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闪烁的灯光底下,站满了梵净山庄高高矮矮、男男女女的各色人等。
大夫人玉美人和二夫人闪电娘子并肩站在路右边的最前头。
二位将近四十左右的夫人,仍是玉貌如花,看似不过二十许人。
路左边的最前头,是黑塔般的九头太岁钟竞年,翘首望着前向上空不时冲天而起的火花,计算着步步接近的贵宾位置。
冲天火花越来越近,一阵杂乱的蹄声传来,暗影中现出一大群人影。
两位夫人和九头太岁钟竞年飞步迎上去,如捧凤凰似地捧着一位美貌不下于两位夫人的妇人和一个十五岁左右的孩子,穿过夹道的欢呼声中,走向梵净山庄。
北剑程中和笑声不绝地陪着四个皓首老人,走在女眷之后。
他的笑声,是十五年来最开朗的了。
当他们两拨人穿过欢迎的人群时,人群中忽然有人轻轻地“咦”一声。
“咦”声小得像蚊子叫一般,可是并没能逃过这名震天下的北剑程和的耳目,他神目一闪,便看出那“咦”声是发自一个中年妇人之口。
他不由地眉头一皱,当下没有说什么,心中却记下了,准备有空的时候,再行查究。
因这声“咦”声太不寻常了,惊讶之中,更包含了无尽的懊恨。
最使北剑程中和心绪难宁的,不仅是那声轻“咦”的奇突费解,尤其是那发声的中年妇人其人。
那妇人,他太熟悉了一一她就是他四女儿雅珍的奶娘何妈。
她在十四年前,带着一个初生的婴儿,饿倒在他老家附近,被好心的大娘玉美人白倩如碰上,而收容了她母子。
那时正好四丫头雅珍出生不久,闪电娘娘蓝纫秋奶水不足;于是她就顺理成章地做了四丫头雅珍的奶妈。
一晃就是十四年下来,她的儿子何小莒,也就成了几位公子小姐的小听差。
“奇怪,莫非她认识史家弟妹?可是她为什么不早说,害我苦苦地折磨了十四年。”这念头从北剑程中和脑中一掠而过。
他这时不便惊动她,故作不察,拥着盟弟史烈的夫人和独子史威走过人潮,进入庄内。
够身份的亲朋一个一个,随后跟了进去,那不够身份马上与史夫人相见的,也各自分散,去做份内的工作了。
霎时间,梵净山庄庄门外,人潮云散,只剩下那奶妈一人兀自站在一盏风灯之下发呆。
一阵山风刮来,吹得她打了一个冷噤,宛如梦中惊醒似地轻“呵”了一声,急步向庄内走去。
蓦地,庄内射出一条人影,向她迎面冲来,人到她面前,身子一顿,现出一个精壮结实的大孩子,吁了一口气,道:“妈!
果真是您!“
那中年妇人神思不属地道:“可是有人找我?”
那大孩子道:“是孩儿不见您老人家回去,放心不下。”
说着,向那中年妇人偎去,不尽孺慕之情。
那中年妇人落漠道:“你出来,向公子小姐们说过了?”
那大孩子摇摇头道:“他们这时正围着史夫人谈得起劲,大约无须孩儿侍候了,所以,我偷偷溜了出来找娘。”
抬眼看到中年妇人脸上凝结着从未有的寒霜,话声一顿,叹了一口气,又道:“妈,我今晚不进去了,陪你散散心可好?”年纪轻轻的,就知道叹气,可见他内心中是多么的抑郁。
中年妇人见爱子小小年纪,就有了成年人的感情,心头一惨,逼出一丝苦笑,道:
“好!娘也不愿再让你侍奉别人了!”
那大孩子一怔,道:“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中年妇人落下两串泪水,道:“妈这些年来让你受委屈了。”
那大孩子愕然道:“妈,你为什么哭了,您不是说一个人不应该哭的么!”
中年妇人哽咽地道:“其实妈也足有能力,使你的生活过得不下于程家的孩子们。”
“妈!你……你的话儿孩儿实在不懂!”
中妇人揩去泪痕,忍住伤感,道:“孩子,你可曾想过你自已的身世?”
那大孩子突然双膝跪下,道:“妈,孩儿自成人以来,对于自已的身世,就一直耿耿于怀,只是不愿引起你老人家的不悦,不敢启齿,妈,您现在可以告诉孩儿么?”
中年妇人玉容一凛道:“是的,妈今天有很多话要跟你说。”
第 二 章 疑古疑今
梵净山庄后院西北角,有一座小小的院落,大小三间,另成天地。
这个小天地,就是那中年妇人母子二人工余居歇之处。
凭她一个奶妈身份的人,竟有自己的小天地、虽说是带大四小姐有功,深得二夫人闪电娘娘蓝纫秋的欢心,但由此也可见北剑程中和对人宽厚的一面。
他之所以人缘好,就因为处处顾到别人的方便和别人的需要。
屋内一盏孤幻,闪动的火苗,照在相对而坐的母子二人脸上,母子二人的面貌非常清楚地现了出来。
那中年母亲风度不差,坐在椅了上,自然流露出一种大门大户的气派,只是她那张尊容却显得非常粗俗,这粗俗,并不是说她脸上轮廓长得不好,而是她过分表现自己的尊容,又不懂化妆的要领,把一张脸弄得红红白白极不相称,使人看来,觉得她是一个无知的妇人。
那十五岁左右的大孩子,身体的发育,超过了他这般年纪应有的标准,如果他不是在半岁时就来到北剑程中和家中,大家亲眼看着他长得这样壮实,谁也不会相信他只有十五岁,而准会认为他足有十七八岁了。
他脸上稚气未除,英俊的脸型使人一见之下,好感油然而生,一双眸子,精光闪闪,武功底子不坏——在北剑家中,这算不了希奇。
母子二人的脸色,都很凝重。
母亲粗眉不住地跳动,大有一部二十四史,不知从何说起之概。
儿了满脸情急渴望之色,双睛定在娘的脸上,老以为娘的话上就要出口,偏偏老等老不见她开口。
他实在急了,忍不住道:“妈,你可是又不想告诉孩儿了?”
母亲粗眉一皱道:“话太长,我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
儿子道:“孩儿先想知道爸爸是谁?妈您又到底是谁?”
母亲叹了一口气,点头道:“妈今夜还有别的打算,要说的话太多,一时也说不清,这样也好。你要知道什么便问什么,我简单地告诉你,留下时间,我们办要紧的事。”
儿子脑中掠过一个念头,忖道:“看妈今天情形不对,不知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事要发生?”心中想着,口中却道:“妈说得是。就请妈开始告诉孩儿刚才所问的吧。”
母亲神色一肃,沉声道:“
“你爸爸姓史名烈!”
儿子身形一震,愕住了。
只听母亲接着又道:“妈我,就是彩虹女许萍!你就是你爸留下来的唯一骨肉!”他被唤作莒儿,名字当然就是史莒了。
史莒双目发直,全身起了轻微的颤抖,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消息太突然了,显然他有点承受不住,不知该怎样面对当前的事实。
许久许久,史莒才转动了一下眼珠,神情激动地道:“那……那……今晚庄主接回的史夫人是谁?”他不是不相信自己的母亲说的话,而是直觉地想到北剑程中和接回来的史夫人身上。
彩虹女许萍不加思索地道:“她是你表姨,十五年前的霓霞仙子黄妙妙。”
史莒眉头一蹙道:“什么样的表姨?”
彩虹女许萍道:“她是你外婆的侄女儿,和妈是表姐妹,后来,你外婆收她为徒,于是又成了我的师妹。”
史莒这时脑中昏昏乱乱,毫不深思,想到什么,就问什么,道:“表姨是不是爸爸的大夫人?”
他觉得北剑程中和有两位夫人,自己父亲甫刀与北剑齐名,再有一位夫人应是很平常的事,同时,看看自己的母亲,实在比起那新来的表姨丑了一倍不止,是以产生了这种无中生有的想法。
彩虹女许萍听了先是粗眉一扬,继而冷笑了一声,道:“她倒是很想嫁给你爸做二夫人,可是你爸没有要她。”
史莒一脸迷惑地瞧着母亲那张丑脸,欲言又止地叫了一声:“妈……”忽然头一低,心中一阵愧疚,真的,儿子哪有嫌母亲不美的道理!
虽然,这仅只是外形的比较,史莒也甚是自咎。
彩虹女许萍知子甚捻,史莒难于出口的话,她完全懂,忽然一笑道:“孩子,你觉得妈比表姨丑,你爸怎会爱上我是不是?”
史莒俊脸涨得通红,呐呐地说不出一个字。
彩虹女许萍含笑道:“孩子,你懂不懂‘情人眼里出西施’这句话的意思!”
史莒点了点头,心里却在想:“‘取妇取德’,古有名训,爸乃是舍生取义的大英雄,所行所为,自非常人能及,由此可见妈必有过人之德,亦非寻常之人。”自咎之心更甚。
彩虹女许萍注目道:“孩子,你不会以妈不美引为羞耻吧?”
史莒神情一震,惶悚地道:“妈,孩儿只觉得妈是孩儿最亲的娘,在这人世间,谁也取代不了。”
彩虹女许萍笑了,道:“其实,当年的妈,并不一定赶不上你表姨,唉!……”脸上的笑容倏的一敛,似有无限辛酸,一言难尽。
史莒贬了一眨眼睛,在母亲脸上凝注了半天,道:“妈,孩儿觉得你的脸型轮廓,好像与表姨很是相似。”
彩虹女许萍点头道:“你外婆和你表姨的妈,原是一胎双胞的姐妹,她们人长得就极力相像,她们生下的女儿,自然也会相像的了。”
史莒忽然剑眉一飞,道:“妈,你为什么要这样自苦,不把实情告诉程伯伯,任他在外面把表姨当作你接了回了?”
彩虹女许萍脸上的笑容,突然间全消失了,变得冷森森地道:“你以为程中和他真会把她接错?”
史莒道:“程伯伯从来没有见过妈,这不能怪他。”
彩虹女许萍冷笑道:“你程伯伯瞎了眼,难道你表姨也哑了嗓子不成,有什么话说不清的,哼!你倒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