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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始终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直到甘泽胃里的硬块化验结果出来,我才知道甘露又做了什么。
原来甘泽胃里的,全是聚丙烯硬块。聚丙烯,是用来制造保鲜膜的塑料,在某种情况下可以以液态的方式存在,我可以肯定是某人把这些东西用针管注射进甘泽的胃里,这分明是谋杀。整个甘家,除了甘泽,甘露就是唯一的继承人,她有完全成立的动机。
除了甘露和我,没有人可以那样近距离地接近甘泽,而作为麻醉师的甘露,她也能用些让人无知无察的方式麻醉甘泽,这件事放在酒吧里最好,不会有人怀疑一个貌似醉酒的男子跟女子的相拥,而吧台的掩饰下,甘露使用注射器也根本不会被人发现。就这样,她可以一次次地下手,直到那些小东西慢慢夺去甘泽的健康,就算是死,都很难查出是谁在什么时候做的。所幸甘泽的病情爆发的早,不然,真是超完美的谋杀。
当我亲眼看到从甘泽胃里取出的那一大团东西后,彻底心寒了,那种名为报复的情绪在苏醒。那种念头就像嗅觉灵敏的兽,来过一次后它就会寻着气味悄然回来。我彻夜难眠,那仇恨的种子在心里生根发芽。
那天我在网上看到一则关于橡树的老新闻:1981年,在美国东海岸的橡树林里一种叫“舞毒蛾”的害虫突然疯长成灾,前所未有的虫灾让林业学家们束手无策一筹莫展。结果还是依靠植物的集体还击,打退了舞毒蛾的疯狂进攻。大片橡树林重新恢复了昔日的郁郁葱葱。科学家对橡树叶的化学分析表明,原来的橡树叶中含有少量的单宁酸,一旦被舞毒蛾噬咬后,重新长出的橡树叶中单宁酸的含量成倍地增长,单宁酸与昆虫体内的蛋白质会发生络合,成为难于消化的物质积存于舞毒蛾的胃内,于是舞毒蛾食欲大减,消化不良症使得舞毒蛾不仅无力再大量啃食橡树叶,反而成了天敌鸟类的腹中餐,从此数量大减,再也威胁不了橡树林的生存了。
心里不是不震动的,连植物也是会反击的,一旦受到生命威胁,它们也会保护自己。我不该再听天由命了,上帝不会亲自为我安排报应。
我开始留心起甘露的身体,当一个人真的认真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事情总会由难变易。我发现,甘露有轻微的慢性胰腺炎,这种病想要变成重症实在是太容易了。人真的是种很脆弱的动物不是吗,太容易生病,太容易被病毒感染,出门坐车也随时会有生命危险,就连医生们自己也不能例外。呵,我忍不住要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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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我以甘泽的名义,请甘露吃了海鲜大餐。诱人的生蚝可口的澳洲龙虾香气扑鼻的葱烧海参,还有一盅晶莹剔透的鱼翅,那一顿饭,用了我一个月的工资,甘露吃得很高兴,好几次表示了她的歉意,说她跟陆曾在一起太对不起我,还说她其实不那么爱陆曾,只是被陆曾追得实在没有办法才不得不跟他在一起。还说以后要改口叫我嫂子了,因为甘泽已经跟家里人提过我们的婚事。
我真想笑,倘若陆曾在天有灵听到这些会做何感想。
我在甘露上厕所的时候,用维生素C换掉了她药瓶里治疗慢性胰腺炎的药,大量的海鲜和维生素C会发生化学作用,在甘露的肚子里变成砒霜。这一切只要等到甘露回家后临睡前吃下我换好的药片就万无一失,我也没有一点责任。
甘露真命大,她没死,一发现肚子痛她就拨通了医院里的急救电话,120的同事把她带回了医院。
目送着甘露被送进手术室后我换上了医生制服。我身上什么可疑的物品都没有,没有,干净得一枚针头也没有。我只是以好友的名义去看看她做手术,我是本院的医生,进手术室不成问题。
甘露现在被其他麻醉科的同事实施了麻醉,安静地躺在那里,仔细看她的五官跟甘泽还真有点像,一样高挺的鼻子漂亮的眼睛,我承认,她比我漂亮。但是一想起她的蛇蝎心肠,只觉得这花样容貌也面目可憎。
我在手术室里转了一圈什么也没做,除了趁其他医生护士还在清点手术器械做最后消毒的时候用手挠了挠甘露的脚板底。脚底是神经最集中也是敏感的区域,适当的刺激很可能将病人从睡眠状态中唤醒。
是的,我要做的就是在麻醉状态中唤醒她,让她跟我一样,体会在清醒状态下被人开膛破肚的痛苦,也许她有足够的意志力承受下去,如果她不能承受,那只有一个结果,痛死自己。
当我看到监控器上甘露的脉搏明显加快时,可以确定,她已经被唤醒了。
也许她今天会死,也许不会,不过这没关系,反正从今天起,她的恶梦正式开始了,反正人是会经常生病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她会需要再次开刀。
手术正式开始,我已经不需要欣赏了,带着微笑掩门离去,心底有株青翠的橡树苗正在苏醒。
十、壁虎
(1)肘子
那只肘子被送到院子里已经变得冰凉。
这是一间没有门的房子,窗户经过风雨的雕琢已经失去了原有的色彩,破落的漆皮挂着。杂乱的枝叶不知何时顺着木板攀上了长满杂草的屋顶。灰漆漆的屋子,在大雨将至的的傍晚,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丫鬟绣儿不敢东张西望,放下碗,头也不回地跑出了院子。
一双好奇的眼睛在围墙外面的树上窥视着,他已经保持这个姿势很久。
不大不小的庭院里不过有棵不高不矮的小树,就连房子本身,也没有任何特色可言。
可就是这几样东西,组合在一起却有种异样的不和谐,让人觉得哪里不对头,却说不出。突然,他的手碰到了一个冰凉而柔软的东西。他瞥了一眼,手上正爬着一只灰色的小壁虎。他摇了摇手,把壁虎抖落,可再把目光集中到那个窗台的时候,那肘子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不禁叹了口气,跳下树,声音很轻,脚边正好是刚才坠下的那只小壁虎,小壁虎大概是摔得很不舒服,半天没有动弹。他有些不耐烦了,重重一脚踩在壁虎身上。壁虎小声叫着“唧唧”,虽然已经是它用尽全身力气的呐喊,可除了它自己,那声音不曾有谁听见。
挣扎的时候,壁虎尾巴断了,直到他走远,那截断尾还在不停地扭动着,好像它并没有离开主人的身体。
他不会知道,刚才他窥视过的地方,还有一双眼睛同样窥着他离去的背影。
良久,一声小小的“唧唧”声从屋子里面传出,过了一会儿,又传来有力的牙齿咀嚼骨头和皮肉的声音。当然,虽然声音很响,但这次也不会有人听到。
(2)庄家老爷
庄老爷坐定,绣儿奉上一只精致的银水盂,他漱了口,把水吐在一个更大的银水盂里。绣儿把水倒掉后发现,水盂下部刚才和水接触过的地方,银色竟然发起乌来。她照例用竹盐擦洗掉了那块乌青,一个字都不多问。只是在她做这些的时候,眼睛一直注视着庄老爷卧房的房门,仿佛希望能够看透墙壁看见老爷在做些什么。
偌大的庄家,到了晚饭前的这个辰光竟然鸦雀无声。天将黑未黑之际,雨已经开始下了,佣人们照例回避着,庄老爷关严了门,取下卧室里那幅‘虎聚青山’,只见那画的后面,现出一个两尺见方的空格。
屋子里面不甚光亮,庄老爷点燃蜡烛,往那空格望去。里面摆着一个类似牌位的东西和一个白玉小盏。
说那是类似牌位的东西是因为那牌上并无一字,但嵌有一只黑灰色,形如壁虎的物事。在烛光下,可以望见,那壁虎似乎非金非银非铜非铁,内里却隐隐泛着金色光华,两只小小眼睛,竟似黑金般奕奕生辉。
那只白玉小盏上,一只小壁虎被密制香料诱捕,此时已经被卡在了机关里不能动弹。庄老爷打开机关,轻巧一捏,那壁虎被他擒入手中。庄老爷用左手大拇指别开壁虎的头,再用右手小指上尖利的长指甲轻轻一划,那壁虎就身首异处。
壁虎头弃之不用,庄老爷稍发力,把它的体液挤出,他抬头张嘴,将每一滴体液都接入口中。看他表情仿佛在饮用琼汁甘露一般,可在烛光照射下,那体液已然浑浊到分不清颜色。
末了,庄老爷打开一个坛子把壁虎被榨干的尸体扔了进去,屋子里弥漫出一股诡异的酒香。
一个时辰之后,管家赵严来到老爷门外,先是在门上听了一会儿动静,然后敲了三下门,问道:“老爷,今天点哪房太太灯?”
“我乏了,不点灯。”连门都不曾开,庄老爷把管家给打发了。可奇怪的是,刚才赵严分明听到一些小小的“唧唧”的声音,他想不出来,房里除了老爷还会有谁在里面。
“好的,如果您没有其他吩咐的话,我先回去了。”赵严鞠了个躬,才小心翼翼地退出了老爷的院子。
“今天又不点灯吗?”绣儿在廊外等着管家的消息。管家点点头,“四房姨太太一个比一个漂亮,可都是摆着看的。真是钱多到没有地方用了。”管家自言自语着。
“别乱嚼舌根!”绣儿说了管家一句。管家有点莫名其妙,这个新来才一个月的小丫头也敢跟他顶嘴,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可绣儿完全不怕他还回瞪了两眼。突然,管家好像从绣儿脸上看出了什么来,他合拢了正要骂人的嘴,低着头走了。
他走得远了,绣儿才低声说了一句:如果太太是娶来死的,那又何必点灯。
夜深了,整个庄家大院除了门房,都漆黑一片,在萧瑟的月光下,看起来象座巨大的坟场。坟场的中心正是那座没有门的房子。
(3)饭馆
这个世界上,有人开饭馆不奇怪,但饭馆开在周围都是死人的地方,那就有些奇怪了。如果这间饭馆,不单是开在周围都是死人的地方,而且老板娘还是个瘦弱的女人的话,那最少能证明,这个女人肯定不怕鬼。
安倩如就是这个饭馆的老板娘。虽然她叫安倩如,可说实话,她非但没有半点女人味,甚至她的脖子上,还有个山核桃大小的喉结。只要你看到她撸起袖子干活,就会发现那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