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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他的脸容逐渐模糊,但我还是知道,他定是跟我一样,没有移开视线。
咕辘咕辘、咕辘咕辘,很快的,我连贵阳城门都再也看不清了,便亦缩回了身,落下窗帘,安在位上,静静地垂头理了一下裙上的褶子。
往日到黄州尚可随口抱怨头痛,可这次是我自投罗网,得多多努力才行啊。
我笑了一声,摇摇头,自闭目养神去也。
因着一路上随行人员众多,又多是文官,我们在三月时才到达黄州州都祥光城。刚在州府大门前下了车,风尘仆仆,听着州官们相互寒暄之时,忽有一人轻拍了一下我的肩头。
「哎呀,我们可真是有缘呢。」一张俊逸而添了不少风霜的脸颊凑到我的跟前,逼得我向后退了一步,他脸上的笑意更浓,「数年未见,婉娘之姿更胜往昔。」
我挑了挑眉。以婉娘之名相唤的此人,正是前军器监沈悠扬,与我在姮娥楼中有一面之缘,当日还道我们有再见之时,想不到就是今日。在皇毅给我的卷宗里,亦有沈悠扬的资料,他自军器监被眨后就待在了黄州州府之中,逐步往上升回来,现任黄州州尹。
虽是比我要高品阶,可州主簿亦不是该被如此出言轻侮的位置啊。我扫视了一下四周,只见旁人虽都似在交谈,实际上都在留意我们这边。女性官吏,还真不是人当的啊。看沈悠扬嘴边的笑容轻佻,眼神却是远较当初在姮娥楼见面时清明,分明是在试探与看戏。
如在京城,皇毅早就将他收拾了,但既在州府……
我低头笑了一声,整了一下本就没乱的衣领,然后左手拢起了右边的广袖,缓缓抬头,朗声道:「各位同僚,初次见面,我是新任黄州州主簿,章泽兰。」
章三娘与黄州州官其实尚算熟稔,但今天,既是初到任,就必须让他们知道我是谁。至于沈悠扬的调笑,当没听过就罢了,他要再说,那就不是试探,而是他本人品行不佳。
「下官韦善,」一位州官向我拱了拱手,「见过章大人。」
在一阵静默后,众人亦开始与我见礼,总算是没闹出尴尬事。亏得是黄州,要是在别的州份,大家就未必给我这个面子,在我报上名号后直接冷淡地走人亦未可知。
我笑了笑,敛衽回礼。
「好了!」慧茄站在州府门前的台阶上,挥了挥手,「先进去,乱哄哄的像甚么样子?」
「是,大人!」我随着众人,一道拱手弯下了身。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十五章 开花
上治七年的四月,贵阳传来消息,王雁湖中了榜,虽是第八十七名,榜中末尾,却亦足以让雁湖到一小县为父母官。
六月,崔昌丰被御史台的侍御史陆清雅弹劾在职守上徇私,被罚俸和降两级。本是小事,但昌丰在接旨后却是在翌日挂印而去,直接弃官、弃婚约,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内,害他的家人都急上了火。直至半年后,在我即将起程随州牧回京朝贺时,昌丰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一脸满不在乎地噙着微笑,硬是成为了我的幕僚。只是,他泡得异常难喝的茶,仍是泄露了他的几分心思。
同年九月秋收过后,皇毅迁任门下省,接下自旺季致仕后便空了下来的门下侍中一职,出纳审核国王的命令和各项政令,总典百官,官居正二品。来俊臣自刑部调任御史台,接任皇毅的位置,刑部尚书之职暂时悬空。旺季的至交、兵部尚书孙陵王亦同时致仕,由刘志美接任,刘志美原先的红州州牧一职,由前碧州代州牧、原工部侍郎欧阳玉接任。另外,尚有一贵族出身的官员升任兵部侍郎,以及数位贵族擢至中书舍人,凌晏树亦由黄门侍郎调至尚书省右仆射。
这可是一场官场大地震,表面上国试派占尽上风,贵族派只余皇毅和晏树卡在要紧处,但事实上,来俊臣、姜文仲和刘志美都是中立派,这次的人事调动是贵族派和国试派之间的一次大洗牌,两派之间的界线犹在,却逐步被模糊开去。
虽是如此,包括我在内却没多少人感到意外──皇毅早在年初说了他会升官,这次的调动是朝廷筹谋已久,说不定还有着悠舜的影子。
此事虽是要紧,与我却未有直接关联──我的人可还在黄州州都,皇毅亦自有分寸,就不知他是否又更添繁忙罢了。皇毅的信从来报喜不报忧,新年见面时,却见他鬓间灰白又添。
一眨眼间,就来到上治八年的冬天,即将踏入我为官的第三个年头,我仍为黄州州主簿。
「章大人,好自为之!」一个州官拂袖而去。
我摸摸鼻子,径自坐了回来,喝下未尽的茶,抹抹唇,没好气地望向自屏风后转出的州尹沈悠扬,「沈大人?」
沈悠扬大刺刺地斜坐在我对面的椅子上,一手拉松了衣领,「泽兰姐,再这样下去,你可就要被人弹劾了啊,你这次得罪的人太多了吧?你家相公可不在御史台了哦,小心被人当成葵皇毅的突破点。」
我从茶几下抽出一双筷子,站了起来,走至沈悠扬的身旁用筷子夹住他的衣领,被他不整的衣冠整了整,「那沈大人的意思是要下官依言受他们的贿了?」
沈悠扬望着我的筷子,嘴角抽搐,下意识地坐直了身,正了正头上的帽子,「嘛,官场嘛,你是如此看不开的人?」
我笑眯眯地挥了挥手中的筷子,「谢大人关心,下官给您的孝敬还满意吗?」不是不送礼,能让事情爽快一点的话我倒是不在意此节,我亦不是第一天跟官府打交道了,只是送亦有送的规矩,弄得失了格,惹祸上身,反为不美。
黄州商业发达,商人与州官有联系、向我送礼以求取方便不是新鲜事,但今次他们所求之事事关重大,我断不能应。要说因此而被人记恨弹劾,暂时却还不至于──没后台我亦不敢如此硬气啊。
沈悠扬一手捂了捂面,另一手摆了摆,「去!只要你别变着法儿来整我,年敬、炭敬、寿礼全免!」
「下官不敢。」我将筷子收好,坐了回去,重新泡一壶茶,「中午时下官会去会见黄副会长,未知大人是否有指示?」
「选好是黄凤呜了?」没说两句话,沈悠扬又坐得歪斜了起来,手肘撑在把手上,托着头,「知你跟全商联交好,但店大欺客啊,你真觉得交给他们承办好吗?」
「店大亦自有店大之利,如此提案若交付小号,想来各位更不放心。况且,我交与的是全商联的黄凤呜,并非全商联。」我晃了晃茶壶,洗净茶叶,「全商联只是一个民间商人联盟,如无利益牵扯,只会是一盘散沙。最近托人来向我套交情的,不都是在全商联中挂了号的人?单单点名全商联并不可取,群狼争食,会将猎物撕得破破烂烂;与彩七家合作,蝇头小利亦不足以餍之,真正的利之所在,亦不方便让彩七家掺进。」
沈悠扬笑了一声,「黄凤呜兼具二者,既得两方的便利,又不为一方所牵扯,避开单选一方的坏处,倒是上上之选。也罢,钱眼里的事我不如你,我亦不多说,尽管做去。不过,先说明哦,」他摇了摇脑袋,「事成了我给你撑腰,功劳分我;事败了好走不送。」
我微笑着向他递去一杯茶,「这是自然。」
在州府中忍气吞声了两年,年末考课均是不过不失,为的是作为新人要好好学习,却亦该是时候拿出点成绩才能顺利过了每三年一次的大考课啊。
而且,慧茄找我来亦不是为了无为的。增加州府财用,不外节流开源,前者触动既得利益者,我这般新人还是先不碰为妙,而后者虽不易,但撇开了旧有人事网络而另辟蹊径,相对来说还要来得简单。
看时间差不多,我稍事梳洗便上了桥子,出门去赴黄凤呜的约。黄凤呜出手,请的自是州都中最贵的酒家,单看门面比官府还要来得堂皇。我稍提裙摆步出轿子,在酒家小二的引路下,拾级而上。
「三娘。」黄凤呜摇着折扇,等在了二楼包厢的门外。
「何必客气?」我作了一个请的手势,与他并肩内进。
「三娘值当。」黄凤呜一把收起扇子,抬手用扇骨为我打起包厢的帘子,另一手向后摆,让从人留在外面。
我理好裙摆,落坐,笑道:「碧万里的画作虽不及其母亲碧幽谷细腻圆熟,却是浑然天成,稚子之心尤其可贵,凤呜好眼光。」黄凤呜手上的折扇画着一幅山水画,是出自碧家下一代直系公子碧万里之手。
「待得碧万里成名,这幅未成气候的画可就更形珍贵啊。」黄凤呜亦掀袍落坐。
我掩嘴失笑。分明是极为欣赏碧万里,却偏要用这种口气说出。
他放下手中的扇,向我指了指桌上的一个大木盒,「冬至礼,三娘笑纳。」
我笑了笑,「当此时节,你还敢送我礼?不怕当朝御史?」
「改革驿站邮递,再加入民用之途,没记错的,你早有此意?」黄凤呜起身给我倒了一杯酒,「营运得好,利润不小,消息传递之要紧亦自不用多言,难怪众人如恶狗争先,三娘又该头痛了。」他放下酒壶,向我举杯,嘴边带着温文的笑意,口中的话却是恰恰相反,「拒绝众人分一杯,妒火之盛亦不必多说,三娘小心了,摔下了就是粉身碎骨。」
「不亦有凤呜作陪?」我举杯回敬,轻呷一口。要将事情办成,至少要选人得当,若是谁都掺一脚,就是提案过了,也至多办得如官盐一样扰民。无法官民皆赢,终非长久之计。
他轻笑一声,「到底为官,三娘的口气不可同日而语。」他收敛起笑容,神情认真起来,「我本来无意掺进这些事,如今加入,三娘当知我意欲何为。」
黄家,亦是时候争一争下任当主了,黄凤呜正需加入一些大的案子适时提高声望。
我静了一静,叹一口气。凤珠投身朝廷,不会争,那黄家就只剩下长子和二子凤呜。黄家长子近来行事愈发放肆,对王的日益势大亦相当不满,如若行事更近平和的凤呜有意相争,凤珠说不定会支持他──黄凤珠始终是黄家血脉,纵然不争,亦逃不开去这一场风波。
就没有一个风平浪静的时候。
「我就是落败,亦没人敢对我怎么样,」黄凤呜续道,「三娘却得当心,此事牵涉过大,葵皇毅亦未必保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