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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就说,连你都不会,可见是太难了。
作为一名优秀的班干部,我还承担着“一对一,红帮红”的光荣任务,因此我的同桌是著名的刘小红,她是所有人眼里典型的坏学生,恶劣表现罄竹难书,抄作业、打架、逃课、欺负同学基本上是家常便饭。因为我离她最近,而且仪表堂堂、性格温顺,是最合适不过的靶子。比如她经常在起立的时候撤掉我的凳子,让我一屁股坐空,让我班长的尊严扫地;再比如她完全无视国际惯例,将我们划定的“三八线”视若无物,一张桌子她总要占三分之二强,偶尔我会忍无可忍奋起反抗,两个人龇牙咧嘴地挤来挤去,但是输的总是我,因为我是个要脸面的人,怕被老师误会,你们还真亲密呀。
为了报复,我经常打她的小报告,可是罚站、留学、叫家长对她根本够不上心灵上的伤害,太习惯了。后来我想,唯一对她起作用的只能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正宗下三路的江湖手段对决。
第一回合,我利用值日的机会,把垃圾倒进了她的书桌,想想她气急败坏的样子就非常之爽。结果转天她迟到了,溜进教室放好书包,完全没有注意抽屉里的垃圾,更气人的是,过了一会儿,她还从垃圾里捡出几张纸叠飞机玩,非常兴致盎然。
第二回合,我决定让战争升级,趁她不注意我在她铅笔盒里放了几只蚕,肉虫子可是女生的致命杀手,在江湖上从来没有失过手。只是结局同样令我沮丧,当她打开铅笔盒的时候,完全是如获至宝天上掉馅饼的表情,发现我在看她,她拎起一只在我面前晃了晃,“怎么样,怎么样,眼馋吧。”Oh my god!
几次拉锯战之后,我悲伤地发现刘小红是立于不败之地的黑道高手,而我顶多算刚刚入门,就在我几乎放弃的时候,机会意外地降临了。
期中考试的数学题非常难,有一道附加应用题考的是倍数的概念,大家全不会,刘小红和我商量:“你觉得应该用乘法还是除法?”我也完全没谱:“不知道,你准备怎么办?”她想了想说:“我豁出去了,就乘法吧。”我说:“好吧,我跟你了。”结果全年级只有我们两个人得了满分。我是好学生,得满分是理所当然的,而她是坏学生,大家理所当然觉得她是抄我的。
接下来的班会变成了刘小红批斗会,大家申讨了刘小红的斑斑劣迹,并纷纷作证在考试的时候,刘小红有作弊的动机、条件和具体表现。在人证物证俱全的情况下,刘小红依然誓死顽抗、绝不低头。后来老师问我:“你说说,她有没有抄你的?”我犹犹豫豫地说:“她倒是没抄,就是跟我商量来着。”老师哈哈大笑,截断了我:“你太厚道了,商量不就是抄吗?”于是刘小红案盖棺定论。只是当我看着她倔强的表情,心里完全没有复仇的快感。
后来刘小红依然故我地抄作业、打架、逃课、欺负同学,在三年级第二学期,她退学了。
好多年以后,我看了一部电影《闻香识女人》,那个孩子和我面临同样的处境,只是他更勇敢、更勇于担当,他的行为最终得到了那个道德体系的认可。而在我们这个鼓励告密和不公平的环境中,我是一个可悲的胜利者。
我想,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按照江湖规矩来解决问题,竖起我的中指:刘小红,有种你丫非礼我!
草莽一条街
我的老家很偏远,和现代文明的距离基本上差五年,小时候,我们那里只有两条街,一条叫老街,一条叫新街,从头走到尾只需要二十分钟。
老街上的店铺一般都是个体的、小规模,很多都是祖上传下来的老式房子,有些残破,两层的木结构,前脸由很多块活动木板组成,营业的时候全部取下,店面就变成全开放的了。除了固定的店铺,每天清晨都有附近的农民和菜贩在街两边摆摊卖菜。
新街是后来建的,宽敞得能并排开三辆车,街两边都是国营大商店,百货店、粮店、理发店、医院、照相馆全部窗明几净,有大玻璃橱窗,新华书店是当地最高层的建筑,有五层,进城赶集的农民都说:那楼高的,看得我脖子都仰痛了。
在学校,我们以街为区域分成两派,新街的子弟因为父母大都是正式职工,因此比较有优越感,成绩也好一些,很容易得到老师的欣赏,而老街的子弟出身比较低层,行为粗野,打架很厉害。两派人经常小范围地爆发冲突,如果不幸落了单跑到对方的地盘上,很可能不明不白就被打了一顿,挨了打的还不能跌软,临走得撂句话:X你妈的,有种的到新(老)街来,看老子怎么收拾你。而我比较特殊,住在新街,但是有亲戚在老街,每次被老街的兄弟追杀的时候,我就大喊:不要打我,你们的谁谁谁是我表哥。
当时,我们班上有一个老街的老大,特别浑,三天两头逃课,欺负同学,赌技很高超,书包里长年掖着一块板砖。据传说,他最辉煌的一次战绩是单身被十几个人追杀,他一边跑一边打,一直跑到老街的地界,他突然回过头来,对着十几个追兵,大喝一声:这是我的地盘,有种的就过来。追兵集体愣了一下神,然后鬼使神差地作鸟兽散。设想一下当时的场景,肯定很像武侠电影,独身孤影,杀气冲天,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我是班长,当然时不时要硬着头皮管他一下,他基本不理我,后来有一次实在太过分了,终于发生了正面冲突,我们在教室门口大打出手,围观的人无数,居然没人敢劝架,那天我是豁出去了,奋不顾身,完全是拼命的招数,五分钟以后发生了一幕大家都意想不到的局面,老大捂着流血的鼻子嚎啕大哭,转身逃窜。我成了新一代的英雄,因为我从前有过练武的经历,就更加丰富了传说的材料,有那么一段时间,我几乎以为自己就是霍元甲了。老天知道,当时老大只需要再扛半分钟,转身逃窜的就是我了。
老大醒过神来以后感觉特没面子,好几天没来上学,到处散风要纠集老街的弟兄来报仇雪恨,几天后我意外地跟他狭路相逢,我还没从霍元甲的幻想中恢复过来呢,所以一点也没害怕,先发制人把他叫住:你怎么回事儿,逃了好几天课,老师正在找你呢。他被我弄得有点晕,气势立刻就下来了,喏喏地说,这两天我家里有事儿,明天就去上学。于是这件事儿不了了之,下学期班长改选的时候,他投了我的票,老师问他,你们不是有仇吗,怎么还投他的票?他说,公私分明嘛,我觉得他应该当班长。
我们为此成了朋友,在江湖上他罩着我,在学校里,我掩护他,所谓官匪勾结是也。他小学没毕业就退了学,给人打小工、倒买倒卖什么的。他认识我的父母,每次卖东西给他们都打折,去年回老家,听说他现在给人送煤气,给我家的煤气每罐便宜两块钱。
老街和新街都还在,只是都已经残破不堪,离他们不远处新起来一条大马路,路灯明亮,高楼林立,只是在马路上狂飙的少年,意气风发得和二十年前的我们一样。
看看你那民风纯朴的摇滚样
如果一个小男孩爱上一个大乳房的女人,肯定不是出于性或者灵魂,而是因为他妈妈的奶被他弟弟霸占了,如果非要给这种爱加上一个标题,我们叫他《月亮代表我的奶》(西班牙电影《the tits the moon》)。我们的成长总会碰见这样或者那样的问题,它们一般都欲望简单,目的明确,看起来有一点变态,在这部充满西班牙式想象力的电影里一切都变得轻松、纯朴,让人忍俊不禁。西班牙小镇的天空很蓝,像我故乡一样。
我的老家在南方,很小,不通火车,没有摇滚乐,电影院已经倒闭,偶尔会有外地的歌舞团来表演艳舞,广告语一般会有这样的字眼:著名南国霹雳摇滚红星、青春美艳摇滚舞星。在当地,南国、摇滚和艳舞一样都属于比较暧昧的词汇,我回家的时候,亲戚朋友问我干什么,我说做唱片,他们就认为我是加工盗版盘的;我说做音乐,他们就问为什么在春节晚会没看见我;我说搞摇滚,他们就认为我在外地当流氓,因为我的群众基础比较好,他们一般都不太相信,很诧异的样子:看看你那民风纯朴的摇滚样。
我老家把流氓不叫流氓,也不叫古惑仔,而叫罗汉。这个词很中性,来源于如来佛的贴身警卫十八罗汉,隐约包含了小胡闹、疯疯癫癫、一点点畏惧、和群众的亲和性等多重意思。他完全没有黑帮电影里的那种残酷和英雄主义,反倒有一点游戏的味道,是成长过程中的有点变态的小爱好。就像《月亮代表我的奶》里的小主人公一样,我13岁的时候最大的理想是当罗汉,衬衣敞着怀,骑单车双手离把,看见女孩要吹口哨,说话经常问候某人的老母。罗汉是青春饭,一般从12,3岁开始起步,20多岁就会退休,转行做良民或者黑社会,如果没有被枪毙,或者坐牢的话。
不过很惭愧,我当时离罗汉的要求很遥远,几乎从来没有被正式接纳过,最大的原因是公众对我有偏见,因为我在当地以学习成绩优秀而闻名,搁在古代就属于小秀才级别的。双手会写梅花篆字(操作方式:双手握笔管,写一个篆字,因为哆嗦,墨有点洒,若梅花状,俗称梅花篆字);两手打算盘(当打击乐、键盘、吉他或者武器使,反正从来没用它算过数)。品行更是没得说,砸别人窗户从来没被逮着过。
好学生在做坏事以前已经被原谅了,比如我不交作业、迟到、逃学,一般都没人会追究,因为我是班长,这种行为一点不像罗汉,倒象是干部搞腐败;如果和小罗汉打成一片,老师会夸你帮助后进同学;骚扰女同学会遭到更惨痛的回报,她们不但不会大声尖叫,反而会很羞涩地提出进一步要求:晚上去我家做作业吧。
我对罗汉事业的最大贡献是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