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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这儿!”队长把她往深处推。
就在一刹那,裹挟着泥土、沙石和草木碎屑的巨浪从他们临时避难所的顶上呼啸而过。凯拉和队长在里面紧贴着地面,抱成一团。
山洞陷入了一片漆黑,风暴的轰鸣声响彻耳边。四周的岩壁也跟着晃动起来,似乎马上就要崩塌,将两人长埋于此。
“也许几千万年以后会有人挖到我们的骸骨吧:你的肱骨靠着我的胫骨,你的锁骨挨着我的肩胛骨。到那个时候,古生物学家会认为我们是一对农夫农妇,或者以为你是渔夫,而我是你的妻子,被一起埋在这里。当然,我们不会引起太多的关注,因为这里没有任何陪葬的祭品。我们最终的‘归宿’很可能是被装在纸箱子里,放在某个小博物馆的储物架上,被叫作‘史莫克(Schmocks)’的骸骨!”
“这可不是什么开玩笑的好时候,而且这一点也不好笑!”队长嘟囔着,“‘史莫克’是什么?”
“就是像我这样的人啊:耗费了大量时间和精力,可是得到的成果大家都不屑一顾;而且还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心血在顷刻之间毁于一旦却无能为力。”
“不过,两个活着的‘史莫克’总好过两具死尸吧。”
“说得也有道理!”
风暴的隆隆声一直持续着,让人感觉好像无休无止。外面不时有碎石块被大风卷走,而他们藏身的地方终究抵挡住了狂风的袭击。
慢慢地,天空亮了起来,山洞里也渐渐被照亮,风暴终于绝尘远去了。队长站了起来,伸出手想把凯拉扶起来,但凯拉拒绝了。
“你出去的时候能把门关上吗?我宁愿待在这里,我实在不确定自己能否接受外面的景象。”
队长懊恼地看着她。
“哈里!”凯拉大喊着冲了出去。
外面的世界一片荒芜,颓败的景象随处可见。河边陡坡上的草木被连根拔起,岸边的赭石也被染上了一层再也洗不掉的土栗色。河水将一团团淤泥冲到了几公里以外的三角洲地带。营地里的帐篷被吹得七零八落,全都散了架。村民们的茅屋也没能抵挡住暴风的侵袭,支离破碎地散落在十几米开外的礁石和树干之上。在山丘高处,村民们纷纷走出避难的山洞,查看自己的牲畜和庄稼。奥莫山谷的一名村妇一边大哭,一边将孩子们紧紧地搂在怀里。在更远处,另一个部落的村民们围成了一团。凯拉环顾四周,依然没有发现哈里的踪迹,却看见有三具尸体横躺在岸边。她的心跳骤然加快。
“您别担心,他应该躲在某个山洞里,我们会找到他的。”队长试图把凯拉的目光吸引回来。
凯拉紧紧拽住队长的手臂,跟着他一起重新爬上山丘,来到了他们的考古现场。工地里的网格线全都消失了,地上布满了碎片,风暴已经摧毁了一切。凯拉弯下腰捡起脚边的瞄准镜,下意识地拂去上面的灰尘,然而镜头已经彻底损坏了。不远处,放置经纬仪的三脚架斜躺在黄土里。
突然,哈里惊魂未定的小脸蛋出现在这片废墟之中。
凯拉冲过去,一把将哈里抱入怀中。这样的举动很少会发生在她身上。通常来说,她会用言语来表达对身边亲人的喜爱,而从来不会有丝毫亲昵的动作。可是这一次,她把哈里抱得如此之紧,以至于小男孩试图要挣脱她的怀抱。
“你吓死我了!”她一边说一边擦拭着小男孩脸上的泥垢。
“我吓死你了?经过刚刚发生的这一切,我还能把你吓死啊?”哈里一脸困惑地说。
凯拉没有回答。她抬起头环顾四周,凝望着自己曾经的工作成果:一切都毁了,所有的心血付诸东流。就连今天早晨她坐过的那堵矮土墙,在“夏马风”的威力之下,也都已经彻底坍塌了。就在刚刚过去的几分钟内,她失去了一切。
“哎呀,你的‘商店’被洗劫一空了!”哈里喊着。
“是啊,我的陶瓷店呢?”凯拉嘟囔着回答。
哈里习惯性地抓住凯拉的手,想要找出她在手里藏了些什么——以往,凯拉总是会走在前面并假装发现了很重要的东西,让哈里立即过来瞧瞧是什么宝贝。然后她会一边拨弄着“上当受骗”的哈里的头发,一边为自己的举动而感到抱歉。可是这一次,凯拉丝毫没有戏弄哈里的意思,她摊开手,接着马上在哈里的手掌中再次握紧了拳头。
“该死的!”她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抱怨道。
“你还可以重新挖到的,是吧?”
“再也不可能了。”
“你只要再挖深一点就行啦。”男孩反驳道。
“即使挖得再深也没有用。”
“那要怎么办?”
凯拉盘着腿坐在废墟之中,哈里也模仿着坐了下来,默默陪在一旁。
“你要走了,要离开我了,是吗?”
“我在这里的工作结束了。”
“你还可以帮我们重建村子。所有的一切都毁了。这里的人之前也帮了你们很多忙呢。”
“你说得对,我想我们这几天会留下来帮忙,不过最多也不会超过几个星期。我们最终还是要离开的。”
“为什么?你在这里过得不开心吗?”
“我从来都没有这么开心过。”
“那你就应该留下来!”男孩大声说。
队长朝他们走了过来。凯拉用眼神示意哈里,自己需要跟队长单独待一会儿。哈里往远处走了几步。
“别到河边去!”凯拉冲着男孩喊。
“关你什么事,你都要走啦!”
“哈里!”凯拉恳求道。
小男孩依然头也不回地朝着她明令禁止的方向走去。
“您打算彻底放弃这块工地了?”队长吃惊地问道。
“我认为我们可能没有其他选择了。”
“为什么要灰心呢,一切都可以从头再来!我们有的是干劲。”
“唉,这可不仅仅是个人意志的问题,现在缺乏的是物资设备。资金也所剩无几,没办法再继续雇用人力了。我本来是希望能在短时间内有重大发现,这样才能争取到更多的资助。可现在看来,我估计大家都要失业了。”
“那这个小人儿呢?你打算拿他怎么办?”
“我不知道。”凯拉沮丧地回答。
“自从他妈妈去世后,您可是他唯一亲近的人了。为什么不把他一起带走呢?”
“我没有这个权利。他要是跟我走的话,还没等过境就会被抓进牢房关上几个星期,最终还是会被遣送回这里。”
“这么说,在你们看来,我们都是些野蛮人吧?!”
“您就不能帮忙照看他一下吗?”
“我养活自己的一家人都已经不容易了,恐怕我妻子很难接受我们家再添一张嘴。况且,哈里是穆尔斯人,属于奥莫山谷,而我们是阿姆哈拉人。这都是很难解决的问题。凯拉小姐,当初是你给他起的名字,这三年来也是你教会了他你们的语言。实际上,你算是已经收养了他,你得负起责任来。他如果再一次被抛弃,那就真的不可能恢复过来了。”
“那您希望我怎么叫他?我遇到他的时候,他什么都不说,总得给他起个名字吧!”
“我们在这里争论也没什么用,还是先找到他再说吧。瞧他刚才那副神情,我估计这孩子可能不会这么快回来。”
凯拉的同事们在挖掘现场围成了一圈,气氛十分沉重。所有人都在观察工地的受灾程度。随后,大家都向凯拉靠拢,等候她的指示。
“别这么看着我,我可不是你们的妈妈!”凯拉有些怒气冲冲。
“我们所有的东西都没了。”其中一位队员抗议道。
“村里有人员伤亡,我自己在河边就发现了三具尸体。”凯拉回答,“我一点也不在乎你把自己的睡袋给搞丢了。”
“现在要尽快处理尸体。”另一个队员提议,“情况已经够糟糕了,不能再让霍乱传染起来。”
“有人愿意帮忙吗?”凯拉迟疑地问道。
没有一个人举手。
“好吧,那大家就一起去吧!”凯拉发出了命令。
“最好还是等他们自己的家人来寻回遗体吧,我们得尊重当地的风俗传统。”
“这次的风暴可没有像你这样顾忌这么多。我们必须在水源被污染之前行动起来。”凯拉坚持着。
于是,队员们都动了起来。
这个让人难过的差事持续了一整天。大家把河里的尸体拉出来,在远离岸边的地方挖坑埋葬。每一个坟堆上都砌上了小石头堆。大家按照自己的信仰和习惯,一边默默祈祷,一边回想这三年来的生活点滴。天色暗了下来,考古队员们结束了工作,围坐在火堆前。这里的夜冰凉如水,大家都没有可以用来御寒的物资,只能靠在火堆旁边小憩。夜里,大家轮流守夜。
第二天,考古队赶去向村民施以援手。村里的小孩被集中在一起,交由年老的妇女看管。年轻人则四处查看,将可以用于重建家园的材料收集起来。在这里,不需要任何言语,大家主动自觉地相互帮忙,所有人都在忙碌,每个人都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一切井然有序。一部分人在切割木材,一部人在收集枝叶用于修补茅屋顶;还有人在田间奔忙,试图把幸存下来的牛羊集中起来。
第二天晚上,村民们收留了考古队,并邀请他们一起享用并不丰盛的晚餐。尽管大家仍处在对逝者的哀悼之中,但幸存者们依然唱起了歌,跳起了舞,以此来感谢上苍的网开一面。
接下来的几天,大家继续忙碌着重建家园。两个星期之后,尽管灾难仍给大自然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但村里的生活基本恢复了正常。
当村长对考古队表示感谢的时候,凯拉提出与他私下面谈。一个外国女人走进村长的屋里,这在村里人看来还是有些难以接受的。即便如此,村长为了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还是接见了凯拉。在凯拉的要求下,村长承诺:只要哈里再露面,他一定会照看好他,直到凯拉回来。最后,村长向凯拉示意谈话到此为止。他微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