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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我和月饼并肩坐着,像是两个做错事的孩子。虽然我们不知道错在哪里,可是月野的表情清楚表达了一个信息:我们闯了大祸。
“日本有一个恐怖至极的传说:雪娘鬼婆。”
隔壁传出吴佐岛一志的哭声,月野思索片刻,开始了她的讲述——
在德川幕府时代,德川家康的手下大将荒木川吕有一个可爱的女儿雪子。荒木川吕一直无子,于是把雪子视若珍宝,呵护备至。雪子的母亲雪娘,也并没有因为没有生出儿子而失宠,于是更加感激荒木的大度,悉心把雪子抚养成人。
在十岁的时候,雪子却身患奇病,请遍全日本最有名的医师也无法治愈,眼看就要活不成了。
看着雪子日益憔悴的身体、荒木川吕渐渐苍白的头发,雪娘天天以泪洗面,暗中派仆人外出四处打探能够治病的偏方。在半个月后,荒木家机灵的仆人长谷川带回来一颗药丸,偷偷告诉雪娘,这颗药丸是从寺庙里求来,但只可以保得雪子十年寿命。如果要痊愈,必须在十年内用孕妇的新鲜肝脏做药引才行。
然而在战乱年代,每一位大名(一方领土的诸侯)都非常重视人口数目,每一位孕妇都会得到专门的照顾,而伤害孕妇更是会犯下株连九族的死罪,要得到孕妇的肝脏谈何容易?
雪娘知道其中的艰难,对女儿的爱让她铤而走险,外出独自寻找孕妇肝脏。她走遍了荒木的封地,却根本无法对守卫森严的孕妇下手。直到她来到皑皑白雪覆盖的富士山脚下,在一片荒草丛中,搭建了一座木屋,为了防止被认出。她用刀划烂了美丽的脸庞,每天靠编草鞋卖钱为生,并在木屋外支起粥锅,施粥济人。
如此等待了七年,丑女菩萨的名声一传十十传百,过往路人都会顺道路过此地,喝一碗粥,扔下或多或少的钱财再上路。在他们称赞丑女菩萨的善行时,却没有注意到她越来越恶毒、越来越失望的眼神。
一天深夜,雪娘正在熬粥,听见有人敲门。开门一看,是一对年轻夫妇,妻子正好怀有身孕!
得知两人是出来寻找失散的亲人,走得久了错过了住宿的地方,雪娘把两人招呼进客房,又端出两碗粥。
夫妻俩感激地喝了热粥,不多时就昏昏睡倒。雪娘手持剪刀,刀疤纵横的脸抽搐不已,终于一咬牙,剪刀刺入了孕妇腹中!随着剪刀的咬合,热腾腾的鲜血流了满床,被迷药迷昏的孕妇在剧痛中醒来,刚好看到了如同魔鬼般的雪娘的手里捧着热腾腾的肝脏。
孕妇用仅存的一口气告诉雪娘,她的名字叫雪子,是大名荒木川吕的女儿,这次和丈夫出来,是为了寻找失踪多年的母亲。她的脖子上,挂着母亲的信物……
雪娘如同五雷轰项,摸索着解开孕妇的衣领,看到一枚红绳编的燕子,正是她临走前亲手给女儿做的护身符。
屋子里血腥味越来越浓,雪娘万万想不到,她竟然杀死了亲生女儿和未出生的孙儿。而这一切,却偏偏是为了救女儿。
她捧着手里的肝脏,长号一声,又把剪刀刺入了女婿的胸膛里……
极度的刺激和强烈的恐惧让她变成了鬼婆。自那天起,施粥的“丑女菩萨”消失了,木屋也日渐荒废。不过也有人说,经常会在半夜,看见木屋灯亮了,窗上有一道头发乱蓬蓬的影子,拿着一把剪刀,慢慢地剪着头发。
五
过了一年多,少年安倍晴明周游列国历练,经过静冈县时,天色已晚,正在荒山中寻找下山的路,却发现不远处的树影中,有一个小木屋亮着灯。
安倍晴明敲门借宿,开门的老妪把他吓了一跳。老妪的瞳孔几乎淡得看不出颜色,灰蒙蒙泛着死鱼肚的苍白色。头发如干枯的柴火,乱蓬蓬地长在脑袋上,手里还拿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剪刀。
老妪上下打量着安倍晴明,安倍晴明此时还未成为阴阳师,虽然心里发毛,却仍壮着胆子请求借宿。老妪犹豫了一下,点头同意了,只是要求安倍晴明不可以到左边的房间。
这时正是夏天,屋外炎热难当,安倍晴明进了屋子,才发现屋里凉爽异常,门窗明明关着,却能感到一阵阵冷风从左屋门缝中吹出,桌上的油灯忽闪忽闪几乎要熄灭。
老妪默不作声地从左屋里端出一碗肉汤,香气扑鼻,漂浮在汤上的油珠晶莹剔透,引得安倍晴明食欲大振。老妪放下肉汤,拿起剪刀走出屋子,对着一块石头,“嚓嚓”地磨起了剪刀。
她奇怪的行动让安倍晴明产生了警惕,荒山老屋,老妪行将就木,家里怎么可能有肉汤?他端起碗仔细看着,发现在汤里居然有卷曲的毛发,像是人的体毛。
安倍晴明大惊失色,透过窗棂偷偷看去,老妪一边磨着剪刀,一边从放在脚旁的盆里拿出东西丢到嘴里“咯噔咯噔”啃着,还不停地嘟囔着:“第九十九个了,到了一百个,雪子就可以复活了。”
安倍睛明立刻推开了左边屋子的门,一股浓烈的尸臭味熏得他差点晕倒。等到看清楚这间屋子的时候,身体止不住地哆嗦着。
屋子里堆满了青白色的骷髅,还有几具尸体正在腐烂,蛆虫在烂泥一样的腐肉里面钻来钻去,成群的苍蝇“嗡嗡”地飞着。屋角的大锅里面,肉汤“咕嘟咕嘟”冒着泡,内脏在汤里上下翻滚着。
安倍晴明的胃部强烈地抽搐着,退到门口时,他才发现老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那里,手里拿着剪刀,嘴里还叼着半截手指。
“既然来了,就不要走了。”老妪皱巴得像枚核桃的脸忽然变得根狰狞,眼睛突出,鼻子塌陷进脸中,举起剪刀向安倍晴明刺来。
安倍晴明忽然心有所感,拿起随身带的记录游记的纸张,贴在老妪脸上。烫焦皮肉的声音从老妪脸上响起,随着一抹黑烟,老妪惨叫着倒在地上,挣扎着,抽搐着,终于变成了一架白骨骷髅。
他惊喘未定,左屋却传来“哇哇”的哭声,他走进去一看,墙角居然有个女婴,但是已经死了很久了。奇怪的是女婴的尸体却保存得很完好,栩栩如生。
生死历练让安倍晴明通晓了阴阳师的能力,他用纸折了大小相同的纸人,披在女婴身上,把她复活了。
女婴爬到一副骷髅旁哭得更厉害了。安倍晴明依样折了纸人复活了骷髅,是一个成年男子。
男子自称是女婴的父亲,向安倍晴明讲述了“雪娘鬼婆”的故事,这个传说也就由此被安倍晴明记录在《大和妖物录》里。
为了让父女俩保持生命,安倍晴明在屋外布置了从中国僧人那里学来的五行阵法。作为重新赐予女儿生命的回报,这位父亲成了全日本第一个鬼畜,替安倍晴明寻找不干净的东西。最早是用纸笔画下,再由信鸽送到他手里,交由安倍晴明消灭。后来随着科技的发展,慢慢发展成了用相机拍照,网络上传,让隐藏在日本的阴阳师知晓……
每次寻找到一个,按照他和安倍睛明的契约,女儿就能多十年的生命,并且身体能够生长一个月。到了女儿长成十八岁的身体时,这个契约就会解除,父亲和女儿会变成正常人重新生活。
六
月野讲完这个故事,轻轻闭上眼睛:“你们从这个故事里面得到了什么觉悟?”
我和月饼面面相觑。
这个吴佐岛一志到底是什么玩意儿?难道是个活了千年的纸人老妖怪?不过“鬼畜之影”的由来,我们俩倒是明白了几分。
但是我不能接受的是,月野怎么可能喜欢上一个千年纸妖?这口味也太重了吧。
黑羽早就听得不耐烦:“月野,我早就说过,鬼畜不应该留在世上。阴阳师是靠自己的能力去历练,而不是靠鬼畜提供的信息。”
“黑羽君!”月野轻轻捶着桌子,显示心中对黑羽这句话的不满,“你没有感觉到这是多么伟大的父爱吗?何况……何况我本人也是个摄影爱好者!”
黑羽脸上的怒气一闪而过,我倒乐得看黑羽碰一鼻子灰,心里有些幸灾乐祸。
“月野,我想了解一下。”月饼逐字逐句地斟酌着,“吴佐岛先生和女婴的父亲有什么联系?”
“当然是……”黑羽刚要接话,却被月野打断。
“月君,南君,并不是我们对你们不坦诚,而是涉及日本阴阳师的秘密,有些事情,我们是不可以说出来的。请尊重我们的原则。”
既然月野这么说了,月饼倒也不好再追问,摸了摸鼻子:“我们刚才做的事情,是在不知道情况下的应急反应,如果酿成了不可补救的后果,请你们原谅。”
这几句话不卑不亢,既说明了这件事的起因是月野的不坦诚,也间接道了歉。
“没关系的。”左侧的屋门推开,吴佐岛一志苦笑着走出,“这件事情确实不能责怪你们。况且,后果也没有你们想象得那么严重。”
“吴佐岛先生。”月野的关心之情溢于言表,“你……”
吴佐岛一志摆了摆手,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我发现杰克是在富士山下,后来他独自上了山,我立刻给你传了照片。”
原本生闷气不说话的黑羽却突然像被蛇咬了一样跳了起来:“你说他上了山?”
“嗯。”吴佐岛一志认真地点了点头。
“啊!”月野捂着嘴轻呼,像是想到了什么。二个人互相看着,又看看我们,再没有说过话。
气氛又变得很微妙,他们很明显是想到同样一件事情,偏偏谁也不告诉我们。
“刚才谁说要坦诚的?”月饼不满地站起,“南瓜,我们走吧。看来这里是不欢迎我们的。”
我虽然心里也觉得很不爽,可是又舍不得和月野在一起的机会,略有些犹豫。月饼哼了一声,背起包就要走。
“月君,请等等。”月野咬了咬嘴唇,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请你们保守这个秘密。”
“樱花盛开,缤纷飞舞的花瓣,美丽的富士山中,恶鬼之火再次燃烧,布都御魂降临人间,众鬼觉醒。”
这段类似于“日本俳句”的话让我摸不着头脑,月饼微微一怔:“你是说布都御魂在富士山里?杰克是要找它?”
“我们要赶在杰克之前,阻止他拿到布都御魂。”月野拢了拢长发,扎成马尾。
吴佐岛一志鞠了一躬:“那就辛苦你们了!这件可怕的事情,请不要让它发生。我去为你们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