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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死拧住布带,被它勒出的痛感让我的脑袋更清醒。笨蛋,我可不想一尸两命。啊不,现在怎么说也该是一点五条尸了……
「唔!」
产婆在我的身下配合着将孩子扯出。
「来,吸气,呼气……」产婆大声道,「夫人用力!」
──「生了!生了!」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听到产婆如是道。
接着,响起孩子震天般的哭声。
不是哑巴啊。我手下一松,仰起的上半身跌落在床上。
「夫人,」哭得整张脸一塌湖涂、差点被产婆赶出去的辛梓,抱着一个婴儿,笑着向我道,「是个少爷。」
我拿出布包,招手让她抱过来给我看。孩子,没事是你的命好,接下来的日子无论过得如何,都要惜福。
「这、这……」产婆带着哭腔道,「太医大人!夫人的血还是止不住!」
接着,产婆和抱着孩子的辛梓就被人赶出产房,只剩下一堆的太医给我把脉、扎针。我的身下不停地涌出温热的液体,视野愈来愈模糊。
「小姐!」辛梓的哭声恍惚又在耳边响起。
我强撑着眼睛,却还是甚么都看不清楚,愈专注去看反而就愈觉头晕。这一次,我没偷懒,真的是尽力了。我平静地合上眼敛,耳边的声音像是都变得离我很遥远,让我的思绪更显清明。
现代的人和事,其实我一直都没有忘记过。
还有黑州隆清县,包容我任性阴沉的父亲和两位老师,那些平静地再过一次童年、再享受一次孩子特权的时光。
直到那一年,我踏出了一直生活的圈子,遇上了飞翔,遇上了杰潼。
遇上了皇毅。
那个时候,笑得毫无阴霾的飞翔,指着青天白日的杰潼,还有锐不可挡的皇毅。
那个时候,大家都很年轻啊。
明白人总有死的一天,但还是,略为的不甘心啊。
「兰!」有甚么甘苦的东西被塞进了我的口中,皇毅的声音便接着响起,将我从思绪间拉回过神来。
我想睁开眼睛,但原来这个每天早上都在做的动作不是这么容易做到的,开始有点后悔刚才闭上得太过轻忽。
「兰!」
是,听到了。我没好气地暗笑一下,又有点心疼,于是打起精神来,再给点力,然后,睁开了眼。
皇毅见我张开眼睛,怔了怔,低下头,一手不停地擦着我的额头,用明显是在哄骗人的口气说:「再坚持一下,兰,别睡。」皇毅低下头,凑近我,沉声道:「兰,别睡。」
我向着他笑了笑。瞎想甚么?我才没有想着睡,我只是,稍为休息了一下而已。
「再给章大人拿一块参片来!」一位太医叫道。
皇毅给我喂了一块参片让我含着,我的精神也愈来愈好,有了一点点的力气,便抬起手抚上皇毅的脸。
「见过孩子了?」我就不问他怎么进产房了。
「嗯。」他紧握住我的手,「别担心,他很健康。」皇毅俯身在我的额上再亲一了一下,「别说话,留点力气。」
「皇毅,记得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吗?」给我说点好听的话好吗?我的眼皮又快要撑不住了。
「听话,休息一下。」他用衣袖拭去我额间不停滑下的汗水,「我记得。那时候是夏天,」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很低,「你被淋成了落汤鸡一样,头上还戴着俗不可耐的满头金钗子。山野之间,真亏你穿戴成这个样子也敢走出来,就不怕遇上土匪?一看就是蠢到要命的土财主家女儿。」
我失笑,「不……」我喘了口气,「不是遇上你了吗?」你的皮相要长得像飞翔一样,说不定那天我就会将你当成坏人,在你进亭时就迅速逃掉。事后证实人不可以貌相、飞翔才是大好人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皇毅的手一直都没离开过我的脸,在我的额头和脸颊间不停徘徊,「蠢材,别老是瞎胡闹。被李文显卖了还给他数钱。」
皇毅在我身旁一直地说着话,不停地说,没一刻停下,一边又喂我喝下一碗碗的墨黑色药汗。啊……中药真的是臭死了。皇毅冷盯着我,硬是给我灌了进去。温柔点啊混蛋,我又没说不喝。太医不停地在我身上扎针,将金针在火上烧红了,再慢慢地扎进我的身上。房里的空气很闷热,皇毅的脸被火光和血映得泛了红、滴下汗。
脸上的神色,却还是冷着。
笑一笑不好吗?
都说了,我会留下的了啊?
又过了好长又犹如没一瞬间的时间后,我听得太医道:「止住了。」
太医满头大汗、满脸笑容地说:「章大人的血止住了。」
熬过去了。
等太医将其他事都安排好后,皇毅紧握了一下我的手,站起将太医送出,辛梓哭着扑到我的床前。我伸出手,在她的眉心上轻弹了一下。笨蛋,女儿有泪不轻弹,不要为了这些必然会有一天发生的事情哭啊,等我先你而去的那天到来时,你可怎么办?
悠舜所说的人必有一死,我好像又更明白了一点。但是,我才不会原谅死得如此满足的你,你将我家儿子的生日礼物都省了,真是会算啊,不愧是你。
无需过于伤心,但不伤心的话又未免有些许不甘,生命还真是一种有趣的东西。如果我死去后皇毅像庄子一样吹弹拉奏,我大概会气得爆青筋的,却又觉得,这样很不错。
辛梓捂着额、睁着泪眼狠瞪了我一下,然后挥手拉着其他人退下去。
房里只剩下回转的皇毅。
我现在的样子大概是很狼狈了,我侧着头,向他尴尬地一笑。皇毅缓步走来,帮着我擦了擦脸和颈间,然后将我抱到干净的塌上。远离了血腥气,我将视线投向窗外,晨初的阳光带来了清爽的味道。我转头回来,看着一直望着我的皇毅。他抬手划过我的眼,划过我的鼻子,划过我的唇,然后徘徊在我的脸颊间。忽然,皇毅低头伏在我的颈间,听得他的大大地低呼出一口气。
早说了我是麻烦的货了啊。我伸着无甚力气的手,轻拍他的背。
「休息一下。」他道,一手伸到我的脑后垫着。
「是。」我闭上了眼,放松下来闻着皇毅身上的龙涎香,四肢传来一股酸痛感。
隔了好一阵子,闭着眼的我感觉到已经被擦干净的颈间有一阵湿润之感。
我没张开眼。
但鼻子却是不可抑制地泛起了酸。
皇毅深深地埋在我的颈间。
我的年纪比皇毅要轻,这真的是太好了。
皇毅很能干,我能够帮助他的事情不多,但是如果我能够一直都陪在他的身边,那就好了。望同君同生同时空,未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比你稍晚一刻走。
上治十年正月,在孩子出生后的三个月,旺季的挚友、前兵部尚书孙陵王病逝。我和皇毅相商量过后,请了旺季过来葵府同住,说是请他帮忙教孩子,却是不希望旺季门庭冷清。旺季的外孙、飞燕姬的孩子,缥璃璎,是一个很出色的孩子,他虽然对旺季有点陌生,但逢年过节都会依礼节来拜候旺季。旺季是个学养、修养都极佳的人,看得出缥璃璎愈来愈喜欢与旺季相处。
我在休息了半年后,便去了光禄寺报到,在国宴、宫宴的时候,工作挺忙,但平日都挺清闲的,算是一天打鱼十天晒网。空闲的日子我便留在府中打理府务,带带孩子、跟旺季一起散散步,以及做着皇毅布下的功课。在宫中外廷出入多了,我亦认识了不少人。因着前国子监祭酒何侑之与解佩一事,原先隔壁国子监、翰林院的人都看我挺不顺眼的,但日子下来,他们却都会给我说上几题功课,一些老大人还夸我好学……真真是惭愧难当。当然,对于女性官吏又或是对皇毅有敌意的人,还是有不少,加上我自已招惹下的人,在京中当官的日子在我没再生事的情况下,不好也不坏。平静中有点小小的风波,不外是东长西短的朝廷命官版,与乡里妇人间的争执,其实也大同小异。
后来我才知道,对我特别好、会教我功课的一些老大人,都是李文显和林牧的门生故旧。
要问年轻的一辈,怕是没人再识得两位老大人了。
朝廷中向来怪谈甚多──许是大家的心灵都被朝政扭曲了?──有传闻说,第一个女性官吏是彩八仙中惟一一位女性红仙的化身,高洁不可犯;第二个女性官吏是天上的文曲星降生,正气凛然而富才华;第三个女性官吏是龟仙人的转世,特别投老人的缘,哈哈哈哈。
知情人但笑不语。
女性官吏,至今到底还是特例,不怪多有传说附会。
一天,我要进宫处理紫刘辉明年二十八岁圣寿国宴的事,事后就顺道去了后宫找十三姬。没想,十三姬没找成,却遇上让我工作了一整天的主角,紫刘辉陛下──他正在十三姬的房中绣花,据说他是在减压。紫刘辉的政绩日佳,在民间甚至已经有了苍周王转世的美名,而他的父亲,血火中走来的戬华王,则是被比作传说中从鬼地辟开人之国的彩云国开国之君、苍周王的父亲,苍玄王。
在等十三姬回来时,我跟他略聊了几句,话题也围着刺绣打转。
「最擅长的图案?」我笑着说,「当然是葵花。」
「不愧是葵长官的妻子!」刘辉向我扬着手上绣有精致樱花的小手帕,「孤最擅长的是樱花,这是孤和秀丽爱的证明!」
我抬袖掩嘴失笑,「是的,陛下。不过微臣并没有刻意去练,都是被逼出来的。」我放下袖子,微笑着给他倒了杯茶,「总不能让葵长官总是戴些丑东西出来,多绣几次,也就熟了。」
「哦~那就是葵长官和三娘爱的证明啊!」
我楞了楞,然后笑着指了指紫刘辉的刺绣篮子,「陛下,未知您今天是否有雅兴换个花样?」
在之后的几个月里,皇毅都戴着紫刘辉绣的头带去上朝而不自知,只是在偶然间听皇毅说起,紫刘辉在那段时间里总是看着他莫名其妙地傻笑,让他眉间狂皱。
这可是陛下对你满满的爱啊,哈哈哈哈。
上治十二年,碧州爆发了瘟疫,时任碧州州牧的名官吏榷瑜,因到灾区视察而染病去逝;年纪已大、年轻时在战场上也落下不少病根的旺季,亦病入膏肓。正当他感叹着自己要死在病床上时,京郊地区发生动乱,身上挂着勋衔的旺季一闻此事,说了一声「晏树」便执意要上马出府而去。同年,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