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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照得屋里一切都银灰透明,仿佛一切都是由冰砌成的,泛着清冷的光。阿文仰面朝天,两眼在黑暗中直直地盯住天花板。天花板由于月光的漫射,现出斑驳的影子。阿文使劲盯住一只影子看。这只影子像一只挣扎的鸟。
像只鸟……
阿文心里默默念叨着,两眼依旧使劲盯住那只挣扎的鸟的影子,忍住不眨眼。可不小心眨了一下,那只鸟不见了。
阿文发现那只鸟变成了一张脸的影子。
一个人在看我。阿文对自己说。
但接着阿文发现那张影子又变成一条黑狗。阿文想我怎么老看不清呀,天花板上到底有什么。
这时阿文听到了爸的咳嗽声。阿文可以听出爸没有睡着。爸睡着时的咳嗽声和没睡时是不同的。
天花板上的黑狗动了动。
阿文想,复兴家那只小白狗多好呀,浑身雪白,像雪一样,连抱都舍不得抱它。好像用手一抱就把它给碰脏了似的。阿文想,明天早上我给它修个很干净漂亮的窝,给它吃我们家所能买到的最好的东西。对了,每天早晨让它吃油条,喝豆浆,我最愿意喝豆浆了。
然后,阿文想,放学后我和它一起吃午饭,吃晚饭,然后领着它出去玩,让所有的人都羡慕死。哈哈真好。
想到这儿,阿文禁不住在黑暗中笑了。最后竟“咯”地笑出了声。
这时从里间传来爸挺担心的声音。
爸说:“文文。”
文文说:“嗯?”
爸说:“怎么了?”
文文说:“我没事,爸你还没睡着?”
爸说:“快睡吧,明天还要上学。”
文文“嗯”了一声不做声了,想象爸此时的表情,又想象着那只那么洁白的小狗和自己一起玩有多幸福。于是不觉中阿文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阿文给闹钟铃铃地吵醒了。阿文“腾”地爬起来。那只闹钟还响个没够。阿文使劲摁了一下闹钟背后的小疙瘩。闹钟不叫了。这时阿文听爸说:
“文文,去买半斤油条和一暖瓶豆汁,今儿不做饭了。”
阿文答应了一声。
爸又说:“钱在桌子上。”
阿文又答应了一声,爬起来穿好衣裳,提了把铁皮暖瓶,提了个竹篮子,把钱、粮票装在了篮子里,撒丫子跑出了门。
门外空气新新鲜鲜润润的,四周一片熹微的曙光。静静的树丛中鸟声鸣鸣。阿文拎着篮子提着暖瓶独自一人笃笃地跑。
从阿文家到卖油条豆浆的“利民小吃部”要经过一片空地。阿文一手拎暖瓶一手挎篮地经过时,看见同班同学胡二康正和两姐一妹一弟跟着他爹胡老康练太极拳。爷儿六个排成两排,一招一势矫若游龙,飘若浮云。胡二康他妈早死了,他爹拉扯他们弟姊妹几个,一个个穿得像要饭的一样。
“胡二康。”阿文边跑边叫。
但胡二康并没有理阿文,依旧伸胳膊出腿。这时他的小弟弟轻声说:“爸,我饿了。
他爸很生气地说:“混账,练功不准说饿。”
阿文不再回头地跑到了卖油条那儿。排了十多个人了。阿文站在后面,仰望前面一个阿姨高高的背。
太阳就要升起来了。新的一天就要开始了。渐亮的晨光中雾气已经散尽,四周开始渐渐地人影多了起来。
快排到第一的时候,阿文远远地看到复兴穿了件白背心,趿拉着一双拖鞋,无精打采地往这边走,走两步便高高仰起脸,张开大嘴打个长长的哈欠。然后又低头走。
于是阿文赶忙叫:“复兴,复兴,快!”
复兴像听到枪响的麻雀一样抬起头,见到了站在第三正向自己招手的阿文。他喊了一声“万岁”,睡意大消,拎着一把烧水的铝壶,抡着手中的篮子向阿文这边跑。阿文看到他没跑两步一只拖鞋便飞了。然后他便转过身一跳一跳跑两步,用光脚把底朝上的鞋翻过来。飞快地把脚伸到鞋里,然后小心翼翼地一歪一歪地跑过来。
这时已该阿文了。
开会大楼里叫春的猫黑耳朵:铸剑(12)
复兴把钱和粮票塞给阿文:“两斤油条,钱和粮票正好。”
然后他从阿文手中抢过暖瓶:“我到打浆子的小屋里去把浆子打出来。”然后他向对面一间小屋走去。那里面卖豆汁。
阿文提着两大篮子油条从队伍中使劲挤出来的时候,复兴也正好从打豆汁的屋里出来。复兴说:“一暖瓶三碗。”
阿文说:“对对。”然后把钱给复兴。
复兴接过钱来,举在眼前看了看。
在往家走时太阳已升了起来,金黄圆圆的一个,像是新鲜的鸡蛋黄。复兴说:“太阳升起来了,世界一片金光亮。新的一天开始了,伟大的社会主义蓬勃向上。”阿文知道他在背一段课文。
阿文说:“油条很香,我最爱吃油条了。小狗吃油条吗?”
“你说谁?”
“我说你们家大狗生下的小狗。”
“噢———”复兴释然地噢了一声,他说,“小狗现在吃奶。”
阿文说:“我今天可以去看看小狗了吗?”
复兴迟疑了一下。这时他们已走进胡同了。
复兴说:“明天。”
阿文说:“你不是说今天吗?”
“是吗?”复兴皱了皱小眉头,“我什么时候说的?”
“前天怎么说的?”
“前天你说:‘阿文,现在看不行。后天吧。’”
于是复兴又沉吟了一下,看了看手中篮子中湿湿的金光灿灿的油条。
他说:“好吧。阿文,中午来我家看小狗。不过可别吓着它们。”
阿文正想再说什么。复兴已吹着口哨踹开他家大门,走了进去。
复兴家院里鸟语花香,隐隐传出了小狗娇弱的吱吱的叫声。
在独自往家走时,阿文又想到了那只雪白的黑耳朵小狗狗。想着想着,他独自一人笑了起来。
阿文唱:“幸福在哪里……”
第9章
好容易盼到中午。阿文放下书包对爸说了一声“我出去一下”,便冲进了复兴家的院里。
一进院门,阿文便跑不动了。
复兴家鸟不叫,花不香,复兴正跪在院心阳光中的一块搓板上。看到阿文闯进来,复兴满脸怨气瞪了他一眼。
复兴妈正拿着一把笤帚疙瘩,叉腰站在葡萄架底下。复红在一旁撅着嘴喊:“妈———,让我哥起来吧。”
阿文说:“阿姨,让复兴哥起来吧?”
阿文看到复兴朝自己瞥了一眼,又梗着脖子低下了头。
复兴妈说:“你说说,了得吗,一上午不上课,逃学。打死也活该。”
阿文说:“阿姨,别打复兴哥了。”
复红也瞥了阿文一眼。样子怪怪的。
于是复兴妈开始用笤帚疙瘩远远地点着复兴的头说:“瞧瞧你这个不争气的熊玩意,整天吊儿郎当,游手好闲。看人家文文,比你小一岁,比你懂事,比你学习好,少操多少……”
没等他妈说完,复兴满脸不耐烦地使劲闭眼摇头地喊:“嘛呀!嘛呀!”然后硬着脖子抬头对阿文说:
“你走吧,回家吧。”
复红也用一种不满的表情望着文文。
文文匆忙说“阿姨我走了,我走了”,转身充满失落感地回到了家。似乎刚才没听到小狗们的声音,似乎又听到了,只是不像。阿文回到家,拿起一张纸画画。不一会儿就画了各式各样的狗。
画完之后就看。狗多好,尤其是那只小狗,浑身雪白,有两只黑耳朵,平时我和她一块玩,吃完饭带她散步。每个人都说,呀,范文文,在哪要的这么漂亮的狗呀。
于是阿文装作毫不激动的样子说,不是非常好看,一般情况。
阿文看看自己画的满纸的小狗,像真的又不像真的。一生气,把纸甩在了一边。
这时,阿文瞧见文攻和武卫哥儿俩站在纱门外的亮处,弓腰伸头往里张望。
文攻试探性地叫了声:“大文文。”
“干嘛?”文文瓮声瓮气地说。
于是文攻和武卫拽开纱门,绕了进来。
武卫说:“文文哥。”
“嘛?”
“小狗咧?”
文攻说:“我说过的,复兴好抠咧,他……”
阿文没等他说完就打断他说:“嘛呀,嘛呀。”
“那怎么了?”文攻说。睁着一双认真的小豆眼。
开会大楼里叫春的猫黑耳朵:铸剑(13)
“复兴正在家跪搓板咧。”
武卫小眼瞪着阿文的脑门。然后“噢”了一声,像是明白了似的。
“为什么?”
“他上午没去上学,让他妈知道了。”
文攻说:“大文文,那小狗呢?”
阿文很烦躁地挥了挥手。“哎哟,这还不懂,他妈在那儿揍他,我还敢问狗吗?”
文攻和武卫看着阿文很痛苦的样子,肃然地站着,望他。
武卫说:“文文哥,我们回家了。”
然后小哥俩双豆眼你瞅我,我瞅你,转身走了。
纱门“咣当”一关,把文攻和武卫隔在外面。一会儿两人从门口消失了。
屋里静下来的时候阿文很后悔。但又不能追出去把文攻和武卫叫回来。阿文想,我多想要那只小狗呀。不然多没意思。想想阿文就要掉泪,他使劲擤了下鼻涕,然后去小伙房找来几块木板,又钻进床底下拖出大斧头,咣当咣当钉钉子。
爸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身边。
爸问:“文文,你干嘛?”
“钉钉子。”
“我知道你钉钉子。我问你钉钉子做什么?”
“给小白狗做个小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