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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就是你了。”
席间,和风微拂,轻歌曼舞,美酒佳肴,气氛欢悦,然而,部分宾客目光却时常不经意似的朝幕后彩棚瞄去,楚质迟迟不归,连张方平也在暗暗猜测:“那小子在弄些什么花样,该不会是趁机溜了吧。”
良久,等得有几分不耐,张方平就要派人前去探个究竟,却见楚质满面笑容返回,微微拱手说了句不辱使命,便回席坐了下来。
适时,台上几个翩翩起舞的少女,转了几个舞姿,就慢慢却步退下,片刻,一人怀抱着铜板琵琶走上台来,好像有些腼腆,还有一些不知所措。
“咦,弄错了吧,没到说诨时间呢。”
“宴会准备散场了?百合小姐还没有登台啊。”
“该不会是他犯『迷』糊了吧,没有弄清楚状况,还是故意跑上来捣『乱』的。”
在阵阵猜测议论,甚至抗议声中,那个他,没错,就是他,一个身高八尺,孔武有力的壮汉,而不是顾盼生辉,纤柔细腰的女伎。
刚才还看着仪形秀美,光彩溢目的美女,转眼间却换成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在场观看表演的多是男子,同『性』相斥,谁能高兴得起来。
一般情况下,宴会表演的多是女伎,歌舞弦乐,赏心悦目,而男伎人,都是在宴会的最后才出场的,『插』科打诨,讲几段评书,打发消磨时间,缓冲宾客散去的喧扰声,而今却提前出来,观众们自然不会乐意。
一些人更是莫明其妙的看向楚质,去了那么久,就是为找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出来,该不会是故意要抹知州面子吧,真是好胆。
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感觉有几分不适应,但抱着铜琵琶的壮汉也不胆怯,大手一拨,一阵急促的旋律响起,扯开噪音吼唱道:“望飞来,半空鸥鹭。须臾动地鼙鼓。截江组练驱山去,鏖战未收貔虎。朝又暮,诮惯得,吴儿不怕蛟龙怒,风波平步。看红旆惊飞,跳鱼直上,蹙踏浪花舞。”
“凭谁问,万里长鲸吞吐。人间儿戏千驽。滔天力倦知何事,白马素车东去。堪恨处,人道是,子胥冤愤终千古。功名自误。谩教得陶朱,五湖西子,一舸弄烟雨。”
声音乍入耳中,不少人顿时皱起了眉头,觉得歌声难堪入耳,但是过了片刻,沙哑的吼声,带着苍劲,配合将军令似的旋律,粗犷、豪迈,大气磅礴,有一股透彻的冲力,让人心跳加速,热血贲张,家国天下事,痛快淋漓,纵情高歌。
特别是歌词,听了只觉内心深处有一种异乎寻常的感觉,身段有股热气在以惊人的速度汹涌奔腾,全身好像充满了无穷无尽的力量,不久之后,雄浑苍凉,昂扬蓬勃的歌词唱毕,台下沉寂了好一会儿,竟无一人喝彩。
台上壮汉吼得畅快,慢慢缓过气息,望着台下场景,心中一沉,立时手足无措起来,不安地望着楚质,突然之间,海啸般狂呼『乱』嚎起来,群情激昂,鼓掌如雷,口哨声不断,许多人面孔涨得血红,心情激动,像一头饿狼似的嗷嗷大叫。
其实这首词不见得有多好,却引起如此强烈的反响,怎么说呢,这个时候,诗词风气还是以委婉为主,盛行缠绵悱恻之风,坊市间流传的多是李后主,潘阆,林逋,晏殊,柳永几人的诗词,突然听闻一首雄浑大气的,当然觉得耳目一新。
不要以为江南人士,『性』格就一定是柔弱内向,其实也有豪勇的一面,不然也不会如此喜爱竞渡弄『潮』等危险活动,吴儿不怕蛟龙怒,风波平步,实在是说得太正确了,立即引得观众共鸣不已。
在成片喝彩声中,壮汉激动难抑,连连鞠躬行礼,半响,才退了下去,一会又上来几个妙龄少女,柔语轻唱,不知为何,观众却觉索然无味。
这时,席间众人才有心思考虑其他,目光轻微看向张方平,却是不知道对于这首词,他是否觉得满意,其实众人心中有数,要知道刚才叫好声最响的就是他了,然而,也有人属于心服口硬类型,却不知这位知州大人品『性』怎样。
掩饰心中豪情,平定了下心情,张方平重新倚在榻上,一脸淡然说道:“还算不错,勉强可以入耳吧。”如果脸上激动红晕散去一些的话,可能比较有说服力。
“下官才疏学浅,日后还须张知州多多指教。”楚质客气笑道。
这只是场面话,没想张方平像是当真了,理所当然说道:“放心,本官会的。”
众人心中暗笑,张知州能力如何,大伙尚且不清楚,但是死要面子的脾『性』,还是能揣摩出一二来的。不过听了首豪放激情的词曲,张方平的兴致倒是高了几分,与席间诸人相互敬酒,多了几分和谐气氛。
宴散,张方平也没有着急乘轿回衙,而是趁着有些酒兴,说是要步行回去。
从此处返回城中,才半个时辰而已,官吏士绅却是不急,难得张方平有此兴致,当然在旁作陪,不时指点着杭州的著名建筑、景观,讲述其中的典故,希望在张方平心中留下一些印象,以增加他对杭州的认同。
“这边是金沙港,那边是孤山,旁边突起的是阮公墩,再远一些是湖心岛。”行走于杨柳成荫,郁郁葱葱的长堤上,顾可知滔滔不绝的介绍西湖景观。
走了几百步,欣赏西湖美景,还有堤上碧翠树荫,张方平突然反应过来:“等等,这条长堤是怎么回事?若是本官记忆没错的话,西湖之内,好像没有此堤吧。”
顾可知语塞,心中叫苦,糊涂啊,怎么为了贪图方便,居然从此路回城。
接以顾可知求助似的目光,旁人纷纷低头,装做没有看到,废话,类似这种敏感话题,大家恐怕避之不及呢,谁会笨到接下话茬。
片刻,还是楚质心有不忍,开口说道:“是这年前范公主持修筑的,此堤可以连贯西湖东西方向,大大方便了路人出行,而且当时。”
“为了节省几步脚力,却如此劳民伤财,真是。”似乎不想听楚质继续解释,张方平口中轻飘飘的落下一句,快步前行。
长堤修成之时,按照楚质的建议,从郊外山林中移植了许多树种过来,经过几月的休养,诸多树木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环境,特别是在春光雨水的滋润下,重新恢复了生机,枝叶繁茂,绿树成荫,景『色』秀美,渐渐成为杭州一景,深得百姓赞颂。
第三百九十章 用意
第三百九十章 用意
本来按照众人的猜测,听到这长堤是范仲淹修筑,那张方平心中不爽,肯定不愿久留,匆匆离去,没想他却悠悠闲步,每遇亭台石桥,或者望见湖中景『色』脱下,就驻足欣赏,表现得有些反常。
走了许久,就差几步回到岸上时,却见张方平回身说道:“楚知县,本官怎么听人说,修筑这条长堤是出自你的主意?”
怎么感觉这位知州特别关注自己,楚质心中有一些『迷』『惑』,连忙上前说道:“下官只是提议而已,真正落实修建的却是。”
“很好。”开口打断,张方平笑道:“可谓巧思,值得称赞。”
识趣不提范仲淹,楚质谦虚道:“知州过奖,下官惶恐。”
“居功不傲,可以,但是自己的功劳,别总是往外推,免得人家受益匪浅,自己却没捞得一分好处。”似乎有挑拨离间的嫌疑,张方平轻飘飘说道:“对了,这条长堤是为何名?”
听懂了张方平的意思,楚质笑了笑,应声道:“还未起名,不过堤上有六桥,所以百姓称之为六桥堤。”
“庸俗。”张方平淡淡评价,随之沉『吟』片刻,毫不客气说道:“本官觉得,行走于堤上,轻风拂面,柳树依依,顿觉春意盎然,知晓春之到来,不如称为春晓堤吧。”
好,旁人称赞连连,且抛开阿谀奉承的嫌弃,张方平起的堤名确实有几分诗意。
名字而已,楚质也不在意,范仲淹更是视之为浮云,不然当初长堤建成,早就在堤上立碑为记了,毕竟名字再好听,却不如百姓的口碑,可以代代相传下去。
过了春晓堤,还有一段距离才回到杭州城中,漫步郊野,张方平兴致大发,说起了一则趣事:“一年,那时本官才是一方知县,一日,新任主簿曾于某夜三更时,急切敲打本官的房门,本官只当非火即盗,惊惶而出,不料却听主簿说道:吾夜寻思,四月份里,百姓忙于耕种,又兼顾摘桑养蚕,累矣。”
听到这里,旁人纷纷点头,特别是深知农事的士绅官吏,更是深以为然,悄悄地琢磨着张方平话里是否另有深意,纷纷仔细聆听。
“本官闻之,以为他有什么好办法,连忙请教。”张方平笑意浓郁:“没想那主簿却向本官建言:可让衙门出一张告示,使百姓四月种田,十月养蚕,即可一举两得。”
众人一听,稍微细想,顿时哄然而笑,十月份,秋高气爽,正逢桑叶枯黄脱落之时,还拿什么喂蚕啊。
当然,人群中也有几个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士人,见到旁人笑得如此开怀,聪明机灵的,装成明白其意,在旁附笑,愚笨老实的,悄声向人打听,了解之后,在人家鄙视的目光中,羞愧掩面而去。
“所以,农桑稼圃,乃是衣食之本,学校风化之原,尔等切记,且莫要弃本而务末。”末了,张方平敛容告诫身边官吏,似有所指。
片刻之后,望着张方平的身影,众人恍然大悟,说白了还是看范仲淹不顺眼,暗讽他修堤之举是不务正业。
这么斤斤计较,如此小器,以后须要小心谨慎,莫要得罪于他,脑中浮现此念,士绅连忙追上张方平,更加热情的迎奉起来。
“看来,这位知州大人,怕真是不好伺候啊。”久不作声和张元善忍不住唉叹起来。
“噤声,认了吧,谁让咱们在人家手底下听差呢。”楚质苦笑道,也没有别的办法,官大压一级可不是随便说说而已。
说起来还是在范仲淹比较容易应付,只要认真执行命令,别的事情根本不用担心,因为人家范公绝对不会因为个人私怨刁难于谁,而摊上这位,谁知道他突然看你哪点不顺,暗地里难为你一下,那就有冤无处申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