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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楞了一下,然后也笑着回道:「多谢陛下。」可惜,王后不在。希望你亦新春快乐。
却是好像不能。
「臣亦有本而奏。」皇毅站了起来,望了我一眼。
「……矣?」紫刘辉愕然过后,马上反应过来,手舞足蹈,「等、等等,葵长官……」
皇毅没理他,径自道:「臣告老还乡。」
「不……」紫刘辉大声道:「孤不准!」
我默默地退到一边,抬袖掩嘴,笑了起来。紫刘辉还真是一位好玩的王。
「臣再请。」
「孤不准!」他当然不准,李绛攸才刚上任,中央不宜有变。
皇毅冷冷地望着上首的国王,「臣再请。」不过,这个世界总没说少了谁就转不动的。该准备的、该做的,皇毅都做好了,人力有时穷,剩下的,就拜托后人了。
好像做了很多事,但在时代的巨轮下,又像是甚么都没做过。在星空的映衬下,人类不比蝼蚁大多少,却偏偏,就是有一些即使将性命奉上都要做的事。
比如说,用一生来换取幸福。
紫刘辉被皇毅盯到抖了一下,正想开口,站在他身旁的李绛攸便拍了他一下,而站在他另一边的御林将军蓝楸瑛,也拍了他一下,紫刘辉便沉静了下来,看看皇毅,又看看我,然后变回那个神情清爽锐利的王。
「锵!准奏。」
「臣领旨。」
「葵长官。」
皇毅望着他。
「孤亦谢谢你,新年快乐。」
皇毅瞥了紫刘辉一眼,然后道:「李丞相。」
「在……」李绛攸咬了一下舌头,「是,请问葵长官有甚么事?」不怪他,只怪皇毅吩咐人做事的态度实在是太理所当然了。
「君仪不佳,李丞相当勤加督促。」
「……」众位青年才俊青了青脸。
我咬住唇才不致笑出声来。陛下也是好心,皇毅真是。散朝后,第一次,我和皇毅不用避嫌、不用顾忌别人的目光而先后走。我等在了原地,皇毅越过朝堂的那么一小段距离向我走来,抬手抿过我半白的鬓边,然后携着我,一起走出了这座金銮殿。
「螺春楼请了个新来的点心厨子,」皇毅扶着我跨出高高的门槛,「晚上去那儿用?」他瞥了我一眼,「听说这个厨子是做烧饼起家的。」
「……」葵皇毅……我捂了捂额,「好,都随你。」
夕阳的金光斜照在殿前广场一水的白玉石之上,皇毅和我驻足,从高高的台阶上看下去,宫殿的恢宏尽收眼底。
「伯清不是说想吃饺子吗?要不我们改天再去尝烧饼?」我轻声道。皇毅牵着我的手,我顺着他的脚步继续往外走去。平日下朝后都会上前寒暄的朝臣,没一个上前打扰我们。
皇毅冷哼一声,「让母亲迁就儿子,他还有理了?不用管他,不吃的就别吃,蠢到不知道奉承母亲才有好东西吃的,我也管不着。」
我噗嗤一声,撇开脸失笑,在皇毅的扶持下,下了台阶,慢慢走出巍峨的宫门──
上治二十二年的春天末尾,我们一家三口买了辆牛车,在乡间的小路上慢悠悠地走着。
「母亲大人,」现年十四岁的伯清驾着车,支起一条腿,另一条腿吊在车板上晃啊晃的,「都快出紫州了,您能说我们这是要去哪了吧?」
我掀开车帘,笑着问:「你猜?」
伯清拿了根草杆在逗牛玩,「这个方向,不是黑州就是白州。黑州是母亲大人的故乡,我猜是黑州?」
「因故里而道黑州,那为什么我们又不留在紫州?」紫州贵阳,才是皇毅的故里。
「因为父亲大人得罪的人太多了啦,为免辞官后被人砍,当然是走为上~」这小子还真敢说。
我回头看了一眼皇毅,他倒是没生气,只是抬眼瞥了孩子一眼。是的,落跑才是正理。我们此去,虽是都将事情安排好,但昔日政敌还需提防,当然是有多远就跑多远啊。
又当然,选择这个地点,最重要的还是我们乐意。
「猜错了,」我给伯清递去一壶水,「却亦不远。我们要去的是位于黑、白两州交界的旧日管宅。」
「管家?是飞翔舅舅的家?」
「是他的故里。飞翔的父亲去世后,将宅子给了我。」大概饱历人世的管老爷子也明白,飞翔这辈子已然在贵阳落根,而我,就是一懒惰的娃,哈哈哈。我侧了侧头,笑道:「那是一座建在半山上的大宅,在屋前望去,就是白茫茫一片的千里山脉,屋后则是接着山上的清泉,不远就有一个瀑布,飞流直下几许尺。」我按着记忆中的管宅,缓缓地说着,「冬天的时候稍冷,夏天却是无比的凉快。如果遇上好天气,在宽阔的平台上还可以看见火烧云。这是我见过最漂亮的火烧云。」我回头看了看皇毅,也是正看着我。
昔日为黑道大哥的宅子,如今,却是最适合偷懒的地方。
「啊……这个,母亲大人,儿子没那赏美景的品味……哪里有吃的不?美景在前,还得有美食相伴,人生才算完满。」伯清认真地道,「离集市摊子太远的话,儿子会想哭的。」
我回转头来,笑道:「有,母亲带你去吃好吃的。」就是不知我喜欢的摊子还在不在。不在的,再去找找看有没有新的好摊子好了。
伯清向上举了举手,高声叫道:「母亲大人是最好的!」拉车老牛还配合地吼叫了一声。
「……」孩子,你这样我会误会你是因为吃才喜欢我的。
「葵伯清。」皇毅冷冷地叫了一声。
伯清马上坐正了身子,轻咳一声装出端正脸。
「对了,你愿意留在贵阳的,也可以。你不是要考科举吗?」我问。
「才不要。」
我欣慰地点点头──终于有人是正常的了,何必挤着脑袋进去那鬼之地。
谁知伯清却是续道:「就算是想当官,找父亲大人要资荫就好了啊?干甚么要去考场被折腾?又不是笨蛋。」
「……」喂,你这样说,没资荫的我会很伤心的。贵族果然都是些讨人厌的货。
皇毅忽然出声:「我不会答应的。要做就自己考,没出色到考不上就别做。」
伯清大笑起来,高兴地说:「更好!哎,我没那根筋啦,不做官就不做官,朗朗乾坤,我就不信天下之大没我葵伯清的存身之处。」他敲着车栏、击着节拍高声唱道:「客馆~叹飘蓬,聚散匆匆。扬鞭~那忍骤花骢。望断~斜阳~人、不、见,哈,满袖啼红,目送~楚云空,前事无踪!昂藏男儿,仗剑~走天涯!」
「《论语》,十遍。」皇毅干脆地道。见伯清抱怨,此人冷冷地道:「不满吗?你想改抄《资治通鉴》的,为父亦可以仁慈地成全你。」
伯清即刻闭嘴。
我失笑着被皇毅带回车里。
「外面风大,你跟那小子挤甚么?」他皱着眉让我坐到里面,自己却是弯着腰跨过我,坐在近车门的位置,「我已经派人先去预备好,不必担心。」他压低了音量,「饿你不着。」
「啊?自己去找才有趣啊。」他竟然做了当地小吃的市场调查吗喂。
「整天在外跑来跑去,疯子吗。」
「……你嫌弃我。」
皇毅狠掐住我的脸,「背上不好就给我少走路,蠢材吗!」
我摸摸鼻子,「是,多谢相公。」算了,有东西吃就好,哈哈。隔了一阵,就着窗外清清的虫呜,我轻声问他:「不后悔吗?」花了一辈子才爬上的位置,这样就抽身。
「你呢?」他回望我。
「虽然这样说有点掉价,但是,把我丢到甚么地方我都会活得好好的啊。」我想为官,想做点甚么我能够做的事情,但是抽身离去,同样是我想做的。我没关系,他又如何?一直待在贵阳,我也是可以的。
「急流勇退方是保身的上策。」
「我还期待你会说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却是知道,有我的原因。
皇毅握住我的手,转而说起了别的:「资荫我给不了。过几年待浪平后,我想上表退去葵家在贵族名册上的位置。你愿意吗?」
我怔住。皇毅要退还葵氏的贵族身份?作为世家子弟,他虽然没说,但我知道他有多重视自己的门庭。不,说起来,当初他好像也不在意我有没有生下儿子继葵氏之后……他……
「我会安排好你们的生活,」皇毅沉声道,「但要委屈你跟我一样失去贵族的身份,行事多有不便。你答应吗?」
皇毅是要经历了多少磨难才会有这个想法?看清贵族的前途,不再执着带给他许许多多牵扯的身份,将旧有的,都抛掉。明明,为了这么一个身份受了那么多的苦难,年幼便经历全家被赐死,长大了,也一直一直地冒着生命危险,在这个国家中奔走不停。
──与青梅竹马的恋人分别。
──撒谎将我气哭。
──在国家和养父之间,选择了国家。
然后他现在,都不要了?
我有点心疼他,望了望他的脸容,然后低下头,紧紧地回握他的手,「乱说甚么?你要这样做,我高兴还来不及。」我抬头笑道:「看啊,那你就不比我高贵了。」我是坏心眼的妻子哗哈哈哈哈。
他狠狠地闭了一下眼睛,低斥道:「胡闹!」
「是你老埋汰我在先……」敢说你从来没在意过我的身份、你的身份?我又,何曾没在意过自己的身份了?人一辈子,大部分时间都被困在了身份的牢笼里,连自己最初的愿望都要忘却。
最初,只是想要幸福而已。
无论是那个世界,抑或是这个世界。
「死后白骨。」
我和道:「皆是黄土一坏。」千金难买自己高兴,他想怎么玩,都可以,我奉陪。
只要他亦陪着我玩,陪着我吃喝玩乐。
他揽过我的肩,我顺着他的力道靠在他的肩上。出门在外,不方便熏香,皇毅的身上现在是清清爽爽的味道,很普通,和初见那天他在亭里借我的衣服,是同一种味道。
当然,我又不是狗鼻子,大概,这相不相似的都只是我想多了而已?
忽然,皇毅抬手在我的头上□□了个甚么东西,我伸手要摸,他偏不让,逼得我没好气地拿了个镜子出来。一照,是一件用茶色水晶造成的葵花头饰,既不如金钗夸张,又不似银钗过素,更不比白玉清静,衬在我半白的头上,刚刚好。
我笑了笑,放下镜子,重新靠在皇毅的肩上,他依旧一手揽过我的肩头,另一手,握着我的手。
「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