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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痛?”流川在三井跟前站了几秒,表情虽木然依旧,眼神却越来越柔软,终于伸手环住了三井的腰,在他脸上的青肿处小心吻了一下,轻声问。
“还好啦。”流川温柔的态度,让三井情不自禁往他身上靠了靠。
“你是不是跟那两个家伙打架?”终于确认了,三井的受伤跟土屋淳无关,只不过是球员之间的意气之争,流川的心里舒服踏实了许多。
“嗳?你怎么知道?”素来迟钝的流川,居然一语道破了天机,倒让三井感到意外。
“嗯,在美国,很多这样的人,寿要小心。”这点流川再清楚不过了,他在宾夕法尼亚高中打球,就没少遭遇过。
“我又不去美国,怕什么?倒是你……”三井轻叹了一声,看着流川漆黑的双眼,拇指按了按他轻蹙的眉心。
对于自己而言,打篮球就是奔跑、跳跃、流汗、得分,无论失败还是胜利,都是多么快乐单纯的一件事。
可是流川,那么努力的去了美国——他心目中篮球的天堂国度,为什么却总是受伤、打架、皱眉头?为什么总有那么多和篮球无关的事要顾忌和发生?
三井不太明白,但他心疼这样的流川。眼前这个仍显劲瘦、青涩未脱的十六岁男孩,真的可以在美国坚持到所谓“功成名就”,完全掌握了自己前途和爱情的那一天吗?
流川也默然了。环住三井的胳膊微微用力收了收,表示对他关切的了解。肘部泛起一阵轻度酸疼的感觉,那是上午跟樱木一对一的结果。
完全放开了打,眼中只有对手,只有篮球,只有胜利,那种从每一块肌肉,每一寸神经一直痛快酣畅到心底去的感受,似乎已经很久很久不曾体验了。
“对了,土屋淳呢?”彼此都静默的感知着对方的心意,情感在关怀与担忧两端起落着。良久,流川终于问。
“哦,他说他明天回大阪。”三井随口回答,实则心中却纳闷万分。刚才分手之际,土屋匆忙的跟他说,明天就要回大阪了,并且看上去心思重重的样子。
晚上,三井做了一个梦。看见在一个男孩子,在阳光灿烂的篮球场上运球奔跑,是土屋熟悉的背影。自己跑过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欢快的叫了声“嗨,淳哥”,男孩子回过头来——那是一片没有五官的,苍白可怖的皮肤,只有两个深邃的窟窿,看不到任何眼神!
三井惊叫了一声,猛的坐了起来,惊醒,发怔,一头的汗,脑海空白。
黑暗中对面床传来窸窸窣窣的细响,然后听见本多健一战战兢兢的问:“怎么了,三井?”
“没什么,做了一个噩梦。”三井躺了回去,望着所望无物的黑暗空间,终于回过神来,用毯子抹了抹汗,轻轻的喘息着。
土屋不是说过他练过柔道和散打吗?他是因为自己受伤,才忍不住动手伤人的吧?还有那个女人,她只不过是拼凑新闻的八卦记者而已,她的胡言乱语自己怎么可以在意?
除了湘北和队友还有铁男他们,土屋是自己最要好的朋友了,并且一直都那样的涵澹柔和、善解人意,三井寿,不要乱想,不要乱想!
在一片思绪纷乱中,三井强迫自己闭上了眼睛。
(41)
土屋幸子推上了盒盖,把那璀璨夺目的光华一点点的掩在黑暗中。
年轻的时候为了这些东西激动、冒险、流血、亡命,那些曾经赌上性命,也仍旧觉得刺激不已的游戏和猎物,现在似乎都只是不愿意重温的记忆,和一些随手搁在抽屉里的物品而已。
当然,这一件东西的意义还是不一样的,因为它强迫着自己改变了人生的轨道,并且最后以坦然而快乐的姿态接受、认同,甚至感恩于这种改变。
别墅的铁门哗啦啦的一阵摇晃,急促的脚步声穿过庭院和楼下的客厅,在木质楼梯上踩出咚咚的声响。
来人很匆忙、很慌张,这样的脚步声,是日常在这个别墅里居住的所有人,都不会发出的,会是谁呢?又或者是……
土屋幸子低垂的眼睫轻微的抖动了一下,把手中的盒子按在膝盖上,另一只手转过轮椅,面对着大门的方向。
“淳?”看清楚了站在门口的那个人,土屋幸子脸上的警觉马上敛去,取而代之是惊讶不已的表情。
一向处事镇定、波澜不惊,就算在篮球场上尽情跳跃奔突,也不失涵澹从容之气的儿子,此刻正半倚在门框上,大口大口的喘息着,激烈奔跑之后的双颊殷红充血,双眸中涨满的是惊恐之色。
土屋幸子秀眉一挑,却不再追问,只是保持着这样的姿势,让自己的眼神和容色尽量的温柔平和,静静的等待着儿子。
终于,土屋的喘息声在两人无声的对视中,渐渐的低了下去,走到了母亲身边,看着她的眼睛,如往常一样的在她的膝盖前,慢慢的蹲下身去。
“站着说。”幸子伸手托住了土屋淳的手肘,眼中充满了鼓励和安抚,“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先站稳了,淳,你是男人。”
土屋的眼中先是飞快的闪过一丝迷惑,随即用力的点了一下头,把微凉的双掌覆上了母亲的手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对不起,妈妈,我忘记了您的嘱咐,做了很大的错事……”
土屋终于把在大阪遇见木之下明希,被她认出秘技的经过,仔细的说给了母亲知道。
“我想,她很快就会找上我们了。”父母十年的苦心经营,十年的平静生活,以及对未来的全部安排和期待,都会因为自己一时的冲动而毁于一旦吧?您下载的文件由2 7 t x t。c o m (爱去小说网)免费提供!更多好看小说哦!
自己的眼中心中看的想的只有三井,为什么就不能多顾念一下这两个把他从黑暗中拉了出来,给与他栽培、爱惜和希冀的人呢?
土屋的眼中已经没有了惊恐,而是满溢着沉沉的痛楚与歉疚,他用力的握紧了母亲修长却骨节瘦硬的手指,等待着她的反应。
又是一段不平静的沉默,幸子的姿势终于有所改变了。她把头微微一侧,如云的秀发披拂在她的右肩,唇边泛起一个温柔浅淡的笑容,把手掌抽了出来,向土屋伸了出去。
土屋习惯性的把身子前倾,母亲的手掌抚上了他的发顶,温暖有力的感觉立刻从他的头顶心,丝丝缕缕的,渗透到了每一分觉得不安的肌肤和神经。
“对不起,我……”
“傻瓜,你以为是因为你吗?”幸子的手指移到了土屋的唇上,制止了他往下说,“该找上门来的人,总也是躲不掉的。我只是对你感到很抱歉,淳。”
“妈妈?”母亲的平淡反应和怪异话语,不仅让土屋不解,而且更加放大了心中的歉疚之情。
“这个东西,你从来没有见过吧?”幸子打开了置在腿上的小盒子,盖子完全被推开的那一瞬间,土屋只觉得眼睛被一瞬夺目的明亮,晃得不得不别过头去。等他重新移回视线,才发现一颗幽白中透着浅蓝的大宝石,静静的躺在一块很普通的黑色丝绒上。
“它有一个很漂亮的名字,乞力马扎罗的月光。”土屋幸子捻起了那颗钻石,宛如月照雪夜的神秘光泽,点亮了她漆黑双瞳最深处的火焰,双颊也浮起一抹浅浅的红潮,宛如一个淌过岁月河川的女子,在回忆着她少女时节最美丽的玫瑰。
“它曾经是世界上最有名的钻石。在遇见你的那个晚上,它正好在日本巡展,你爸爸说,要用它来镶嵌成戒指送给我,呵呵。”
幸子说着把钻石丢进了盒子,阖上盒盖,随手打开身后的抽屉,放了进去。
“咦?”母亲很随意的态度,让土屋更加困惑了,那可是世界上最有价值的宝物之一啊!他至今还记得清清楚楚,九年多以前的那个夜晚,母亲是怎满身血污的拖着伤腿,如同魅魔一样出现在他的面前。曾经拼了性命得来的东西,现在就这样不屑一顾吗?
“淳,我很感谢两个人,一个就是你。”幸子抬头看着跟前的儿子。高大挺拔,眉目展扬,气质沉毅蕴藉,下巴上隐隐可见点点的髭须,说明他已经长成一个男人了。
可是刚刚见到他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呢?就像一只受尽了驱赶、折侮,却无路可逃的受伤小兽,宁可一头栽进他们陌生的怀抱,面对着血污和枪口,也不愿意回头哪怕是一小步。
押着这个孩子,逃过了警察的追捕。后来,她发现他的身体竟然伤痕累累,拳脚、棍棒、烟头,还有一些连她这样的亡命之徒都识别不出,甚至那稚嫩而隐秘的部位,也明显受到过侵犯。
他竟然不怕他们,呆呆的任由他们检视着自己的身体,只是屈辱的蜷缩着而已,说明他曾经面对过比他们更加可怕的人么?
或许因为受伤之后,人的心灵也会格外脆弱易感吗?那一刻她突然想用自己的怀抱遮蔽他瘦小的身躯,然后给他最好的生活、最好的将来,不再有恐惧和伤痛的。
于是,他们连自己的生活也一起改变了。
“另一个……就是你说的那个女人。”幸子继续往下说,笑容蒙上了一层复杂的、渺茫的况味,“当然,她那时候不叫现在这个名字。”
“什么?您是说,木之下明希?”土屋的震惊终于到了最高点,忍不住蹲下来身来,抱着幸子的肩膀,与母亲平视着,试图从她所有的表情中去寻找答案。
“是的,你知道,我的腿是被谁废掉的么?”幸子轻轻敲打着几乎没有知觉的右腿,在那个部有两个枪眼,精准的把她的腿骨打成了三截。
“难道是木之下……”土屋看着母亲敲打的部位,不确定的嚅喏着,不太敢往下说。
“对!你一定不会想到,这个记者小姐,当年可是被称作最有前途的警界之花呢。”幸子的笑容突然放大了,很灿烂明媚,好像并不是回溯着惊心动魄的过完,而是在讲述一个有趣的老故事,“她用枪打断了我的一条腿,可是我也用飞镖打掉了她的一只眼睛,哈哈,真是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