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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毅和我在一起,是很辛苦的。
我拢好文件,然后缓缓向外走去,转身关好书房的门,再慢慢地走回我们的房间中。
初五那天,虽然宫里还在新春罢朝,皇毅还是回去处理公文了。我将他送了出门,便回房换上久违的骑装,骑马出府。
「阿三!」城门前,飞翔向我举直了手臂猛地挥动。
「二哥,早上好。」我笑眯眯地向他挥挥手。
飞翔亦上了马,我们一道骑马直往城外的山间而去。马匹疾驰,迎面而来的寒风刮得脸颊生痛,却还是觉得爽快无比。一直跑到山下,我们翻身下马,将马系好便拾步而上。
在飞翔的拉扯下,我们一起走到这座矮山的山顶上。放眼望去,这座山却是不够高,风景不够好,可这份宁静已足。飞翔向我抛来一个酒囊,我接过,拍了拍大石上的积雪,然后坐下,仰头喝了一口酒。是白州的酒,入口辛辣。
飞翔随意地坐了在地上,支着一条腿,背后靠在树干上。
就在新年前夕,飞翔一直心慕的那位绣庄巧手小张娘,旧病复发,最近都缠绵病塌。小张娘的病是天生的,她的姐姐张氏娘子亦心痛她,一直照顾着她,也就没让她嫁人,直到数年前小张娘和飞翔在贵阳街头的一场偶遇,才从此牵起了彼此间的缘份。
小张娘怕拖累飞翔,一直都没肯答应下嫁。
飞翔喝着酒,笑容落了下来,面容沉静地望着山下的雪白。
相遇是这样的幸福,但要幸福起来,却是那么的不容易。
「二哥,」我轻声问道,「幸福吗?」
「当然的吧。」飞翔拿着酒瓶向我晃了晃,勾起一边嘴角笑道,「我可是很惜福的人。」
那就好了。
「妹子,」他将手肘托在支起的腿上,「决定了?」
「我早就决定了,」我抬头望着澄明的天际,「大哥和二哥都想做的事,凛和红官吏努力进入的地方,有机会的,我亦想去看一看。记得刘子美?说的是真的那个紫州州试第二名,前军中文书。虽然我俩素未谋面,却亦略略可以体会到他的心情。我这样说可不是说看不起商人,只是不同的位置可以做到不同的事,君子不器,却亦各有所长,以我现在的条件也只有这条路可走了,那去看看,也无妨。」我笑着说,「啊,你可别指望着我会跟你和大哥一样拚命。」
飞翔望了望远方,然后信手将手中的酒囊倒置,将酒洒了在地上。我也学着他的样子,将酒,洒了在地上,祭悼亡者。
想了想,我站起身来,正了衣冠,向着崖下一望无际的白雪与崭露头角的翠绿,正式地行大礼跪了下去,三叩首。
父亲大人、李文显大人、林牧大人,新春快乐。
飞翔手腕一甩,将酒一滴不剩地洒出,笑道:「新年快乐,小子给您们拜年来啦。」
我噗一声笑了出来。
午后我们便下了山,各自回府。虽然我没有很伟大的理想,亦没有一个要一直向着它不疑惑地奔跑的梦想,我有的只是一些小小又大大的贪心和野心,但是,我亦算是很努力地走过来了,是不是?只望,有那么一天,我可以不怕沾污您们的名声,堂堂正正地成为您的学生。
李文显说,当有一天我做了一件值得自己自豪一辈子的事后,便算是出师了。
真的是既容易又困难的出师题。
回到葵府时,皇毅却是比我先一步回来。我快走几步过去,尴尬地道:「我现在才去买菜,你先等等?」
皇毅拉住我的手在厅中坐下,「不是说了让你多顾几个人了?」
我笑道:「嫌弃我手粗了?」我反手握住他,「别多想了,早些年我学骑马的时候就把手给刮烂了,那两年跑乡下去了,也总得给自己洗洗衣服?虽然这手有点变形,想要成为琴的大家是没可能了,可我本来就没那天份,弹琴是为了修养自身、排忧解烦,如若为之而多生烦恼,岂不是倒末本置了?」我将头靠在他的肩上,「当然,相公允许我偷懒还是一件非常好的事。那么我们今晚就吃得随便一点?就下个面算了。」
皇毅屈指轻弹了一下我的额头,「别忙了,我去做。」
我摇摇头,「你办公也累了,这是我惟一能做的,就别跟我争了。」
「你不用做甚么也会是葵府的女主人。」
闻言,我愣了愣。虽然皇毅办事向来干净利落,但是在这种话题上说得如此直白,是第一次。我稍稍抬起头,正对上皇毅灰灰蓝蓝的眼睛。
他尖刻起来的时候,眼神那叫一个寒气逼人,可是现在,他的眼睛很好看。
「皇毅,十五的晚上我们出去玩?」我再次低下头来,笑着伸手抱着他的腰。
「……嗯。」
「……为什么要迟疑?」
「我没想到你还会对灯会这种东西有兴趣。」
我抽了抽嘴角,「你有所不知,大婶其实也可风花雪月。」你给我去死。
皇毅失笑着揽过我的肩,轻声道:「早已预备下了。」
又逗我玩!我亦笑着用头碰了一下他的肩,「是,谢谢相公。」
过了好一阵子,夕阳余晖晒满了厅门前时,我望着一地绚烂的金黄,道:「皇毅,十五之日结束前,我要跟你说个事,你别生气。」
「为什么不可以现在说?」
「因为你会生气的,我不想这么早就挨骂。」
「……你又在打甚么主意?」
「相公英明。」
「……」皇毅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我将脸埋在他的身前,大笑不已。
喜不喜,是一回事,认真地过得好,又是另一回事。我一直都希望皇毅过得好。
十五那天的清早,我和皇毅先是去了葵氏祠堂遗址走了走。葵氏一族的所有,都被先王摧毁净尽,连族墓都不复存在。不是有多恨葵氏,而是,先王立心要除去所有可以凝聚家族的一切标记。陪着皇毅略站了站,便转道去旺季府中一道用饭。晚上的时候,慧茄亦如约来了。
开饭以前,我扶着慧茄走到了庭院之中。
「章小兰,你今年再不答应,我就没力气再管你了。」慧茄磨了一下牙,「葵家小子,难缠死了。」
我忍了忍笑意,「是,我明白了。」
「……你说甚么?」慧茄眨眨眼睛。
「我是说,我答应了。」我放开扶着慧茄的手,敛衽向他行了属下官员的礼,「以后就请您多多指教了。」我抬头向他笑了一下,「皇毅只是想我可以安生地度过这个假期而已,请大人切勿见怪。」
慧茄的脸渐渐变得严肃,「想清楚了?」
「是。不过有一事还请大人准许。我并不想要州主簿之位,随便一个胥吏之职即可。」州主簿一职位列七品,一下子就跨过了低层官吏升进中层的关卡。
他思索半晌,然后反应过来,皱了一下眉,「小兰,想清楚。你和皇毅走到这一步并不容易,该走的路郑悠舜都已经给你安排好,没必要如此。」
我笑眯眯地道:「大人不答应,我就不答应了。有来,才有往啊。」
「……该死的臭丫头。」慧茄一巴掌拍在了我的脑门上。
饭后慧茄和旺季自去了聊天,也来了的晏树则是粘在了旺季的身边。当此上元佳节,我与皇毅亦如早先所约,上了贵阳街头看灯。走在大大小小的摊档间,我提着一盏小小的金鱼状花灯,拉着皇毅的手臂随便地悠转。
「为什么是金鱼?」皇毅虽然乖乖地掏钱给我买灯玩,但这位老是要埋汰我品味低下的货还是狠狠地皱着眉。
我笑着摇了摇手上的灯,让那一点在花灯会中微不足道的小火光在空中晃了晃,有着一点令人目眩神迷的味道,「那是在祈福。如果不好好地对待金鱼之神,下辈子会成为金鱼的。」
「头被撞到了我带你去看大夫。」他干脆地下结论。
「……太过分了。」我这是在开玩笑而已啊喂,我单纯是觉得这位金鱼君让我觉得很有亲切感而已。
「开玩笑的。」他故意冰着张脸道。
我楞着张了张嘴,回过神来了便大笑起来,皇毅亦缓下脸容,随着我扬起浅笑。走得累了,皇毅便带着我走到一家早已订好位子的酒家上,从二楼的包间望去,正是被灯火点得亮了起来的贵阳。稍稍休息,小二便上来说时间该到了。我和皇毅对视一眼,一起走到了露台栏边上,昂首望向天际。
嗖的一声,一束火焰冲上了天际,然后呯的一声,绽放出七色的烟火。我侧头望去,站在旁边的皇毅被烟火的光芒映着。他的五官到底是不比年轻时分明,我却觉得更为深刻。
「皇毅。」
他转过头来。
我扬起了笑容,「你休了我好不好?」
闻言,皇毅僵住。
我保持着笑容,努力地正视着他此刻的表情,「当然,如果你愿意和离那就更好了,虽然我不介意名声,但是这种事,果然还是应该好好地介意一下,是不是?不过要是你介意的,用休的就可以,我不介意。」
到了此时,我们联姻的作用已经是近乎没有,悠舜的下一步就是让我在慧茄的扶持和皇毅的势力下出任州官。由于姻亲关系,我不再算是强硬的保王派,但以我的往绩又更不是贵族派,加上公正严明的名官吏慧茄,我的立场便会变成了中立派。待我的官位日高,在朝政上的影响力日大,皇毅亦可顺势将贵族派整合,拉向中立,随着时间让派别之分慢慢消弭。我的作用,就是作一个象征性的代表,踏出贵族派迈向中立的第一步。至于王,紫刘辉不是器量狭小之人,飞翔、凤珠他们亦对事不对人,只待年轻一辈的保王派历练归来,两党之争就算是平了。
等他们将我扶持起来,我的官位日高,与皇毅的互惠日多,势力纠缠,最后,我们便会变成牢不可破的联姻关系,平平安安地一辈子捆在一起,比一纸婚书还要有保证。
只是,我哪有如此重要?就算没我,我相信皇毅自己也绝对做得来的,大不了换计而已。而没了皇毅作后盾的我,却没有足够的资本一举踏上七品。
路有很多,最终的走向,只是自己的选择而已。
我依然会为官,皇毅,依然会做到他想做的。
「皇毅,」我双手垂放交叠在身前,转过身来,正向着皇毅,「你说好吗?」没有后悔选择这个终点,却想改变前进的路径了。
我不想变成只会令他辛苦的人。
皇毅稍稍的,睁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