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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锋儿!”朱棣大吼道:“这是怎么回事!小舅爷呢!”
“乱臣贼子——!”黄子澄被那大门压着,门板上又踩着个朱棣,朱权率领上百人匆匆奔入,几百号人俱是一起踩在门板上,黄子澄吧唧呕出白沫,昏了过去。
“等等等!都下去!”朱棣忙吩咐道:“别把太傅挤死了,要留着凌迟的,拉起来拉起来。”
众锦衣卫打了个寒颤,拓跋锋紧张地握着绣春刀,颤了好一会,方道:“云起……让我在这守着。”
朱棣又是一声咆哮:“反了你们!把刀都收起来!”
涂明眼见大势已去,然而云起又吩咐拖延时间,此时绝不可硬拼,只得率先收了刀,朝朱棣道:“王爷……小的不过是奉命行事,还求王爷念在旧日的交情上……”
朱棣叉腰冷笑道:“旧日的交情?什么交情?踢毽子,挤墙角的交情?对了,荣庆那小子呢?!上回挤我的事,王爷还没找他算账!跑哪去了!”
云起扶着后门喘了片刻,听到这句,方一整袍服,走上大殿。
“这些都是臣的部下,管教无方,冲撞了陛下,请陛下恕罪。”
云起命令道:“锦衣卫!跪!”
众锦衣卫齐齐抽了口冷气,云起率先跪下,绣春刀纷纷入鞘,殿内跪了一地锦衣卫。
朱棣眯起眼,打量云起片刻,答道:“起来罢,国舅爷。”
朱棣一声长叹,抖开王袍宽袖,殿外日辉朗朗,流金万道。
云起又道:“二十二卫,锦衣为首,代正使荣庆告假,徐云起率拓跋锋以下,锦衣卫五十人,恭迎吾皇。”
朱棣沉默不答,殿中静得可怕,数万午门外的将士注视着他走向龙椅。
“乾坤黯淡!日月无光!乱臣贼子!秽乱朝纲!”方孝孺一身鲜血,被强按着跪在午门外,声嘶力竭地大吼道:“想我大明竟要奉一贼子当皇!朝廷百官!有何面目见先帝于九泉之下——!”
朱棣转过身,左手摘下右手上玉扳指,拉过云起的手,放进他的掌心中。
朱棣玩味地嘲道:“朝中奸佞当道,皇上受贼人所掳,不知所踪,国不可一日无君,本王暂摄其位,待寻得皇上下落后便即归还,方大学士有何异议?”
方孝孺拼尽气力,嘶声喊道:“九五之尊,你凭何上位!”
朱棣冷喝道:“九五之尊,朱允炆又凭何上位?!”
朱棣朗声道:“文人误国,就凭养了你们这群溜须拍马,阿谀奉承,磨嘴皮子功夫之辈?!若北元来犯,今日打进京师的是塞外军,你又该如何应对?!”
“连我朱棣也拦不住,凭方大学士这三寸不烂之舌,能将元人赶回万里长城以外?!”
“终我一生,大明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不纳贡,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朝晖初升,南京城内四处俱是败瓦残垣,秦淮河之水滔滔南去,小船所经水道,竟是无一人把守。朱允炆脸上挂着泪痕,身披僧袍,坐在船头。
水闸处迎着旭日那一面,闪烁着金色的阳光。
朱允炆抬头望去,犹在梦里。
水闸上写着潦草的“锋、云”二字,在朝阳的照耀下,犹如两只展翅相伴的凤凰。
四海求凰
南京陷落的第二天,雪停了,现出晴朗的冬季天空。
这
“二十二卫名册在这,除却孝陵卫一直在守皇陵,锦衣卫无人……仅一人死,其余侍卫队中各有损伤,午门卫更是全军覆没,正使呼延柯畏罪潜逃,臣临时从王府军内调集了人,填入侍卫队里补缺,等明年武选,再作后续安排。”
“锦衣卫拨一半人,六班轮换,每班四人跟随皇上,有何吩咐,直接与他们说。”
“宫中执事,宫女被火烧死许多,臣把剩的人召集在一处,因不知哪些是太傅心腹,便撤了所有的司监头领,让他们前去与宗庙内的公公们调换职位,太庙里都是侍奉先帝爷的老人,换回宫里先让皇上使唤着,也是暂时之计,后年大选再换新人。”
云起又问道:“皇上,依臣所见,不如宫内上下都让三保管着?”
战后有太多的事要处理,朱棣尚不知成皇有这许多麻烦,光是宫中繁复礼节,人事调动便弄得他一个头两个大。
朱棣道:“你说了算就是。”
云起又道:“先帝定了规矩,马姓不得入朝堂,这一当司监头领,就是一辈子的……事?”
徐雯道:“给他改个名罢,赐姓。”
云起点了点头,随手记下,朱棣又道:“禁军城防安排得如何?”
云起漫不经心道:“那不归臣管,得问拓跋锋。”
“一百四十二间宫殿,被大火烧剩七十间,字画,古董,建筑损毁已派人去算,午时工部会送上清单,诏狱里关着十六名罪臣,都是皇上亲口吩咐的……”
朱棣警觉地问道:“派人守着了么?”
云起答道:“剩下一半锦衣卫轮班守着诏狱,只有皇上亲临才可进入,其余人等一律不许探视——包括我。”
朱棣道:“只抓了十六人?”
云起答道:“不,人太多了,诏狱关不下,十六人都是朝中结党之辈,六科给事中乃至六部,涉嫌有党派的共七百七十三人,这还未曾动用先帝定下‘瓜蔓抄’的甄别法,臣只抓了党首,昨晚上都打进了刑部大牢,见圣旨才能提人……”
徐雯疑道:“七百七十三人?何处来的名单?我怎不见?”
云起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朱棣失笑道:“他在京城当差这么多年,自然记得一清二楚。”
徐雯啼笑皆非道:“这也太多了点,抓这么多人,只怕有的人也没做什么,还是得饶人处且饶人罢,杀七百多人……”
云起又道:“君子群而不党,既拉帮结派,头头倒了台,一同打入天牢就是活该的。谁叫他们结党呢,是不?”
朱棣驳道:“女人就是心软,莫插嘴,内弟这事办得最是干净,甚得朕心。”
徐雯讪讪笑着,打了个呵欠,朱棣道:“你回去歇着。”
徐雯转身离去,云起认真道:“臣以为,处理完这些就算了,只要他们不太过分,这些人的妻小,家人也是无辜……”
朱棣打断道:“锦衣卫里死了一个人?”
云起淡淡答道:“荣庆。”
朱棣耸然动容,失声道:“荣家的小子死了?!怎么死的?”
云起躬身答道:“那夜皇上入城,拓跋锋将荣庆打昏至于御花园内,翌日再去寻……人已是不见了。”说着云起打量朱棣脸色。
事实上荣庆去了何处,连云起自己也不知道,这么一个大活人,想是便跑了,该与朱棣没多大关系才对,然而云起依旧怀了警惕之心,端详朱棣表情,期望能寻到点蛛丝马迹来。
万一荣庆的身份是双重间谍,八成逃不脱被朱棣灭口的下场。
朱棣微有不快,片刻后冷冷答道:“炮弹不长眼,想必也是尸骨无存了。”
云起点了点头,提笔将名册上荣庆之名划去。
朱棣又道:“荣家给点抚恤。”
云起点头道:“按一等侍卫战死的份例……”
朱棣沉声道:“你不在南京时,荣庆是代正使?”
云起哂道:“那按照我死的份例抚恤……”
“臣的事儿完了。”云起实在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与朱棣讨论了半天荣庆的问题,他折好奏章,放在朱棣面前。
朱棣道:“去哪?”
云起舒了口气道:“回去睡觉,从前天晚上和师哥入城,一直到现在都没睡过,给你卖命两天两夜了,我的姐夫。”
朱棣看了云起一会,笑道:“还好有你,否则非得被折腾疯了。”
云起转身告退,朱棣又道:“方孝孺被关诏狱还是天牢?朕现便去与他谈谈。”
云起答道:“放回家了。”
朱棣登时蹙眉,云起道:“他不会跑的,正在家里等死,再说就算跑了,上万禁军去追个瘸子,还怕追不到?”
云起行出大殿,朱棣又喊道:“弟,谢你拉。”
云起疲惫不堪,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起来,头也不回道:“不谢!御书房里有刘基的烧饼歌,你去看看罢!”
云起深知朱棣的那一句,并非仅指从入主应天起,一切由自己打点完毕的感激,更多的则是率领锦衣卫在殿上的那一跪。
朱棣的帝座得来颇不光明正大,坐上去时则有种不安,那警惕的眼神仿佛看着所有靠近的人,并勒令他们噤声,不得发出丝毫质疑。
云起下了狠手,一夜间为他收拾了所有可能出现的,反对的声音。
云起穿过午门外,停下脚步,看着那冰天雪地里齐刷刷跪着的言官们。
一个个视死如归,午门外跪了不下两百人。
云起叹了口气,道:“改朝换代了,先生们还不懂?趁早回去罢,别连累了妻小。”
无人应答,俱是死死盯着大殿。
云起又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打入刑部大牢!妻女充教坊司作妓!”
言官们瞬间炸了锅,为首之人吼道:“徐云起,你有何权收押我等!朝秦暮楚的狗腿!卖主求荣的奸贼!”
云起那一声令只是为了唬人,见为首言官接口,道:“庄麓?当年你在殿上挨先帝廷杖,你媳妇儿可是递了银钱进宫与我师哥……”
庄麓登时色变,身后追随者们议论纷纷。
云起又道:“来人!”
这次是动真格的了,远处巡查禁卫应声而来,单膝跪地道:“国舅爷有何吩咐?”
云起道:“这群言官手上都有笏板,且都收了,拿去太常寺查出住处,抄他们的家,把祖宗牌位取来,到舞烟楼去……”
一句话未完,众言官登时面如土色。
“……给舞烟楼的姑娘们每人发一个,着她们天天晚上抱着那牌位睡……喂!不是忠肝义胆的么?跑什么啊你们!”
云起得了便宜还卖乖,对着逃之夭夭的背影喊道:“不是要死谏的么?回来啊!皇上快出来了!”
“给脸不要脸。”云起嘲道。
舞烟楼……云起站在空旷的午门外,忽觉得十分寂寞。
“小舅爷。”
“三保?什么时候来的?”
云起忽地转身,审视马三保,三保已换上了一身青色锦服,腰间系着靛蓝绣纹带,不自然地拉扯衣领,笑道:“刚来,见你教训言官呢,真绝了。”
云起笑道:“这可当大官儿了,大司监马三保。人模狗样的。”
三保讪讪笑答道:“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