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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是印证何剑辉的话般,招待所外开始喧哗起来,有人在叫骂。
没多时,一群人怒气冲冲地闯进了方媛她们的房间。
方媛认出来了,走在最前面的男人是秦妍屏的父亲,此外,后面还跟着几个年轻力壮的男人,招待所的服务员根本拦不住他们。
“让开!干什么?以为把人藏起来就没事?公道自在人心,没做亏心事,为什么怕我们见她们?”说话的是一个络腮胡子,他气势汹汹地推开拦阻的服务员。
秦妍屏的父亲也发现了方媛她们,叫了起来:“快来,都在这里。”
秦妍屏的亲属们冲了进来,房间里顿时显得拥挤不堪。
“你是……”秦妍屏的父亲认出了秦月,“你是秦妍屏的班主任吧,我正好要找你!你给我说清楚,秦妍屏是怎么死的?”
秦妍屏的父亲真急了,伸出手来就去抓秦月,仿佛要揪她到面前拷问,全然不顾她是女人。
何剑辉反应也快,一个箭步冲到秦月面前挡住了秦妍屏的父亲。怪不得他寸步不离地跟着秦月,原来就是防止情绪激动的秦妍屏家属会伤害到她。
“有话好好说,不要激动,你先坐下。”何剑辉嘴里这么说,手上却不慢,按住秦妍屏的父亲肩膀,令他无法前进。
“怎么了,还动上手了?”络腮胡子也不示弱,伸手就去推何剑辉。何剑辉只是上身颤动了几下,脚底如生根了般没有后退。
何剑辉平时喜欢去健身房锻炼身体,力气不小,真要动起手来,络腮胡子还真奈何不了他。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门口又有人要冲进来。想冲进来的是医学院的保安,他们与络腮胡子带来的几个年轻人推推搡搡,充满了火药味,随时可能干起来。
紧急关头,秦妍屏的父亲大叫了一声:“住手!”
他伸手拉住络腮胡子,“我们是来寻找真相的,不是来打架的,叫他们先退出去吧。”
然后,他对着秦月她们声泪俱下,“秦老师,我来找你们,没其他的目的,就是想知道我家屏屏怎么死的。我怎么也不能相信,她会自杀!她来学校才几天,再苦再累也就这几天,怎么会自杀?她的爷爷,一听到这个消息,就晕倒了,现在躺在医院,至今还生死未知。她的奶奶,哭得眼泪都干了,嗓子哭哑了,连话都说不出来。她的母亲,晕了又醒,醒了又晕,整天疯疯癫癫,根本无法接受屏屏已死的现实。为人父母,没有将子女培育成人,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种痛苦,你们知道吗?如果可以的话,我情愿死的是我,而不是我那可怜的屏屏。没有她,我活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意义?现在,我只想找你们问清楚,她是怎么死的,就这么一点点小小的要求,我求求你们了!”
说完,秦妍屏的父亲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
在场的人无不动容。
方媛心里酸酸的,温暖的液体溢出眼眶。她走到秦月身边,低低地耳语几句。
秦月让保安们退走,络腮胡子率领其他的亲属退出房间。何剑辉本想留在房间里,也被秦月毫不留情地赶出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441女生寝室的女生与秦月、秦妍屏父亲。方媛将秦妍屏梦游差点扼死她以及小时候无意害死堂弟弯弯的秘密告诉大家,故意隐去自己曾去图书馆咨询萧静那段。她怕节外生枝,秦妍屏的家属又跑去找萧静滋事。
听完方媛的叙述,秦妍屏的父亲沉默半晌,然后幽幽地叹了口气,“这个傻丫头,其实,我们早就知道她害死了弯弯,她怎么这么看不开呢?”
方媛愕然,原来秦妍屏的家人早就知道了这件事。
“其实,弯弯死时,我们就怀疑她在说谎,一个四岁大的孩子,怎么可能会从房里直接摔下楼去?而且摔得那么重,完全失去了重心。当时,屏屏受惊过度,我们也不好追问。后来,她开始梦游,我们找过心理医生,把她梦游时的情景述说给医生听,医生推测她对弯弯做过什么亏心事,心里一直耿耿于怀,因此内心压抑而出现梦游的现象。这些年,我们宠爱着她,呵护着她,不让她受一点点委屈,就是怕她心理的阴霾堆积在心里无法释放而钻牛角尖。我以为时间会改变一切,随着岁月流逝,她会长大、成熟、独立,从而淡忘那件事,没想到她会越来越压抑竟然走了极端!这一切,都怪我!养不教,父之过,是我没教育好她,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义务!”
说到这,秦妍屏的父亲再也无法说下去,四十多岁的大男人,竟然如小孩般哭泣起来。嘴巴一张一合,泪水止不住地“哗哗”直流,哭得伤心、悲戚,双眼无神,浑浊的眼珠里充斥着痛彻心扉的绝望。
谁也不敢打扰他。
他就这样无声地哭泣着,哭了很久,直到络腮胡子进来。
“姐夫……”络腮胡子对其他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对秦妍屏父亲却换了张脸,温和无比,“姐夫,别哭了,问清楚了吗?”
秦妍屏父亲抹了一把眼泪,颤巍巍地转过身,“走吧!”
“走?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走?”
“走吧!”
“屏屏到底是怎么死的?我不弄清楚,怎么向姐姐交待!”
“走吧!”
“姐夫,你到底问清楚没有?”
“走吧!”
无论络腮胡子怎么问,秦妍屏父亲的回答只有两个字:走吧!
回答的同时,他一摇三晃地离开了房间。才几天时间,他苍老了许多,脸上尽是深深浅浅纠缠不清的皱纹,走路都显得很吃力。
络腮胡子担心姐夫,狠狠地瞪了秦月一眼,疾步赶上秦妍屏父亲。其余的家属见状默默地跟在两人身后,如一群失魂的幽灵。
秦妍屏的家属的身影渐渐消失,何剑辉对着那些身影冷笑一声,轻轻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他一进来,察觉到房间里的气氛沉闷。此时,他也不好乱开玩笑,只能走近秦月身边用力握了握她的手表示支持。
方媛注意到,秦月抬头看了何剑辉一眼,那眼神看得何剑辉一怔。
秦月的眼神中不是悲伤,不是感激,不是疑惑,是一种何剑辉也没看清的眼神。
仿佛有些迷离,仿佛有些幽怨,怪怪的,令何剑辉很不舒服。
秦月,怎么会用这种眼神看自己?
何剑辉还想多看一眼,秦月的眼神已经转移方向了,柔情地看着四个女生,说:“方媛、苏雅、陶冰儿、徐招娣,你们四人好好休息吧,我会叮嘱招待所的工作人员,不会再有人打扰你们了。现在九点多了,我也差不多要回去了,如果没有其他的事,你们早点睡觉吧,不要想那么多。”
说完,秦月准备离开,转眼看到何剑辉还站在那里神情古怪,似乎有什么事情疑惑不解。
“发什么呆,不想走了?”秦月对他没好气,“这里住的都是女生,就算想跟着我也要看清楚地方,难不成我进女厕所你也要跟进来?”
何剑辉呵呵一笑,他还没弄明白刚才秦月的那种迷离幽怨的眼神究竟是怎么回事。是自己做错了事,还是自己看花了眼,只好用笑容来掩饰。
“好好,我的秦大教授,是我不对,我认错,我道歉,行了吧,我不当你的出气筒谁当啊,这个光荣的角色也只能落在我头上了。”
“少给我贫!也不看看场合。”秦月甩掉何剑辉想要握她的手,打开房门往外走。
“等一下,秦老师!”一直没有说话的苏雅突然叫住了她,“我有件事想问你。”
秦月停步,“什么事,你说吧。”
“我想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回自己的寝室住?”
秦月愣住了,她没想到苏雅竟然还想回那个邪门的441女生寝室住宿,别人避之惟恐不及呢。为了她们四个着想,她还打算和后勤处交涉一下,让她们四个女生搬到其他寝室去。
秦月问苏雅:“这里,不好吗?”
苏雅面无表情,淡淡地说:“也没什么不好,我不过是住不惯罢了,反正不能一直住在这里,总要回到寝室的吧,我还有很多东西放在寝室里。”
“你现在回寝室住,不害怕?”
苏雅轻描淡写:“为什么要害怕?不过是死了个人而已,有什么害怕的?何况我与她无怨无仇,就算她化成厉鬼也不会来找我。”
秦月没办法,只好问其他女生:“你们呢?不会和她一样也要回去住吧?”
三人缄默无语,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拿不定主意。
过了好一会,方媛才下定决心,缓缓开口:“秦老师,我也想回去住。这里毕竟只是招待所,偶尔住几天不要紧,一直住的话很不方便。再说,我既不是客人,也不是病人,是来南江医学院读书的,在这里不是十天半月就可以结束的,而是整整五年,住在这里不是长久之计。”
方媛说得很慢,看来是经过慎重思考的。
徐招娣也表明自己态度,“既然方媛与苏雅都要回去住,我也只好陪她们两人回去住。我们乡下的老房子,都是用了几十年的,基本上都死过人,没什么可怕的,还不是一样住人?”
陶冰儿说得更直接:“你们都回去,我也回去。就是死,我们也死在一起。”
听到那个“死”字,秦月皱了皱眉,心里愈发不安了。
“这样吧,你们暂时在这住几天,我去和后勤处商量一下,给你们换一个寝室。”
没想到这样安排苏雅都反对,“我看不用换了,没必要,再说,我也不习惯搬来搬去。”
方媛也不想换,“秦老师,别费心了,无论换到哪里都是一样的,那样做反而显得张扬。你放心吧,我们不会有事的。”
其实,有一句话方媛没有说出口,如果冥冥中真有一种神秘的力量操纵人的一生际遇,即使换到其他寝室,她的命运还是不会有什么改变。正如万海所说,无法逃脱宿命。如果没有,她又何必在意呢?
“你们两人呢?也不想换?”
“算了,换起来麻烦,我们不想分开,你说对吧,陶冰儿?”徐招娣转脸去问陶冰儿。
陶冰儿点了点头。
既然四人的意见统一,秦月也不好再说什么:“那这样吧,你们先在这住两天,然后再搬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