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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步的。要走上这一步,就已是一种失败。”林投花说,“今天,我走出这里,以后还能不能回来?拿得起。放得下是高人所为。但拿得起。放不下正是人之常情。就是因为放不下,所以才会有所进取。”
善哉望着林投花,她柔弱得仍似崖边的一朵绝美的花,但她说的话,却似崖边的岩石。
“怎么?没想到我长得那么清灵,人却是如此现实吧?”林投花居然还对他眨了眨眼睛说,“你知道吗?人人都传我是爱上你这和尚的女子!”
善哉道:“那是你传出来的。”
“哦?”林投花转盼妆前小镜,用手拢起了秀发,露出一截细细的。白白的。粉粉的。柔柔的颈,“何以见得?”
善哉道:“如果不是你让流言传出来,传话的人早已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你果然很了解我,”林投花仍用手抖起头发,且用纤指握成一束,问,“当年,你在阿牛家里进进出出,不是每次都自背后看我的颈,看得痴了的吗?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那时候,我就知道你当不成一个好和尚的了。”
善哉喃喃地道“我确不是一个好和尚。”
林投花道:“那时候,张瓦子把我买了过来,在市肆上卖艺,见了我,就傻在那里。后来,利端明过来调戏我,梁牛先你一出手,第二天,你却杀了利端明,人人都以为你因为利端明砸玉石不付钱而大动肝火,也有人以为你为了利端明会找梁牛麻预先下手为强,但只有我知道,你杀人是为了我。”
善哉失魂落魄的道:“我……我杀人是为了你。”
“何止。你当和尚也是为了我。”林投花说,“你杀了人,不出家也不成了。梁牛娶了我,你就借故常常来托梁牛卖花,跟梁牛像兄弟也似的,其实是为了要接近我。后来,‘鹰盟’盟主仇十世见了我,便升了阿牛的职权,让他去跟‘取暖帮’高手拼死,而梁牛一死,仇十世就老实不客气,把我娶了过来,你就再也沉不住气了,冒充是‘斩经堂’的人,过来刺杀仇十世。人人都以为你为梁牛报仇,也有人以为你要除暴锄害,所以才行刺仇十世——其实我,心里知道,你都是为了我才做的。”
善哉和尚把戒刀握得更紧。
“仇十世待我也真不错,给我权,教我武功,信任我,可是他杀了阿牛,阿牛虽然粗鲁,不解温柔,但他对我也确是好。你行刺失败,是我向仇十世要求,保你一命,留你在‘鹰盟’。后来,我激起‘取暖帮’和‘鹰盟’反目冲突,我趁势手刃了这个丈夫一一一我的杀夫仇人”,林投花说这些杀人的事,语音仍是停一段一段的歌声般轻柔,“你是从那时候开始,才知道我不是你可以保护得了的女子,所以离开了鹰盟,回到了流金寺。…
善哉和尚握刀的手微颤着。
“你回到了流金寺,很快的,便没有人敢再轻视你是戴罪穿袈的,你不觉奇怪吗?那是因为我的势力,你回到流金寺不久,主持一月禅师便暴毙了,你不觉得诧异吗?那晚我着张猛禽下的手,他死了,你便扶摇直上,当上了主持,你不觉得太顺利了吗?那都是我一手策划的。”
善哉大师涩声道:“你……”
“我也是迫不得已,你是个真正对我好的人,甚至不在乎我对你好不好,不要求回报。我不能把你这种人留在身边、当作心腹,但也不能平白虚耗掉。浪费了你这份心意。”
善哉大师猛吸了几口气,才能把话说下去:“你让我当上主持,才开始盛传我就是你所爱上的和尚,那么,对追求你的人,才有搪塞的理由……你……。”
“不错。我是个寡妇,而且,我还是个女人。我是有血有肉,而且有情有欲的。”林投花风清情间的说,“如果我嫁给任何一个,他们都会在得到我以后,也会顺理成章的去得到我的权势。如果我让他们得到了,还会一样的爱我吗?盟里一众兄弟,还会服我吗?还会听命于我吗?还瞧得起我吗?不管我嫁给他们任何一人,都会得罪其他的人,他们都会联合起来对付我;可是我嫁给的人,不见得会跟我联合起来对付别人。我唯一的办法是:不嫁,那么,他们都会继续追求我,盟里的兄弟们,也会更加服膺我。这是我不得已、不由己的应对之法。”
“但你不能没有借口。毫无对象,否则便应付不了他们要你表态,迫婚;”善哉从握刀的手到说话的语气都是颤抖的,“所以只好放出流言:说你爱上了一个和尚。”
“对。”林投花苍白的笑了起来,带点轻咳,“大家多些恨你,少些恨我。”
“你就不怕他们杀了我?”
“他们也知道:谁杀了你,我就恨他,所以谁也不希望成为我恨的人。”
“可是,今天,‘孤寒盟’的蔡戈汉人了过来,他们,不管是‘斩经堂’的淮阴张候,还是‘取暖帮’的雪青寒,甚或是你的属下猛将‘雄霸天下’张猛禽,都没有过来救你。”
“那你就错了。”林投花盈盈的笑道:“一个人,有一队弓箭手,虽然没有派得上用场,他也总会找个狩猎还是什么名目的,让他的箭手试一试,看箭有没有锈。弓有没有坏,箭有没有断。这一次告急,只要随时放出七色烽烟:例如蓝色就是告诉寻青寒,我嫁给他了;红色就是通知淮阴张侯,我是他的女人了;黑色就是暗示虞永昼,他是我的主人了。只要烽烟一起,他们立即会赶来相救。就连张猛禽,只要一见金色烽火,就会带部众全力救。可是,我什么烽烟都不放;我连烽烟都不放,一样能战尽诸侯。”
她顿了一顿,清清轻轻。吃吃唱唱的笑道:“‘孤寒盟’的蔡戈汉也是苦苦追求我的人。我让他立一个功,跟他事先约好,让他假来围剿我,我要试一试,是谁对我真情真意,并且要拔掉一些像司徒霸。欧阳线这种叛徒!”
她这一次向善哉大师凝盼,眼神里有一种从没流露过的感情,或者是感激之情:
“你却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你却让我失望了。”善哉手中的刀,当然落地,“我为你冒死赶来,却始终只是你的玩物,你的傀儡,你高兴就玩的试验。你有没有想过,我也是人来的,我处处不如你,你处处玩弄我。我可以为你一战,可以为战而死,但不可以把生命当作你的游戏,仅博你一笑。”
林投花这才感到讶然。窗外的阳光流过她苍寒的玉颊,显得有些微慌惶:“你是真正为我好的人,难道你作战不是只为了我吗?”
“不错,战死为红颜,又有何憾?”善哉长叹,“不过,我可以为你而拼死,再多的对手、再强的敌人围攻你,我也会维护你,至死方休;但我却不能忍受你为考验我的心意而一再戏弄我。一一谁也不能。”
他哀伤的看着她,带着不忍和心死:
“一一一你不会再见到我了。”
然后他转身而去,僧衣上犹有未干的泪痕。
稿于一九九年四月第五度(与娥真,应钟,志荣)赴台行后
战僧与何平
一、面目可憎的战僧
他们千方百计抓住那高手了,结果那是个假冒的。
这人光着头,身着虎皮外褂,皮肤很黝黑;他双手给反缚着,一副求饶的模样。
“下三滥”何家的一众高手,共分长、方、圆、高、矮、屈六派,其中“长派”的好手,共十三人,几乎尽集于此。
他们三个月的布署,三十三天的埋伏,运用十三高手,结果只抓到个假冒的家伙,谁都心中有气。
所以他们审问这个人:
“你是谁?”
“我……我是战僧。”
“说实话!”
“……我是冒充的。”
“你为什么要冒充战僧?”
“我以为……冒充是他,便谁都不敢惹我了。”
“你怎么知道林晚笑姑娘在这儿的?谁派你来劫宝的?”
“这——这事恐怕江湖上是无有不知的了。大家都知道林姑娘亲送翡翠玉雕‘月中霜里门婵娟’到‘斩经堂’,这一路上,很多人都在打主意呢!”
这人光头上密布了汗珠,仿佛他那样说,罪就不止在了一人身上似的。
“下三滥”中“长派”的主事“伤人脾胃”何家顶回心一想:这也难怪!他们为了要布局擒杀战僧,便在各路放出风声,武林中公认的美丽女子林晚笑,捧着绝世宝物,一路赶赴“斩经堂”。
他们算准传说里那好色如命、贪财嗜杀的“战僧”,一定会向林晚笑动手。
所以,他们早已遍布埋伏。
只等战僧来。
结果,战僧迟迟未至,反而是沿路二百三十余里,已冒出了五起人,要来劫美夺宝,其中有三批人还打着“战僧”的旗号,但都给“伤人脾胃”和他胞弟与十二名手下及两位帮拳的高手解决了。
可是,战僧仍然未现踪影。
见“首领”何家顶默不作怕,副主事“碎人心肝”何家威,颇能明了其兄长之意。
于是他向那名“囚徒”拷问:
“你是不是战僧派来的!?”
“不是。”
“说,你跟战僧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不认识他。”
“你叫什么名字?”
“梁允擒。”
“‘九手如来’梁允擒!?”
“——正是在下。”
“难怪,是‘太平门’梁家高手,轻功果然要得,要不是早就布伏好,还真擒不下你。”
“现在我已成阶下囚了,还有什么好说的!万望各位老哥高抬贵手,我梁某人决不忘大恩大德。”
“唉呀,你怎么忘了。”
“忘——忘了?”
“你们‘太平门’梁家,和我们‘下三滥’何家,是不世之仇。你没有听过吗?‘遇梁斩梁,见何杀何’,而今,是你姓梁的落在我姓何的手里,嘿嘿嘿……”
“天哪,我可不知道会惹着你们!何大侠,诸位何大侠,求求你们,饶了我,今生今世,我只报恩报答,决不与何家好汉为敌……”
“你既是梁家的人,料必是跟我们何家大叛徒‘战僧’有勾结,且快从实招来,否则我要你肝脑涂地!”
“我连战僧原来跟你们是一家子的人也不知道,又怎么会跟他有瓜葛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