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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主簿不必好言安慰。”楚质轻声道:“如今官仓少粮也不是什么隐秘之事,粮价上涨也是自然的,有些人显然是存了异样心思,玩想囤积居奇的花样,想借次机会捞一把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刘仁之沉默不语,知道楚质话里意有所指,刚才他们一家一家拜访下去时,与丁行周一样,知道他们前来的目的之后,一些富户,或不假思索,或考虑片刻,纷纷应允明日送粮到官衙,不过能给千石的却没有了,最多的无非就是五百来石,最少的百来石。
当然,有些存粮不多的也怪不了人家,毕竟逢灾旱时期,秋成无望,年关不远,人家自然要留粮过冬,然而最让楚质与刘仁之感到愤慨的是,有几个富户,家里明明是开米行商铺的,仓库存粮过万石,听闻二人来意时,要么是顾左右而言他,推托不过时,才应允百来石,要么就是吱吱呜呜不肯表态,想糊弄过去。
楚质脸皮不够厚,刘仁之也是温良之辈,明知道这些人有力而无心,也不好意思点明,与之撕破面皮,只有心中气愤,冷面告辞离去。
“果然是流言蜚语,杭州城中不是无粮,而是粮不在官仓之内。”楚质轻抿了口酒,淡声说道:“囤积居奇固然一本万利,但也要小心玩火自焚。”
道理是这个道理,不过楚质心里也清楚,开米行店铺的商贾没有那么笨,肯定在米价飙升到某个百姓容忍的最大限度时候,抛售囤积的米粮,而且高明的商人还会采取循环渐进的办法,有步骤的慢慢涨价,一步一步,让人心中有个接受过程,压榨百姓每一个铜钱。
第二百七十章 奸商
第二百七十章 『奸』商
气愤归气愤,却改变不了缺粮的事实,所以咒骂几句,发泄下愤然的心情,楚质与刘仁之感觉轻松了许多,吃饱喝足之后,也各自回房休息了。
翌日清晨,经过一天的口耳相传,杭州城中大部分百姓都已经知道官仓缺粮的消息,对此有人是相信无疑,有人是半信半疑,也有人全然不信,不管是相信,还是不信,起码有一个行为,城中百姓都是相同的,那就是有意无意的,开始关注官衙辖下米粮店铺的情况,当见到这些店铺正常开门营业,而且粮价不变时,百姓心里顿时放下一半心来。
如果不是官衙规定了百姓限量购粮的话,恐怕再也没有人会听信那些流言蜚语,况且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昨日范仲淹召集众官商议对策,加之部分官员四处筹粮的举动,也落入有心人眼中,再加上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而迟迟没有官员出来辟谣,各种因素综合起来,官衙辖下的各家米粮店铺前,立时挤满了前来购粮的百姓。
见到这个情形,使得某些半信半疑及全然不信的百姓心里也直嘀咕,考虑片刻,奉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也加入到抢购的行列中去,一时之间,各家店铺门前排起了一条长龙。
当然,杭州城中自然不仅只有官衙辖下粮店,其他私人的米行店铺也不少,而且也挤满了抢购的百姓,作为以盈利为目的的商人,见到这个火爆的场面,涨价是必然的,不过因为官粮店的价格没有变化,所以他们也不会涨太多钱,毕竟百姓过着精打细算的日子,加价三五文钱或许还能接受,如果超过十文,除了那些家境比较富裕的,也不差那几个钱,不愿意排队等待,直接在私人店铺购粮之外,普通百姓都跑到官粮店去了。
此时已经时近七月中旬,按理说已经进入秋天季节,且不说秋高气爽,或者雨水阵阵,但是天气照常理也应该转凉了,不过如今杭州依然是万里无云、酷暑闷热的天气,本来要摩肩接踵抢购米粮已经挤得非常辛苦了,又被灼灼的太阳一烤,百姓自然是汗流浃背,如果人人抹汗一挥,或者挥汗如雨的场面现在就可以见到。
幸好众人现在没有家里揭不开锅的地步,所以到各个粮铺购粮的百姓,还能自觉维持秩序,再者有店铺伙计的调和,也能按先来后到的顺序排队,不然情况更加混『乱』,尽管如此,来迟的人不免有些怨言。
“这么多人,轮到这里的时候,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一个年约二十多岁的小伙说道,眼睛溜溜直转的打量着排在自己前面的数百人,语气中透着一丝埋怨,几分着急,仿佛在喃喃自语,不过声音似乎有些大,旁边的人都听到了。
干巴巴的在等待,旁人也有些无聊了,自然有人搭腔道:“后生,莫急,总会轮到的。”这是个忠厚长者,活长久了,自然有几分见多识广,该经历的也都经历了,阅历自然比较丰富,即使在这种情况下,脸上仍然是笑呵呵的表情,丝毫没有一丝不耐烦之意,与旁人的浮躁不耐形成鲜明的对比。
“老伯,话可不能这样说。”小伙反驳说道:“如果是一两个时辰,自然没有什么,小子还能等得起,但最怕的像昨日一样,轮到我的时候,店铺就关门打烊了。”
“呵呵,如今时辰还早,也不至于。”忠厚老者笑道:“估『摸』着,到午时时候,也该轮到我们了。”
“等到中午也倒无妨,最怕的是。”小伙故意叹气说道:“如同昨日一样,店铺断粮了就麻烦了。”
老者和小伙的对话,附近排除的人也听见了,毕竟有前例,觉得小伙说的有些道理,本来就有几分心思浮动的百姓,不由得泛起了些微彷徨。
“小子,不可胡言。”所谓人老成精,老者也察觉旁人的异样,而且也隐隐约约觉得小伙之所以这样说,好像是想煽动众人慌『乱』,以借『乱』挤上前,连忙敛容说道:“杭州有范相公在,有出得了什么事,况且昨日断粮之后,过了片刻不是又供应上了吗。”
“说的也是,听米铺里的伙计说,昨日是有些突然,一下子涌来那么多人,店铺准备不足,今日自然不会再发生这样的情况。”有人『插』话赞成说道:“而且老伯说的也是,有范相公在杭州,绝对不会放任此事不管的。”
在大宋,范仲淹的名声,可谓是名闻天下,『妇』孺皆知,而且以前他在杭州任过地方官员,百姓自然知道范相公是位好官,闻言纷纷附和起来。
“那是。”见众人议论得热闹,有人不甘寂寞说道:“听我在州衙当差的一位亲戚说,范相公已经想到办法筹集米粮,而且再过几日,朝廷的粮船就要到了,有好几十万石呢,能将诺大的杭州市城给堆满了。”
固然是以讹传讹,但是在这个时刻,却起到稳定人心的作用,附近的百姓一听,顿时安心了几分。
“几十万石?这些小民还真是敢想啊。”
烟雨楼中,某间装饰华丽的雅房内,一个身穿绸缎的中年人微笑说道,嘴角掠过淡淡的讥讽之意。
“几个平头百姓之言,理他做什,想来再过几日,他们就知道那所谓几日就到的赈灾粮船,根本就是镜花水月。”房中桌案旁,有个衣服华丽,像是富家公子的人举杯抿了口香淳的美酒,笑道:“杭州有范仲淹,那又如何?一样不是要求我们。”
“自然如此,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范仲淹再如何睿智贤能,也不能像神仙一样,凭空变出米粮来。”这话引得房中某些人一片附和,笑语阵阵。
如果旁人见到他们,只要平时关注留意,而且有几分见识,知道些内幕,肯定清楚房中的十余人皆是杭州城中米行粮铺的掌柜管事,要不然就是幕后的东主,这些人差不多占据了杭州城七成以上的米粮生意,说句俗一点的话,只要他们联合起来,就能垄断杭州的米粮买卖,轻轻打个喷涕,杭州的米粮商界或许就要刮起一阵风来。
当然,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避免不了争斗,同行是冤家,平日里大伙没少打对台戏,相互之间多多少少有些恩怨,况且做生意的无非就是图个利字,没点好处,谁会吃饱了撑的,没事搞什么联合。
“难道二位请我等来,就是为了笑话范公不成,若是如此,那在下还有许多琐事,不像二位那样清闲,也该告辞了。”一个年二十来岁的青年见状,微微撇了下嘴角,忽然起身轻轻拱手,淡声说道。
笑声兀停,眼睛飘过了丝恼意,富家公子开口说道:“我们也知杨兄家大业大,商号生意兴隆,但今日我等在此商议大事,杨兄不理会我也无所谓,但总要给在座的长辈兄台几分面子吧。”
如果他好言好语,态度温和,姓杨的青年也可能把话听进去了,可是富家公子话里明显带刺,不拿正眼看人,而且语气中还有几分阴阳怪气,加上两人平日里早有摩擦矛盾,互相看对方不顺眼,根本不用怎么撩拨,两人就已经暗地里捌上了。
如今听闻话,姓杨青年脸『色』顿时微沉,目光变冷,显然心中有气,但怎么说也是有身份的人,自然不会同市井百姓一样,自由的嬉笑怒骂,为了保持风度,只是轻描淡写的瞥了对方一眼,一副不与之一般见识的模样,轻轻挥袖,似乎就要拂袖离去。
作为这次聚会的组织者,身穿绫罗华服的中年人在生意场上也是八面玲珑之辈,平时的理念就是和气生财,谦忍为上,做生意时宁愿自己吃些亏,也要做到谁都不得罪,当然,如果认为他是个老好人,可以随意占便宜,那就大错特错了,须知商场如战场,忍让并不等于软弱,而且素有威望,不然也不会能请动众人前来。
如今见到这情形,大有事情未谈,聚会就解散的趋势,知道杨姓青年与富家公子两人的影响力,两人只要走了其中一个,那自己的计划成功的可能『性』就弱了几分,华服中年人连忙在旁打起圆场来。
“大家难得共聚一堂,只是饮了几杯水酒,连菜肴也未品尝其味道,杨少东岂能说走就走。”华服中年人上前扯着杨姓青年的衣袖,满面笑容说道:“就算要走,杨少东怎么应该等烟雨楼的牡丹姑娘唱完一曲才能离去啊,不然她知道了,可是会伤心难过的。”
“章东主言之有理。”房中不少人轻笑呼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