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褛不堪,年约十七八岁的小乞丐,打狗棒荷在肩上,精赤着一双黑脚一步高,一步低,
蹒跚而至,扫了对方一眼之后,弹身向前道奔去。
歌声再起,唱的却是范仲淹“御街行”词的后半阂。
“愁肠已断无由醉,酒未到,先成泪,无灯无月土砖欹,谙尽孤眠滋味。都来此事,
眉间心上。无计相回避。”
词中第四句本是:残灯明灭枕头欹,却唱成了无月土砖欹,活脱描出亡儿荒祠破庙。
席地而眠,以土砖作枕的况味。
斐剑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小乞仍隔自己五丈之遥,踢踢踏踏地跟了上来,
不由心中一动,自忖奔行的速度不谓不快,对方竟能保持一定的距离跟掇身后,看来这
小乞丐颇不简单。但,阳关大道,对方既不撩拨自己,也懒得去理他,转头仍疾奔如故。
才驰出数十丈,脚步声已到了身后,一个声音道:
“朋友竟然丝毫无动于衷?”
斐剑刹势回身,与小乞丐成了面对面之势,这时,才看清这小乞丐虽是蓬头垢面,
鹑衣百结,但五官停匀,看轮廊竟是十分英俊,当下冷凄凄的道:
“什么意思?”
“小化子正为相思所苦,兄台竟毫不同情……”
嘴一咧,做出一副愁眉苦脸之相。
斐剑不由为之气结,一挥手道:
“去吧!我没工夫和你瞎扯谈!”
“兄台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你到底意在何为?”
“唉!兄台面冷铁心,当然不解这儿女柔情,相思滋味……”
斐剑怒视了对方一眼,冷冷地回身举步……
“掘墓人,小化子有句话问你!”
对方一口道出他的外号,使他不得不转回身来,寒声道:
“你知道我叫掘墓人。”
小化子嘻嘻一笑道:
“兄台大名业已震颤黑白两道,凭这身白衣,这副鬼见了也心寒的神情,焉有不知
道之理。”
“你找我掘墓?”
“好说,小化子虽三餐不继,沿门乞羹,却还不想死哩,请问一个人……。”
“谁?”
“一个娇滴滴,脆滴滴的可人儿,红衣女子!”
“无魂女?”
“对了,正是!正是!”说着,用破袖擦了一把鼻涕,又道:“兄台可是与她分手
不久,应当知道她的去处?”斐剑面目毫无表情,以更寒的声音道:
“你看上了她?”
“岂只看上,我俩心心相印,感情不恶……”
“你……”
“怎么样?化子也是人,难道就不许有儿女之情,孔老夫子曾说过,食色性也!我
小化子除了这两个字,什么也没有!这是圣人之道呀!”
“如果你想死,我‘掘墓人’成全你,举手之劳,否则省省吧!”
小化子恨一斜,喷出了一股刺鼻的酒气,大声道:
“兄台不肯见告?”
斐剑从鼻孔里哼出了声,懒得再理睬对方,转身便走……
小化子一弹身拦在头里,哭丧着脸道:
“兄台既不肯赐告,小化子不敢相强,兄台此行,可是要去巫山找人?”
斐剑心头大震,到巫山去寻找“金钗魔女”,是自己心中的事,而且这事只“四海
浪荡客”一人知道,对方怎会知晓的呢?心中虽惊疑,但表面上仍是那么冰冷漠然,淡
淡的道:
“看来你是有为而至?”
“不错!不错!鄙意正想籍此效劳,结交兄台这个朋友,小化子对巫山可说是连一
草一木都数得出来!”
“你不是为了‘无魂女’而来吗?”
“那是两塔子事!”
“你怎么知道我要到巫山找人?”
“说来兄台也许不相信,小化子曾得异人传授,晓谙,‘测心之术’只要与对方交
谈数语,便能测出对方心中意念!”
斐剑心中一动,道:
“天下会有这等匪夷所思的怪事?”
小化子得意的道:
“兄台不是证实了吗?小化子所测有没有错?”
“就算是吧,请便!”
“噫!兄台耻与小化子为友……”
“随你怎么想吧!”
“小化子可以帮你到巫山寻人呀?”
“本人一向独来独往,不喜与人同行。”
说完,头也不回的狂奔而去,撇下小化子怔在当场,半响作声不得,久久才自言自
语的道:
“的确冷漠得可以,老头子派的好差事。”语声中。也跟着朝同一方向奔去。
巫山——
千山万壑,回环耸拨,绝壁孤岩,比比皆是,十二峰泰半隐于云雾之中,直是上接
青冥,下临无地,猿啼兽嗥,令人动魄惊心。
要在这些峰壑之中寻找一个人,无异是大海捞针。
整整七天,斐剑奔驰在危峰绝谷之间,心力交瘁,然而一无所获。
据“四海浪荡客祝少青”所说,“金钗魔女”已经数十年不见江湖,是否仍活在人
间,还是一个谜,“金钗魔女”当年曾出没十二峰之间,但也不能据为对方必定隐居此
地的理由,可是不管如何,“金钗魔女”必须找到,以找出杀母的凶手。
他觉得,他活着唯一要做的,便是复仇,家仇!师仇!埋掉那些武林败类。
他毫不气馁,象一块坚硬的玩石,不管风霜雨雪,坚定不移。
“掘墓人”,为武林中所有的恶人掘萝,换句话说,就是立誓要杀尽邪恶之徒,这
外号的本身,便已非常恐怖,而背后所含蕴的杀机,简直无法想象。武林的恶人杀不尽,
意味着杀劫永无休止,而一个人绝对不能成为绝对无敌的高手。同时,一个绝顶的高手,
纵使同时具备了超人的极智。总还有许许多多想象不到的意外足以制他死命,而他——
——斐剑,武功高,智慧高,但不是称为绝顶,也许这距离不短,所以,他的做法,是
经由极端的恨而产生的必然结果。
当然,这结果发生的一个武功与意志均强的人身上,是很可怕的。
今天,是第八天的开始。此刻,晨曦初露,在晓雾中,呈现一片淡淡的昏黄。
斐剑入山所带的干粮业已告罄,他采了些黄精山岑,暂时充饥,喝了些泉水,继续
他搜索的行动。
他专拣隐僻,险势的处所搜索,惊险与艰苦,是可能而知的。
这里,是“神女峰”后的一道绝洞,怪石嵯峨,洞水由乱石中奔腾卷而过,激起堆
堆白雪,呼轰之声,震耳欲耸,使人惊心动魄。
斐剑在乱石如星丸跳踯,沿洞而上,雪白的水花,雪白的人影,如非人影是在移动,
根本无法看得出来。
涧势一缓,眼前现出一个半亩大的深潭,潭水清澈见底,波光粼粼,潭边各形各色
的巨石,星罗棋布,平滑得象巧手匠人洗凿的。
斐剑停在一个马鞍形的巨石上,山光水色,使人神清气爽。
蓦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中人欲呕。
但他这一惊非同小可,目光扫处,只见一箭之外的石隙间,横陈了数具尸体,当下
毫不犹豫的弹身飞掠过去。
“呀!”
那情景,令人不忍卒睹,在散抛的白骨中间扶着七具尸体,死状厥惨,一律都是击
碎头骨,肩以上是一堆烂肉,从发紫的血渍来看,死者被残杀当在一天左右。
是谁,以这种酷毒的手法杀了这七个人。
死者是何身份,何以被杀死在这穷山绝涧之间?
从那些触目皆是的白骨来看,先后死的人当不在小数。忽然,一样东西映入眼帘,
那是一只白色的三角小旗,紧握在死者之一的手中,旗身正中一个弯金色眉月,下面是
三个连环黑色小圈。不由轻噫了一声:
“黑环旗令!”
由此证明,死者是“金月盟”属下,手持旗令的当是香主一流人物。
“金月盟”弟子,怎会陈尸此间呢?
正自疑虑之际,忽感身后风声有异,从那极微几呼不易觉察的异声,他知道后面来
了人,而且来人身手相当惊人,纹风不动,冷冷发语道:
“什么人?”
一个粗豪的声音道:
“朋友耳力不弱,噫,嘿嘿嘿嘿,真可算得上心狠手辣,转过身来!”
斐剑悠悠回过身来,只见丈外石上,并肩站着两个中年文士,其中一个面目阴沉,
另一个塌塌斜眼,满嘴子思,配上那袭既脏且皱的儒衫,的确有些不伦不类,发话的,
正是这丑恶文士。
两人乍见斐剑之面,齐齐一怔,可能那世上无匹的冷酷神情,使他俩吃了一惊。
那面目阴沉的文士,端详了斐剑几眼,倏地面罩杀机,阴恻恻的道:
“阁下是‘掘墓人’?”
斐剑吐出冰珠似的两个字道:
“不错!”
那丑恶文士目光一扫七具死尸,暴喝道:
“掘墓人,你为本盟七名弟子掘了墓?”
斐剑霜刃也似的目光,直射在对方两人,既冷且慢的道:
“两位看来也是‘金月盟’属下?”
面目阴沉的接口道:
“不错,你说对了!”
“什么身份?”
“这你还不配问!”
丑恶的文士似已按捺不住,抢着发语道:
“掘墓人,数日前,在‘三元帮’中,你强自出头,使本盟一位传柬使者断臂,今
天,又毁了本盟鄂西分舵一位香主六名弟子,你可曾想到后果?”
“什么后果?”
“凡公然与本盟为敌者,灭师门,屠家族!”
斐剑神色丝毫不变,寒声道:
“断使者一臂,在下已声明那笔帐算在本人名下,至于这七人,不是在下杀的!”
“谁杀的?”
“你问我,我问谁?”
“掘墓人,狡辩于你没有好处……”
“在下还犯不上!”
“看来你是为自己和师门家族挖坟墓!”
“凭‘金月盟’的作为,是值得在下替两位掘墓。”
面目阴沉的那一个口里发出一长串狞笑,道:
“掘墓人,报上你来历师承!”
“你配吗?”
“迟说早说终归是一样,现在请你到鄂西分舵走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