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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过,如果真通真遇上了什么危险,你会保护他。”椿先生说道,“昭彦,你还真有心啊!听说你们小时候还经常打成一团,如今你却……”
“可不要说别人的坏话,你这么说,那我也成了逞凶斗狠的人罗?我们那时候,不过是像小猫一样拱起前肢推来推去罢了,并未把对方打伤,事后彼此也完全没有憎恨或为此吵架。虽然真通并无值得褒奖的素行,但他本性并不坏。以前,他也是个孝顺乖巧、见义勇为的小孩。要怪就怪大城市的不是,看看哪一个人不是这样,一到了大城市就忘了老家故乡,连自己的心也迷失了。”
麻里亚在一旁嗤嗤笑,并希望快导入正题,于是催促道:“然后呢?”
“说来话长啊!就请各位耐住性子继续听下去——我们才一走进岔道,立刻就听到枪响。秋高气爽的空气中,响起了砰的一声。昭彦先是反应‘那是什么?’,但身为警官的我,整个身子却紧张得都僵硬了。”
听起来,枪响的位置正是玉塚老家的方向,大概是返回老家的浪子与尾随追来的帮派份子之间起了冲突。椿先生手里紧握特殊警棍,要身为老百姓的昭彦留在原地,自己则往前走去。不过,旅馆老板人很勇敢。
“他说,我也一起去。我告诉他很危险,他则回我说,你一个警察单身前往更危险。说完便捡起了一根掉落在地上的松树枝。说实话,他胆子真的很大,而且很有正义感。”
警官手握警棍,继续向前出发,朝枪声的方向前进。
3
在此,我将椿准一与天川昭彦叙述的始末,以现场目睹的方式整理如下。
开枪的人很可能会出其不意地跳出来,因此两人小心翼翼地往前走。走了大约卅公尺之后,映入眼帘的是玉塚真通的破屋子。自从他的老母亲在二年前过世后,屋子就一直荒置于此,而且破损不堪,勉强可以遮风避雨。门户似乎也无法关好,若非位在此穷乡僻壤之地,很可能就会被可疑人士占用了。再往前走,虽然还有几户人家,但这时候大人都已外出工作,小孩也都跑别的地方去玩了,一切又恢复了宁静。两人就这样站立原地观察警戒,听到的也只是清风摇树的声音。
真的是好安静啊!以前,虽然有十几户人家,但每过来查访一次,人数就减少一些。“人数这样继续减少的话,未来可能会空无一人啊!”昭彦的担忧是正确的。
“你在这里等。”
椿先生制止了精神抖擞的昭彦,然后自顾往玉塚的老家接近。先是悄悄地推开大门,接着轻轻地步入屋内。洋灰地面上,不见鞋子的踪迹。
“玉塚先生在吗?玉塚先生!”
无论如何大声喊叫,都没有人回应,而且也看不出有人穿着鞋子直接入内的样子。因此,警官便脱下鞋子走进去。厨房、客厅、寝室,全都空空如也,完全不见人影。空无一物的电视柜、挂在墙上日晒褪色的三角锦标旗、屋主不抽烟却收集而来的一堆纸板火柴就放在那儿。显得很冷清。
另外还有似乎是玉塚带回来的波士顿包'注'、几件零散堆置的衣物,以及面包袋和果汁空罐也随意丢弃。黄色塑胶袋上,印有(神仓食品店)的字样。在停电、停瓦斯的屋子里,不但无法炊煮饭菜,连泡面都不可能。由于无法开伙,所以购买的食物都以能够立即食用的为主。榻榻米的湿气,透过袜子传了上来。浴室、厕所也都没什么异样。莫非城市里回来的男子,这会儿外出中?
'注:波士顿包,Boston bag,过去的波士顿大学学生喜欢使用的一种大型手提包,容量大,可当行李包使用。'
来到大门外,依指示站在原地等待的昭彦问道:“怎么样?”
“什么都没有。”警官挥挥手。
“那要不要到旁边的小屋去看一看?”
听了建议,警官便往后面的小屋走去,这回昭彦也跟了上去。
玉塚真通的已故父亲是个木匠,主屋后方的小屋是工作间。因为比妻子早一年病逝,所以并未特别去分类整理。只见院子里一角,堆了不少始终未曾使用过的木料。由于很久没人打扫清理,整个地面都覆盖了一层枯叶。
工作间的锁头也坏了,早已失去功能,所以门是开启的。一进门,便是四坪左右大小的地板间。有一把永远只完成一半的椅子,就孤伶伶地摆在那儿。一旁的桌子上,有个堆了烟蒂的烟灰缸和还没用完的纸板火柴,是木曾福岛站前食堂的火柴。刚才有人在这里吸烟,空气中还漂浮着一股淡淡的烟味。椅子和桌子已融入静谧的氛围,由于浸浴在窗户射入的阳光亮晕下,所以看起来很像艺术作品。里面还有两扇门,于是往门里喊了几声,但仍无人回应。
先前的枪声,该不会是听错了吧?或者只是山里面有人打猎击发猎枪吧?至少现在比较不紧张了,先检查一下这个小屋里的状况吧!这里并未铺上洋灰地。所以没脱鞋子就冒冒失失进来了。
首先,握住门把打开右边的门扇,没想到遭到一股力量抵抗。原来门内的锁链挂上了,无法推开,着实吓了一大跳。
“是不是有人在里面?麻烦把门打开一下,我是这里的警察。”
如果盗贼藏在里面的话,刚才先报上自己名号说是当地警察,会不会不妥啊?但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结果,什么声音也没听到。椿先生从不到五公分宽的门缝往房间里瞧,只见原木地板上似乎有什么东西,不,那并非什么东西,而是有人倒在地板上,看到的应该是咖啡色夹克的背影。瞬间,肾上腺素急速分泌。
“怎么了?”
昭彦站在门口出声问道,因此椿先生在嘴前竖起食指,要他别说话,然后再度打探室内,脑子里立刻算计起来。
锁链这么松,应该一脚就可以踢开了,但还是谨慎一些的好,手持手枪的嫌犯,应该还在房间里。警官腰间虽然也配挂有新南部制式手枪'注',然而毕竟不是技艺高超的FBI,所以要想一人独力制服手持手枪的歹徒,他并没有多大信心。而且,他还得保护身后的那个老百姓。
'注:新南部(Nambu)制式手枪,为日本制手枪,同时广为日本官方所采用,口径为九〇厘米。'
椿先生在尽量不发出声音的情况下后退,并将昭彦往门外推,接着在昭彦耳边轻声低语。
“里面门已挂上锁链的房间里,有个人倒在那儿。因为只能看见背后,所以也不清楚是谁,或许是遭到了枪击。”
“啊?是真通吗?”
“或许是吧!”
“可是,你说门已挂上了锁链——”
“嫌犯还在房间里!”
“可能已经从窗户逃走了。”
经由这么一说,也并非不可能。开枪射击之后,的确是没道理还继续待在现场。
“后面有窗户吗?这样好了,就绕到屋子后面看看吧!”
椿先生不知不觉中,已屈身弯腰了起来,因为他不知道周围树林里,什么时候会飞出子弹来。但此地并非战场,应该不会发生这种事吧?
工作间后方,有一扇窗子和一扇小门,但全都紧紧闭上了。门窗附近不见落叶,只露出连续天晴日晒而干裂的地面,并未发现任何足迹。往窗户靠近时,椿先生发出“咦?”的一声。原来是窗外镶嵌了木头格子,所以要从窗户逃出去是不可能的事。随后,双手搭在与脸同高的木格子上,两眼往内观察。在空无一物的房间中央,有个男子头朝这儿倒在地板上,是个发型全往后梳的大块头。右侧太阳穴上有一个暗红色的小孔,似乎还在渗出微量的血。虽然当警察已经当了卅年,但还是第一次成为疑似他杀命案尸体的首位目击者。椿先生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下来。
他巡视搜索房间,想要查出嫌犯到底藏身何处,结果连一只小猫都没瞧见。门旁的墙边倒放了一片几乎完成了的隔扇门,有只椅子缺了一脚,看不出有任何可供躲藏之处。
真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时候,椿先生终于愿意承认,这很有可能是一起自杀事件。对于一开始就因为村里来了黑道模样的陌生男子,因而咬定这是杀人事件,发生这样的疏失错误,他感到很羞愧。
如果是自杀的话,枪枝应该会掉落一旁才对。视线扫过地板一递之后,却未发现枪枝的踪影。该不会是滚落到其他死角去了吧?
“他是你小时候的玩伴吧?麻烦过来看一看。”
椿先生叫来昭彦,同时在他背上轻推一把。提心吊胆往窗子里窥探的旅馆老板,只能屏息憋气地依言照做。
“是真通。”
昭彦说完,立刻转头询问椿先生。
“椿先生,接下来该怎么做?他或许还活着,是不是该尽快将他送到医院去啊?”
“不,关于这个……”
话说到一半就停止了。看这情况,玉塚真通应该已经一命呜呼了;不过,最好是近身确定一下好了。
“我们进去确定一下好了,看看是否需要叫救护车。”
只见椿先生说完话,便要绕回正门去,昭彦见状出言制止,表示另有捷径,接着开启了窗户右侧的小门。这里面就像羊肠小径一般,是个细长型的置物区,摆放了一些已布满尘埃的塑胶水桶和扫帚。
接着来到刚才那扇挂上锁链的门扇前,试着以肩膀冲撞,只听得嘎吱嘎吱的声音。看来是无效的,于是这会儿,便举起右脚朝门扇中央猛力飞踢过去。只见锁链轻易地被踢散了,门也应声开启。
“你在外面就好,不要进来。”
仿佛是工匠付出心血时留下的不舍之情,或者只是一时的感觉,整个房间弥漫着一股木头香味。天花板附近还有一段被扯过的蜘蛛网,但地板却打扫得很干净,是这个回乡的男子清扫的吗?
椿先生在倒卧的男子身旁蹲下身,抓起伸在一侧的右手腕,反复把了几次脉,结果都无法感受到脉搏的跳动。看来也没必要掀开眼皮,检查这个男子的瞳孔了。太阳穴周围的伤口,皮肤有烧焦的痕迹。显示若非近距离开枪,很可能就是自杀了。不知是否因为这栋小屋整个倾斜,只见血液都朝窗户的方向流。仔细观察血渍,发现面积仍在扩大。
“天川,我看还是没救了,已经死了。几乎是当场毙命的,他死的时候应该没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