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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李半翁因年少气盛,吃云龙山小山主用重手法打倒,身受内伤,已成不治之症。
罗太冲为了相婿,费尽无数心力,苦候经年,好容易盼到相遇,却是一个行将就木的病鬼,怎不失望!加以爱女湘玄心高气做,寻常男子从不放在眼里,这次对于半翁竟是爱护周至,深情若揭,分明一见属意。太冲深知乃女性情执拗,方自为难焦的,猛想起昨日矮胖僧人之笑有因,不由触动灵机,脱口说道:“李相公有了救了!”湘玄闻言大喜,连忙问故。太冲和她使了个眼色,笑对半翁说道:“老夫不才,颇知医理,便是李兄的《易》术也极通灵,所算卦象先凶后吉,并无一毫差错。你只听老夫的说话,不特百日之中保你气体复元如初,还可使你学成惊人本领道法,前往云龙山去报今日之忧但是这百日之内一些也劳动不得,休说用力,连行止坐卧均须人服侍。你这伤势经老夫朝夕三次用药调治本来七天之内即可起床,不过表面上看去虽已痊可,实际相差尚远。到日务望耐心静养,切忌恃强妄用心力,始不负老夫父女一片苦心。否则伤势一发决难再治,老夫岂不白费一番心血?不知李兄能听从否?”
半翁起初在急怒攻心之际,自知勉强救活也成了一个废人,并且活无多年,所以愤不欲生。先听太冲说有了救,生机一现,便想起父母、爱妻和亲属友好,心中一酸,盛气一平,不由起了求生之念,闻言忙答道:“愚下老亲尚在,妻室无出,蒙恩人相救,岂有乐死恶生之理?只缘仇敌下手毒辣,即便侥幸暂时治愈,无奈内伤大重,也活不了几年,报仇无望,稍用气力即有危险。老恩公既有回春妙手,生死肉骨,恩同再造,怎敢违命?”还要往下说时,太冲忙拦道:“李兄既纳鄙言,说话多了恐劳神思,请闭上双目静养,待老汉父女施治吧。”说罢,又取了两丸药与半翁调服下去。父女二人轻轻将半翁身子扶起,面朝里侧睡好。半翁回醒以后,本觉前后心作痛颇剧,这后两丸药一服下去,不消片刻便自人事不知,沉沉睡着。
太冲将他睡倒。这才拿出平生所学,准备施治,一面命左才趁天黑未久,速买上两只肥大雄鸡以及全副香蜡纸妈,以备子夜行法时应用,然后对湘玄道:“我看此人眉宇英朗,骨格清奇,颇有仙根,不应夭折,伤却受得这重。如换常人,经我灵药法术,再嘱咐他几句话,愈后不可动力,至少也活得一二十年。无奈他是你的终身所托之人,如若中道乖违,岂不使你半生受苦伤心?我也问心不过。他又生具至性,决不能守我劝戒。
正在担心着急,忽然想起那日金鞭崖所见异人昨日路遇,忽然对我父女发笑,大是有因。
为今之计,只有我下些身份,求那异人收他为徒,方是万全之策。再者他已有妻室,你为我故,屈身为妾已是难堪,倘过门以后再一分正侧厚薄,你那性情怎过日子?乐得借此多市恩义,使其终身感德,哪怕名份上稍吃一点亏,夫妻情义却比人深也好。嫡室如贤,她见男人命由你救,稍有良心,自会以姊妹之礼相待。如若不贤,你有丈夫做主,又有一身本领,也决不致吃亏受气。你看如何?”
湘玄便问:“这恩怎样市法?”太冲道:“我看他人颇正直厚道,又身受我救命之恩,按说这一层也是多虑,不过我儿百年之计,不得不好更求好罢了。我先前教他调养百日,实则行法以后七日便可下床,一则想多过些日,好就便查看他的心迹;二则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儿文武精通,才貌双全,长日与他厮定服侍,自生情感。待其自投,比起我们开口许配岂不强些?最关紧要的是异人收他为徒,虽有此想,实无把握。万一对方坚决不允,岂不误了我儿终身?有此百日长时期,当能确定收否。如若异人不收,我宁愿他年受祸,另打别的主意,也不愿为我害你一世。所以你在那和尚未允收徒以前,只管装乖,多献殷勤,切不可和他亲近,以免自误。”湘玄听到未一节,老大不以为然,只不好意思争辩,当时含糊应了。太冲又教她好些做法,一面就茅篷内设下一座神坛。
一会左才将一切应用物品办到。太冲披散头发,命左才将一只雄鸡倒挂门上,手再举着一只,站在半翁榻前。湘玄也将头发披散,准备接替。等行法以后,自己先往和尚那里求告一次,略探他的心意。吩咐停当,诸般就绪,太冲拔出神刀,步上法坛,先祭完了本教祖师,然后左手掐诀,右手举刀,口诵灵文,施展祝由神术,举手中神刀朝左才手间飞掷过去。左才把手一松,鸡方一扑腾,刀已飞到,迎刃而解,齐头顶心分成为两半。刀仍自行飞回,鸡身并无滴血下流,反倒各展片翅,缓缓飞起。
太冲见两半鸡身并不往半翁身上飞去,知道有人暗中破法,不由大吃一惊,仓猝遇变,也不知来人深浅家数,忙举刀往香炉中猛力一插。这一手在排教中最是狠毒,不遇劲敌决不轻用。太冲也是事在危急迫不得已,再者又在救人之时,对方不应下此毒手,心中忿怒已极,才将这厉害解法施展出来。对方道力稍差一点立时身首异处,即便是个能手也必负伤无疑。谁知刀方插下,那两片鸡身不特未如太冲心愿,反倒往起一合还成原状,“喔喔”一声长鸣,昂颈展翅飞到了门首,朝着门上倒挂着的一只腿问啄了一下,绑绳自解,联翩夺门飞去。坛下左才、湘玄俱都慌了手脚,一同上前抢扑时,那鸡竟是捷逾鹰隼,冲霄而起。太冲见状,吓得魂惊胆落,喊声“不好”,拔起炉中刀,咬破舌尖喷出一口鲜血,化成一团烈火护着全身,慌不迭地下坛便往门外追去。左才、湘玄惟恐太冲有失,也匆匆各施禁法,持了器械跟踪赶出。
太冲料定来人必在对崖目光看得见法坛所在的地方暗算,既是有心而来,又占了上风,必不会走。及至三人飞向对崖一看,时当子夜,星月在天,山风呼呼,四外静荡荡的并无一个人影,也不见丝毫可疑之状,正惊骇戒备,仔细搜索仇敌踪迹,忽听云中两声鸡叫。太冲定睛一看,星月交辉的遥天空际,似有两只拳大鸟影展翅往山深处飞去,正是鸡声来路,其行甚速,晃眼不见,知是二鸡无疑。暗忖:自己法力在同道中已算是冠绝群伦,似这般劲敌,生平从没遇到过。只奇怪敌人本领分明高出己上,决无怯斗之理,何以得胜之后反倒退去?看神气竟是专为救那二鸡而来,否则就算是名高见嫉,特地来开这一回玩笑,并非寻仇,去得也无如此轻松,好生奇怪。又细看了一看。端的无踪可寻。只得戒备着一同回转。及至进了茅篷一看卧着的病人,不禁又吓了一大跳。
原来半翁伤在后背上,衣已然去净,昏卧榻上,静候施治。太冲等遇变飞出,室中禁法并未撤去,等到回来,也无别的异状,半翁背上却添了十多条红印痕影,深浸肉里,甚是鲜明。先还以为是半翁的对头来此调虎离山,暗下毒手。湘玄忙用火往榻里一照,半翁适才苍白痛楚的面容业已转成红润,呼吸停匀,睡甚香甜,刚喊了声“奇呀”。太冲已看出那背上红印竟是一幅脊骨图形,就这瞬息工夫,已由现而隐直透骨里,已料来人不是恶意,索性连榻抬起,转后为前,一看半翁胸前也有红印映现,只发觉稍晚,深没肉中,没有背上看得真切,一按察脉象,伤处不特转危为安,竟和未受伤的人一般,益发断定来了高人下手援救。但是来势如此汹汹,直似救的虽是病人,却成心和自己过不去,照来人的道行法力,几如仙神一流,自己茫然无知,因恨他阻人为善,理直气壮,不假思索竟下毒手,幸他只是略显神通未曾还手,如换仇敌,室中三人焉有命在?越想越害怕,不知来人根脚用意,自己一世英名,又不便遽然向空谢罪,自找无趣,爱婿痊愈,良姻已定,都顾不得欣喜,只想不出个适当交代。呆思了一会,无奈何到门前朝外拱手说道:“老朽道行浅薄,适才在此救人,不知何方道友匆匆降临,多蒙施展妙法起死回生,身受同感大德。只是道友来去匆匆飞行绝迹,老朽因事出仓猝,莫测高深,愚昧无知,班门弄斧,道友虽然大度包容不为介介,老朽终觉愧对。私念仙踪或尚未远,为此通诚致歉。尚祈不吝教益一现真身,何幸如之!”说完候了半晌,并无回应,只得应然而罢。
湘玄情切病人安危,虽见半翁面容转好,但因今晚之事太已奇突惊人,又见老父疑虑寻思之状,以为吉凶尚难断定。及听太冲向外通白道谢有起死回生之言,屡窥半翁,毫无病容,方放了一半的心,这时再也忍不住问道:“爹爹,今晚的事来得奇怪,莫非来人当真不是我家对头,他那内伤已被人用灵符给治好了么?”太冲闻言方始喜道:
“恭喜我儿!李相公的伤已然痊愈了。不过适才这位道友来历家数全看不出,道行法力却比我要高得多,用意如何暂时尚难断定。我想此事决非无因而至,李相公服我安神定痛之药,须到明早方醒。这位道友不知与他有无瓜葛?先前我和你所说的话,明早还须见机行事呢。”湘玄闻言大喜。父女二人又把前事商量了一阵,因来人胜己大多,防不胜防,再四估量,不似含有恶意,只照平日,未将茅篷门外行法封闭,索性相示以诚,径去安睡。
湘玄年轻识浅,心中终是怙惙,稍有风吹草动便即起视,并未睡好,天明将近,似闻对崖有人笑语,悄悄起身,从篷隙中详看对崖。东方未明,疏星在天,草树迎风,飘拂不息,终不见一个人影,方疑自己听错,忽闻崖那边有人遥语道:“你总是爱多管闲事。”一言甫毕,便听一人接口道:“这事师父不是没对你说过,这人虽不关紧要,不这么做,那奇童怎样生得出来?我为怕误了你的行期,特地到此替他们将人救好。这老东西却不知道好歹,为我救了两只鸡,他卖弄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