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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趴在墙上哭起来,手指摸到砖缝,边哭边用指甲抠着,觉得疼了心想:“俺要是死了也不会有人管,手抠烂了也没人心疼!”越发觉得自己可怜。她觉得有人在身后站着,并不说话,回头一看,原来是老梁木匠和长安。白莲花胡乱擦擦眼泪叫:“爷爷!”这时见个熟人,又是这个慈爱的老头,她一下子又觉得委屈了,只停了一下,又哭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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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落长安 第二章(9)
“咋了,莲花?谁欺负你了,给爷爷说!”老梁木匠急急地说,用粗糙的手背碰了碰白莲花瘦削白净的小脸,那上面满是泪痕。
“俺妈又不让俺上学啦!呜!……”白莲花绝望地说,眼泪垂在下巴上,老梁木匠心疼起来。“你姥爷不是接济你爸妈买了房吗?咋还不让你上学哩?”
长安忽然说:“白莲花快别哭了,你妈来了!小心她要打你呢!”白莲花刚抬头,郝玉兰满脸黑油点到了,她穿着湿漉漉的油污衣服,脚上套着贴满红胶皮补丁的大黑胶鞋,抬手就打:“你个死丫头翻天啦!跑得没影儿!白牡丹从床上掉下来,把头磕烂了!……让你上学!”她没头没脑地打着,白莲花居然一声不出只抱头夹肩地忍着,连哭声也停止了。
老梁木匠生气了,使劲把郝玉兰的胳膊拉住,她喘着粗气才看清是老梁木匠:“哟!大爷!原来是您!”老头板板脸气呼呼地说:“有这样打孩子的吗?你当她是只狗是只猫呢?”郝玉兰撩撩脸边的乱头发,白莲花的眼睛红肿,脸上刚打的地方已经泛出红色了,她心疼了,这孩子多乖呀!
长安说:“大娘,你让白莲花上学吧!我把我的助学金让给她!她可是她班学习最好的!开大会都是她发言哩!”白莲花和老梁木匠吃惊了,随即老头点头说:“是啊!没钱我给她垫上,这孩子多招人疼呀!打小就听话,再说才十二三的孩子不让上学了,往后她得恨你呢!”郝玉兰也哭了,说:“恨就恨吧!我是后娘当不好,亲娘也当不好!大爷你不知道,尚勤路的房是俺爹给买的,俺只添了卖锦华巷房子的十三块钱呀!都当俺手里有钱不让她上学哩!为了挣手套加工费,俺把尚勤路、锦华巷的邻居借遍了才买下个旧缝纫机,现在一屁股账没还完哩!这房不过是个空壳壳,老四和俺四只手不时闲地刨食,才刚刚够这一家子半饱!供莲花上学的钱能挤出来,可她上学了就没人看两个小的,俺就得呆在家里,九个人九张嘴,大爷呀!一袋包谷面背回来只够俺家吃四五天呀!……”她说不下去了,两只手无力地垂着,只一抽一抽地哭着。白莲花拉着她的胳膊却不想说不上学了,也不想看见妈伤心成这样,只好跟着哭。
这时老郑媳妇扯着郑光报完名,见她们哭得凄惶说:“玉兰呀!还是让白莲花上学吧,咱大人再难,熬熬也就过去啦,娃可是一辈子呢!再说你最小的女子三两年也大了,还是作作难再想办法熬两年吧!”郑光小声说:“白莲花,你在这哭人家都笑你哩!”白莲花没理他。郝玉兰哭着看白莲花满是红道道的小脸:“那,你去报名吧!俺回去再想办法!”
从学校出来长安一直没说话,老梁木匠也不吱声,快走到锦华巷口时,老吕家的吕方和吕林抬着桶水摇摇晃晃过来了,水接得太满溅出来不少。前边的吕方才七八岁,个子低棍子就抬在肩上,半条裤腿都被溅湿了,他头也不回骂着:“你眼瞎啦!再把桶往前推,俺扇死你!”吕林也不弱,腾出手舀水泼到他后脑壳上说:“他妈的,俺还害怕你!有本事别给咱妈告状!”两个人丢下桶扭打在一起,水桶翻了,里头的水顺着大坡往下流着。老梁木匠扯着梁长安绕着走,看着一路流着的水叹了口气。长安问:“爷!白莲花她妈不是让她上学啦?你还叹啥气呀!”老梁木匠回头看着两个在泥水里厮打的小孩儿说:“老吕家孩子多,硬是让这几个半大小子不上学混在巷子里,你等着看吧!他们长大后祸害大着呢!”
突然长安说:“爷爷!俺也不想上学了,白莲花有爸妈供着都没法儿上学,还是让俺在家做活吧!”老头儿一下站住了,顺手给他脑袋上抽了一记骂道:“你这个拉着不走打着倒退的东西!你是驴?你甭再装模作样跟我做活了,只顾和老吕家的小子们一起当二流子吧。看你将来见了你娘你爹咋说!”
“谁说俺是二流子?二流子能给你做木匠活?”长安看老头真是生气了,赶紧赔着笑脸:“俺会熬胶,你不是夸俺熬得稀稠刚好很好使?俺也会晾板子,能算好天数把板子晾好等您用,俺还会磨斧头刨刃,用钳子拔好锯齿磨大锯小锯哩!您老爱生气,到底你是小孩儿还是我是小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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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落长安 第二章(10)
“还小孩儿呢!都十几岁的人啦!”老头儿犟劲上来了。
“那从今儿起让俺一个人卖风箱吧,你挑着东西卖一天太累了,俺长大了能替你去了!西安的路我都认识,八仙庵、广济街、东大街、西大街、城隍庙俺都知道咋走哩!”长安说完,老头才有了点笑模样:“那学就胡乱上?”长安知道他同意了,高兴地说:“当然还是第一名啦!”
星期天一大早长安就跑到尚勤路给郝玉兰送了个大木桶,白莲花说:“俺妈下河洗油线啦,你就放那儿吧。”长安放下木桶刚想走,白莲花又笑着说:“俺也要去洗哩,你给俺把脏油线抬到城河边中不中?”长安二话没说抬起筐子就走。
快到城河边白莲花突然说:“长安哥,谢谢你和你爷!——要不俺差点上不了学啦!”长安不知该说啥就笑了笑。筐里浸泡了碱水的油线很沉,长安一直帮她抬到城河边的大石头上,白莲花坐下说:“长安哥,你歇歇吧!”郝玉兰在河水里泡着,混在洗油线的女人们里嚷道:“长安,回去谢谢你爷!非得给俺做个木桶,让俺心里过不去!”
这时老宁媳妇说:“莲花!你还有本事让人家长安给你干活哩!你都不住俺锦华巷了,还劳动俺巷的人?”白莲花脸一下红了,长安也垂下眼睛不敢看她。郝玉兰啐她:“要死呀!才屁大个孩子!”
老宁媳妇偏说:“那可不一定哩!放在河南老家,还不是过上三五年就该成家了?莲花,你昨天的戏唱得好,再给大婶唱一个?也让你长安哥听听?”白莲花小声说,不想唱!
“咋啦?还生气啦?你唱着戏你妈就不累了!”老宁媳妇见小莲花红布一样的小脸觉得有趣,非让她唱不可。长安松了口气说:“大娘,俺走了!”
他顺着城河坡杂草里的小路蜿蜒着向上走,听见白莲花细细脆脆的声音传过来。
回家后老梁头已经在后院干起活来,长安说:“你咋这么急哩?”说着手脚麻利地在院里准备起来,老梁头看他脚下生风,承认自己真是老了,这几年越发像钝得没齿儿的老锯,拼命地拉呀拉呀,木头上却只有一道印子。长安却说:“你哪儿老呀!俺最爱跟你拉下锯了。”
爷儿俩把刨光溜的圆木绑在桩子上,老梁头脱去外衣高高坐在木工凳上,长安和他面对面坐在地上,两人用尽力气拉一把大锯。哗哗作响的锯声中流淌着细细的锯末,顺着锯缝滑在地上成了一堆。
长安说:“看!美得像金粉!”老梁头用两只干巴巴的手紧紧抓住锯子,前仰后合地大幅度用着力,随着锯子的节奏一字一停地说:“我—说—吗—也—不—像!——就—是—锯—末!”长安微微眯起眼睛仰脸朝向天空,觉得心像要飞一样自在,突然他想起小时候木匠后爹也这么和老梁头拉过锯,那时是老梁头坐在下边,娘在一边给自己喂饭。但是娘的脸却是模糊的,完全没有这些锯末刨花的样子清楚。
老梁头见他只是专心拉锯就来了兴致,说:“你亲爹家金子多哩,那是真正的金粉不是锯末!你亲爹家连早上饭都吃大肉炒菜哩……”他说着见长安睁大眼停了手就停住了。
“你小子真精哩!”他慢吞吞地说。“安儿!咱爷儿俩唠唠!爷爷不是不告诉你,我真是不知道你亲爹在哪儿,别说你亲爹,就连你那不亲的爹——俺那老二儿子,俺也不知道他在哪儿!他是个没良心的,只爱媳妇不爱爹,现在几年了也没个信儿来过,只要他和你娘有个安生日子过俺就当他死了吧。”老梁木匠说着伤感起来。
“我知道点你家以前的事儿——你可不能给别人说,要不派出所的人就把咱们抓起来啦!”长安被吸引住了,忙不迭地点头,不由自主往老梁木匠身边靠了靠。
“你亲爷是大地主——他家的田大得很!整个县分五份他就有一份,你甭觉着一份少!那地里一年打的粮够你吃一辈子哩!幸好你爹是个不太坏的地主,要不土改时就让枪毙了。命是保住了但家被抄了——那个家呀,吗好东西都有,你也是见过的,连佣人老妈子也穿绸缎衣裳哩。你才一岁多人家就让你娘带你搬出来了,再后来人家要改造你娘,就让她嫁给我二儿子了。工作组让你爹去劳动修路,他闹着不让你娘嫁人,工作组就批斗他,当天夜里他就跑了。有人说他是跳大河了,那个晚上是下了大暴雨的,下河就是个死!第二天人们看见他的鞋陷在河边的泥里。你娘去河边看了才开始发的疯!”老头沉浸在往事里,停了几分钟。回过神来看长安一脸认真并不插嘴,老梁头苦笑着说:“你看我也老糊涂了,给你说这干吗!你千万别告诉别人!要不人家可就来收拾咱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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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落长安 第二章(11)
老梁木匠浑浊的双眼有泪了,长安小声问:“我亲爹到底还活着没?”老头对着门外光亮的地方出了一回神说:“八成不在人世啦。有人说他跑关外去了。”
柒
长安终于能一个人去卖风箱了。早上他迷迷糊糊从吊铺下来,就见一根绑好货的扁担横在那儿,老梁头在屋外的泥灶台上烧水,瓦盆里有一小块黄灿灿的玉米面,他要贴两张饼子给长安带上做干粮。长安围着扁担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