一定不会再出现,可是他心里有期待。
  那个孩子让他知道期待的力量,而云阶,真实地让他感受到期待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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