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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千六百元元。”操作台后头的老板顿时松了口气,走出来一边收钱,一边絮絮叨叨的告诫三井和土屋,“打完比赛很兴奋吧?不过还是要早点回去啊,我看这天怕是就要下雷雨了。”
土屋半架着三井刚刚走到酒店门口,就见一连串的闷雷迅速的由远及近,然后黑沉沉的天空一下子被两道闪电撕裂了,豆大的雨点几乎是毫无防备的就倾泻而下。
“啊哈,老板,你说的好准,真下雨了哇!”三井好像还很兴奋的推了土屋一把,一头就想扎进雨幕之中。然而笑声刚刚冲出一半,就堵在他的喉咙口。只见他的喉结艰难的滚动了两下,哇的一声,猝不及防的就吐了自己一脚的秽物。
“看吧,看吧,都说不能喝太凶了。”老板急匆匆的拿了把雨伞塞到土屋手中,“赶紧回去让你的朋友喝一点热水,不能再吃生冷和油腻的东西了。”
本来在酒店里头还有着几分清醒的三井,被冷风一吹,冷雨一淋,倒真是醉了,整个人都挂在土屋身上,嘴里稀里糊涂的一阵乱骂,什么“去你的狗屁NBA”“白痴,没有你老子照样打篮球”,在一片风雨大作、雷电隆隆声中,仍旧清晰异常的穿透了土屋的耳朵。
土屋一咬牙,奋力把三井越来越沉身体的提了起来,紧紧搂住,闷声不响的在大雨中越走越快。
费了一番唇舌,终于说服了旅馆的服务人员,同意土屋带着三井进入房间换洗。
进到房间里头,土屋把早已浑身是雨水和秽物,昏昏沉沉的三井放在沙发上,然后小心翼翼的帮他除去湿透了衣物和鞋袜,从床上拿了一床被单,盖住他□的身体。
站在洗脸台前,土屋胡乱的用毛巾擦拭着自己的头脸,然后长长的吐了一口浊气,看着镜子中自己几分狼狈、几分憔悴的模样。如果刚才不是一时冲动,放任自己和三井一起去喝酒,现在也不会弄成这个样子吧。
土屋苦笑着甩了甩有点沉重的脑袋,打了一盆热水,拿了一条干净的毛巾,准备给三井善后。
刚刚走出盥洗间的门,土屋就愣住了。原本仰面躺在沙发上的三井,不知什么时候翻了一个身,盖在身上的床单已经被他掀到了地上,光裸的背臀完全暴露在空气中。
无奈的叹了口气,土屋走到三井身边坐下,放好水盆和毛巾,想去拾起床单。然而刚刚俯下身体,就看见一串钥匙正静静的躺在沙发边上。
三井的钥匙从口袋中滑了出来,钥匙圈上挂着的那枚鱼骨坠子,在房间内不太明亮的灯光映照下,闪着微弱迷蒙的光泽。
窗外一道接着一道刺眼锋利的闪电,仿佛也同时劈开了土屋的脑海,那不曾湮灭却不愿勾起的记忆霎时滚滚而来。
灰蒙蒙的天空下,起起落落的海水、延伸到视线尽头的沙滩、叫声单调刺耳的海鸥、破落木旧船和陈旧的渔网,一切都那样的黯淡而寂寞。只有那个在沙滩上抱着篮球,不甘心的奔跑着、跳跃着的男孩,是唯一的亮色,他的头发,他的眼睛,有着比天空和大海更加明朗的蓝。
“嗨,你会打篮球吗?”男孩目光明亮,有着骄傲的笑容。
“我要开学啦……”男孩目光黯然,笑容里充满着歉意。
“当然来啦,明年我教你打篮球。淳,篮球是世界上最有趣的东西啦!”男孩目光热烈,拍着胸脯说着同样热烈的许诺。
紧紧的将那枚鱼骨攥进手心,土屋把嘴唇咬得几近出血,不让那股汹涌激烈破胸而出。他把视线转向身畔那个温热的躯体,那隐约散发在凉丝丝的空气中的体热,就如同岁月那一端的眼睛和笑容,仍旧熨帖的他激动而凄清的心。
手掌轻轻的抚上那健康平滑的肌理,从修长的脖颈开始,慢慢的顺着流畅有力的线条,滑过肩胛骨、脊背、腰间,最后停留在三井的臀侧。土屋伏下身体,把热热的胸膛贴在三井的背上,在他耳边幽幽的低语。
“寿,你明年暑假,还来吗……”
“什么?”身子下仿佛昏睡的三井忽然动了一下,突然转过脸来,幽蓝的眼睛直看进了土屋瞳孔的最深处。
两个人就这样对视着,谁都没有说话,眼底的神采似乎都很复杂,又似乎都很单纯,就如同彼此声息可闻的心跳与呼吸。
良久,三井抬手摸了一下土屋的额发,沉沉的嘟哝了一句,“我的头好痛,我要睡觉了,淳……”
说完头一歪,又枕着自己的手肘,闭上了有些浮肿的眼皮。
独自品尝了一会这样的无边安静,以及各自难以言明的滋味和心思,土屋终于站起来,用温水和毛巾擦拭着三井的头发和脸庞,找了一套自己的衣物替三井换好,再把一身干净的他抱上了床铺。
然后将三井的衣服做了一个简单的冲洗,挂进干衣机,揿暗了灯光,坐在沙发上看着酣睡的三井,眼前不断有从干衣机缝隙里飘出来的氤氲水汽,朦胧宁静之中,土屋不知不觉的也阖上了双眼。
完结章
“流川,还是回去吧,你看,都下露水了。”夏尔弯下腰拍了拍流川的肩膀,隔着一层薄薄的衬衫,可以感觉到他肌肤的冰凉。
夜已经很深了,除了幽白的路灯之外,炫目的霓虹早已一盏一盏的熄灭,连行人的踪影也是稀稀落落。
流川没有躲闪,也没有回答,依旧是抱着膝盖坐在体育馆门前的台阶上,眼睛凝神的看着街口,好像生怕看漏了什么。
“我听安西先生说,三井同学以前很是顽皮了一阵子,所以,你不用替他担心,先回宿舍,好吗?”
“不!”不知沉默了多久的流川,终于吐出了一个字,如他的唇温一样冰凉,短暂却执意。
“放心吧,流川,我已经跟他们谈好了,今天的事不会被报道出去的。”夏尔在流川身边的台阶上坐下,“明天我们就回美国了,一切都跟没发生一样。”
“我要留下来?”
“什么?”
“我说,我要留在日本。”
“哦,你开玩笑的吧?”夏尔总算明白了问题的严重性,伸手扳过流川的脸,“看着我,流川。然后回答我,你是不是忘记了我们的合约,难道你不想在NBA打球了吗?你离NBA,或许只有这么一点点的距离了!”
流川的目光穿过夏尔横在他面前的,拇指和食指的缝隙,只有片刻的默然,“也许将来我还会想去美国,想打NBA,可是现在,我只想跟学长在一起,只想打我自己的篮球……”
这是相识以来,眼前这个总是沉默的少年说的最长的一句话了。夏尔发现自己惯常的思维和沉稳的心态,好像被什么东西摇撼了一下。
“你,真的这么想吗?不再考虑一下?”
“刚才我一直在考虑……” 流川目光灼灼的望着前方,如同这个暗夜里寥落的几点寒星。
“好吧,流川,我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吗?”
“真的吗?”流川蓦的抬头,惊讶的看着夏尔,那张脸至少此刻看起来,十分的诚恳。
阳光穿过窗帘的缝隙,照在三井的枕边和脸上,用手挡了一下微微有些刺眼的光线,三井睁开了眼睛。
“醒了吗?”土屋抱着胳膊站在床边,干净、清朗、精神的如同照进来的这一束阳光,意态冲淡悠闲,就像往常在清晨醒来时,三井习惯看到的那个模样。
“早上好!”迷迷糊糊之中,三井好像想起来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可是又不十分确切,他只好掩饰的打了一个呵欠,伸了一个夸张的懒腰,发现自己身上穿的是土屋的衣服,不觉脸上有点发热。
“这是你的衣服。”土屋把烘干的衣服放在床头柜上,就坐到沙发上打开了遥控器,看早晨的新闻播报,甚至没有再多看三井一眼。
三井快速的跳下床,跑进盥洗间乒乒砰砰的一阵乱响之后,马上就头脸清爽的走了出来,站在土屋面前,轻轻抽掉他手中的报纸,“土屋……”
“嗯?”就算彼此都装糊涂,终于还是要面对的,土屋答应了一声,静静的等着三井往下说。
“你等我一下,我们,我们一起回大阪,篮球队备战联赛的训练已经开始了吧?”
“回大阪……你不去和流……”
“行了!”三井打断了土屋的话,转身哗啦一下拉开了窗帘,明亮和煦的阳光一下子填满了整个房间,三井对着窗外,使劲拉伸了几下胳膊,舒畅的朝天呼的吹了一大口气,回头对土屋灿然一笑,“你等我一下,我回体育馆拿一下行李。”
“反正我已经收拾好,一起吧。”阳光下三井的轮廓好像镀上了一层闪亮的边,风吹拂着他短短的蓝发,轻轻的抖动着,就像神奈川乡间海边温柔的波浪。
顷刻间土屋宛若听到了轻涛的声音,闻到了天空的味道。这是在一起走的最后一程路了吧,土屋默默的在心头低念。
到了东京体育馆街对面的大树下,土屋站住了。这是一棵枝干茂密、绿叶扶苏的小叶桉。昨天晚上他远远的看见三井狼狈的从流川身边逃离,躲在了这棵树后;而今天,眼前的少年看起来似乎完全没有什么异样,依旧蓬勃而活跃。
“你去吧,我就在这里等你。”
“好,我很快。”
土屋看着三井顽皮的跳过护栏,飞快的穿过马路,可是却在踏上对面人行道的一瞬间,看似欢快的躯体完全凝滞了。
台阶上的黑发男孩看见了三井,猛的站起身来,肩头披着的衣服滑落在地,脚下一个踉跄,险些站立不稳,三井几乎是飞奔过去,及时扶住了他。
耳边是都市清晨忙碌的节奏,他们在说什么,土屋完全听不见。
“……你没吃早餐吗……”
“我坐了一夜,脚有点麻……”
“笨,笨蛋啊!”
“我在等寿回来……”
三井不语,鼻子和喉咙都有点梗堵的感觉。混蛋,他好不容易把外表和心情都调整好了,为什么又轻易的被这个白痴挑拨的想哭?作为男人和学长可真是丢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