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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性谨慎,把事情考虑得非常周全。
可她再怎么谨慎,也没有办法让自己的话显得不那么无情,大女儿生死未卜就要对父母说这样的事,电话接通的时候裴智熙的手都在抖,额头上又一次冒出了汗珠。还好她没有刘海,不然一会儿去见薛景书的时候应该会被她看出异常的。
裴智熙在忙,导演安尚勋这时也没有闲着。他悄悄地叮嘱了几个与薛景书比较熟悉的工作人员,然后找到了负责照顾达达的训狗师:“你能不能让它与薛景书亲近一点?”
如果说刚刚得知dara在日本的时候薛景书的状态是被种种负面情绪吞噬几乎无法接受任何外界信息,现在渐渐平静下来的薛景书,感觉到的就是单纯的冷,对,就是冷。
她想到的不再仅是刚刚来袭的、当年失去亲人时那种撕心裂肺,而多了很多其他的东西,比如2009年年初与母亲在空荡荡的家中一起过年的忧伤,比如与程湘宁一起把何颖的东西从三人的合租房中搬出时偷偷留下三人合影的酸涩感。身边有很多人在离开,而薛景书,依然活着。有些事情只能归结于命运,对于在前世身边人一个一个减少的境遇,薛景书没有埋怨过任何人。今生她也很珍惜她拥有的每一段感情,包括与陌生人的萍水相逢,对于随之而来的“老好人”的称号,薛景书一笑置之。
可是,你怎么就把这件事忘记了呢?
无可奈何地再次回到原点,即使铺天盖地的心痛换成了一点一点渗透的孤寂,薛景书内心的后悔却一点也没有消减,无论她想的是什么,事情最后都会绕回到这个问题上。你怎么就把这件事忘记了呢,薛景书?
这是她本来没有、却因为意外被激起的心结,要解开它很容易,只需要dara平安无事的消息。因为这样的事情,薛景书也没有办法去补救什么或者挽回什么。dara没事,然后事情就慢慢过去了。事实上薛景书也不是意识不到dara在东京出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她只是因为后悔所以恐惧罢了。
日本地震的事没有给电影拍摄带来太大的影响,暂停了一段时间过后,拍摄便又重新启动。工作人员们各忙各的,无所事事的薛景书和趴在她脚边的达达因为在角落里,并没有显得太突兀。
这看上去有点冷漠,但也很正常,地球不是围着她薛景书转的,因为这件事耽误拍摄,换薛景书是导演她也不会这么做。更何况不是没有人想过来安慰一下她,只不过如今安慰没有什么意义她反倒要花精力去应对,所以她让裴智熙帮忙拦下了而已。薛景书不怪任何人,只是感觉依然难受而已。裴智熙说怕她看到网上一些乱七八糟的新闻胡思乱想,劝她不要用手机上网,薛景书想想也对,等电话通知吧,不过这样,心里感觉更空了。
“你这家伙好像也是挺清闲的”,薛景书还是决定说几句话,也许还能调节一下自己的状态,至于对象,旁边的这条狗当然是最好的选择,“怎么样,睡得好吗?”
无聊的达达抬起头,发出“呜呜”的嘟囔声,与薛景书的情况不一样,它是真的无聊了。不过狗和人不一样,人一没事做就爱胡思乱想,比如薛景书,狗没事做就没事做,要不睡觉要不玩,比如达达。
都是在演艺圈混的,达达从某种程度讲要比薛景书混得滋润多了。
“怎么到现在了还没有消息。”薛景书这次却是在自言自语,她打开手机看了下时间,已经下午四点半了,没有任何电话,裴智熙那边也一直在打电话,却也没有消息传来,这让她心里的恐慌在慢慢地加深,薛景书舔了下干燥的嘴唇,要不要联系朴尚玄呢?她想。
这时负责照管达达的训狗师走了过来,他围着达达转了两圈,又抚摸了几下,看来是过来检查一下达达的情况的,不到一分钟就走了。又是薛景书和达达一人一狗在那里。“你说,他是不是也无聊了?”薛景书重新开启与达达的对话,苦笑着说。达达自然不可能给她回答,只是一个劲地往薛景书腿上蹭。
“我听说有些动物直觉很厉害,你在这方面怎么样?”薛景书索性蹲了下来,与达达平视彼此,四目相对,“大姐她……有没有什么事,你能给我个答案吗?”说完又连忙摇头,“怎么说的像是在咒她一样,不能这么说,不能这么说”。
可是没事的话,为什么到了现在一点消息也没有啊。
正在这时,达达忽然凑近,脸几乎贴到了薛景书的脸,薛景书不由向后躲了一点,却没有更多的动作,如今只顾着担心与后悔的她确实顾不上害怕,可那点本能的东西并没有被完全地压制住。再怎么样,它也不会咬我一口吧,薛景书这么想,依然用手抚摸着达达身上的毛。前两下动作还有一点僵硬,后来却慢慢地自然起来。
真是个奇妙的状态,这样的近距离接触放在平常是想都不敢想的。
达达张开了嘴,薛景书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止。
万一真被它咬了一口,说不定是会毁容的啊,不过这样的话电影也不用拍了,就不用和它继续艰难地打交道了。薛景书一向是个坚定、有责任感的人,但有的时候,她也会如同现在这样,鬼使神差地冒出些消极不负责任的想法。
可想法是想法,想一想就过去了,她不会真的那么做,所以薛景书还是决定慢慢向后躲,这可不能冒险。理智被情绪压制是她的现状,可那是她无力思考分析问题,这些基本的东西,她还是知道的。
正当薛景书想后撤的时候,脸上一片湿热,达达用它温热的舌头舔着她的脸,薛景书睁开眼睛的时候就感觉到导盲犬呼吸带来的热气,鼻子忽然一酸——她拒绝了其他人的安慰,因为觉得没什么效果而且还要自己花精力去应付别人,这时她却忽然发现,她挺想被安慰一下的。不过安慰她的换成这条狗,真是让她不知说什么好。不过,她这个时候似乎领会到了一点,双目失明的秀雅在黑暗中与导盲犬“相依为命”的心情。
“喂,化妆品的味道好闻吗?”薛景书拍了拍达达的脖颈,“你不介意我还介意呢,这下又得去洗脸啊化妆啊什么的,你要庆幸我没有洁癖,算了,我还要庆幸你没那么多口水……”
薛景书嘴上抱怨着,动作里却没有流露出丝毫排斥,她只是偏过头,以免再一次承受达达口水的“洗礼”,但并没怎么拉远她与达达之间的距离。甚至还把指尖伸到了达达张开的嘴中,结果又和它的舌头亲密接触了一番。
“还好,这里的口水好解决”,薛景书觉得自己真的是无聊到抽风了,居然开始与自己最怕的狗互动,dara的消息到现在还没有,她也只能借此压制一下心里的负面情绪了,“不过你的卫生条件怎么样啊,不会带什么病菌吧,作为演艺犬把演员整病了,可有碍你的名声啊”,薛景书把达达的头推到一边,让自己处在它身体的左侧,见达达回过头来,她继续说,“不是不想你安慰我一下,只不过呢,你这安慰的方式我实在有点吃不消”。
反正达达是一条狗,她可以尽情地别扭。面对人的时候的那些顾虑,这时都不用考虑。
“应该可以了”,偷偷观察着薛景书那边情况的安尚勋低声自言自语道,“希望我的猜想是对的”。他低头给裴智熙发了条短信,时机差不多了,dara平安的消息可以隐瞒一时,但不适合瞒着薛景书太久,要是让薛景书事后察觉到不对之处产生心结的话,反倒是弄巧成拙了。
得到dara平安的消息以后薛景书终于松了一口气,又花了些时间来调节自己,晚上就投入了拍摄之中。既然dara平安无事,她也只能告诫自己以后细心一点,就算想再做什么,也没什么可做的。
为了避免让薛景书看出问题,安尚勋并没有急于验证结果,而是在那件事过去三天之后,才提出让薛景书尝试与达达一起拍戏。结果证明安尚勋的猜测是正确的,薛景书再次面对达达,虽然仍然有点小别扭,但过去根植在眼中的恐惧感已经几乎消失了。这个结果令全剧组的人大喜过望。有人猜到也许是那天薛景书心情极度抑郁的时候与达达一人一狗待在一起培养出了些患难真情,但只要薛景书不知道这件事是安尚勋安排的,一切就还好。
安尚勋是一个负责的导演,因为他的发现牵涉到薛景书以后表演事业的发展,薛景书暂时不适合知道太多,但他还是找裴智熙说明了他的推断,电影拍完以后裴智熙将实情告诉薛景书,对薛景书的将来是有好处的。
之前安尚勋等人一直百思不得其解,薛景书能够在其他场合完美地诠释秀雅,却唯独在面对达达时做不到,这是一个很矛盾的现象。但由于日本地震这个意外,安尚勋发现薛景书在因为担忧“顾不上害怕”的情况下,依然能够代入秀雅这个角色,由此他有了一个推断。
薛景书是一个优秀的表现派演员,表现派演员一般个性极为强烈,不适合将自己变成他人,所以一般走创建角色代入自身的表现派路线,通过对薛景书其人的深入调查了解安尚勋意识到,薛景书与人相处时一向温和无害宽容大度甚至有点老好人,但这个女人内心是极度坚定执着的,她的理想很远大,意志也相当地顽强。
薛景书想做什么与安尚勋关系不大,他意识到的事情是这样既宽容又坚决自信的性格非常适合薛景书所走的路线,薛景书与各种类型的人都能处得来,她也能接纳各种类型的人格占据她的身体,又因为薛景书自己本身的人格相当地坚定,其他人格鸠占鹊巢的可能性便微乎其微。正因如此,薛景书能够在走表现派路线时能够拥有像电灯开关一样收放自如的演技。
可是在拍摄《盲证》的时候,薛景书的自身性格便对她的表演构成了障碍。这种情况本来薛景书是很难碰到的,按照安尚勋的推断,薛景书的代入其他人格时自身的人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