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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些奇怪的望着丹青,突然发现她这会儿心情似乎好的很,就是张嬷嘴上虽然在数落秀娥,脸上也不见半分不悦,一反之前这些天的忧心忡忡。
难道…我的心猛地跳了起来,我抬头去看丹青,小声问,“姐姐,是不是,是不是墨阳有消息了”,丹青“扑哧”一笑,转身坐下伸手接过了张嬷递过来的茶,轻轻的吹着,却不回答我的问题,我忍不住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袖。
看这我着急的样子,丹青脸上的笑意越发浓了起来,她偏了头对张嬷笑说,“我妈以前说过,这丫头性子就是八风吹不动的,只有听见二哥的事情才会这样”。
一旁张罗着点心的张嬷笑道,“可不是,从小她就和二少爷玩的好,感情也深”,丹青点头一笑,低头喝茶。张嬷对我招了招手,我走到她跟前,她一边用手捋着我的头发,一边笑说,“方才那掌柜的来过了,说是收到胡先生一封信”,我眨了眨眼,什么胡先生…
看着我不明所以的样子,丹青伸手在我额头一点,“你忘了呀,就是那个和墨阳一起来的胡先生,是他同学,上次也是他来信定的房间,这回在信上说,让掌柜的把原来他和墨阳住的房间收拾好呢,你说,这意味着什么”。
我惊喘了一声,然后就大大的咧了个无声的笑容,眼前却有些模糊,脑子里一片空白,心跳的好像很快,又好像很慢。我曾经设想过一百次听到这个消息时的情景,我会尖叫,会大笑,也可能会大哭…可真的听见的时候,我却什么也不会做。
丹青见我傻傻的样子,越发开心的笑了,一边念叨着傻丫头,一边拉着我坐到她身旁,又亲手拿了点心给我吃,张嬷也不再往常那样,去管秀娥的吃像了,任凭点心渣子掉了一地,就那么开心的看着我们。
我们边吃边说着与墨阳相逢的时刻会怎样,笑声不断,不知不觉的天色慢慢的暗了下来,张嬷说今天是个好日子,要多做两个菜,就带着秀娥去厨房了,虽然大家都不饿,可也没人去反驳她。
丹青不经意的问了一句我们下午去哪儿了,我顿了顿,只说看见那些女学生了,沉浸在喜悦中的她也没再多问。“对了,光顾说闲话了,这个月的房钱还没给呢“,丹青突然想了起来,她忙站起身走回里屋,一会儿拿了些大洋出来交给了我。她微笑着说,“清朗,你赶紧去把钱付了,人家告诉咱们这个好消息,再没有拖欠人家房租的道理”。
“好”,我笑着点头应了,拿手绢包好了手中的大洋,就转身往外走去。刚下楼梯,就碰见了楼下住着的刻薄女人,她习惯性地白了我一眼,我却对她笑了笑,她一愣。
我开开心心的往前面走去,一时间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在老家时和秀娥走在田间陇头时的感觉,那样的无忧无虑,墨阳就快来了,我忍不住又笑了起来,快步地往前走去。
路上不时的碰到其他的租客,直到第六个人也奇怪的看了我一眼,我才发现自己居然在哼着歌走。不禁有些不好意思,学着秀娥平日里的样子吐了吐舌头。
到了掌柜的所在那间正屋的侧门,我刚要掀起棉布帘子,就听见里面有人说了一句,“是不是有个姓徐的小姐住在这儿,对了,她有个妹妹叫清朗的”。
隔着帘子声音有些模糊,我心猛地一跳,难道说…我掀起帘子就往里冲,刚要开口唤他,就看见柜台前正站着一个挺拔的身影,我不禁怔住了。
手指一松,一个大洋从手绢里滚了出来,“叮当”一声落在了地上,顺着不平的地面往前滚去,直到撞上了一只雪亮的马靴才停了下来。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把它从地上捡了起来,在指间转了下,然后那人对我微微一笑,“果然是你,清朗”……
云起(一)
屋外的星子与霓虹依旧交相闪烁;可我却再也没有昨晚的心境了;霍先生已经走了;丹青屋里的灯火却依旧亮着。从门缝里透出的那么一丝光亮;我觉得那就好像是丹青的心,一片黑暗却依然有着希望。
张嬷带着秀娥去睡了,本来张嬷和丹青是睡在一个屋里的,可自打霍先生走了之后,丹青还没有出过房门。张嬷忧心忡忡的在门外走过来走过去,可就是不敢敲门,只是时不时地偷偷把耳朵贴在门上,听听里面是否有动静。
直到夜深了,她看见丹青屋里的亮起了灯光,这才先带着秀娥去睡了。进屋前她走到我跟前悄声说,“兴许你姐姐一会儿就出来了,想和你说说话儿什么的,要是你困了,就来叫我”,我微微点了点头,示意她放心。
“清朗,我改天再来看见你们”,霍先生临走的时候柔声跟我说了一句,那一向都带着分寸的温和眼神里,却蕴含了些我不明白的深意。至于他和丹青在屋里都说了些什么,我不得而知,可是当丹青看见他时的表情,却让我很吃惊。
不是太激烈而是太平静,她只有在看见霍先生的那一刹那睁大了眼睛,然后就那么安静而温柔的看着他,眉梢眼底带着些许无奈,却还在…微笑
我愣愣的看着丹青唇边那极淡的微笑;从没见过她那样让人心疼的微笑。他俩就那样默然无声的相望着,眼里似乎再也没有别人的存在了,屋里静悄悄的,好像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妈,那锅都开了,你怎么还不过来弄…啊”!从厨房跑过来的秀娥从门口探了头进来,结果话说了一半就看见笔直站立着霍先生,她忍不住惊叫了一声,头也立刻缩了回去。
因为太过吃惊而一直傻站在一旁的张嬷,这时候才反应了过来,忙对霍先生弯了弯腰,霍先生却恍若未见,一动也不动。张嬷悄悄地往后退了两步,走到门口拉了我的手出了门,然后轻轻的把门带上了。
转身随张嬷离开的一刹那,我只听见霍先生轻声问了一句,“你怎么来上海了,来了又为什么不去找我”,我大吃一惊,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门扇依旧紧闭。张嬷扯了我一下,我下意识的抬头看了她一眼,那紧皱的眉头和疑虑的眼神显示,她也不知道,霍先生就在上海。
在那个共用的厨房里,张嬷心不在焉的熬着汤,我趁她不注意,悄声安抚了有些不知所措的秀娥,然后就安静的坐在一旁,掏出老爷给我的那块金表,看着那表针滴滴答答地挪动着,十分钟,二十分钟,一个小时…
直到最后张嬷也忍不住了,叫我悄悄地过去看一眼怎么样了,我刚走到楼下,就听见脚步声响,一抬头,霍先生稳步走了下来。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楼下的我,到了我跟前,弯下腰微笑着说了那句话之后,又回头看了一眼楼上,就大步地离开了。
我一时之间有些恍惚;不知道下一步该去做什么,就定定的在楼下站了站,然后决定上楼先去看看丹青。看霍先生的表情他们应该谈得不错,可他的心情好并不代表丹青的也一样好。
刚上了两级楼梯,不经意间看见了楼下窗子开了个缝隙,我脚步一顿,只觉得那窗户后面有个黑影一闪而过,我轻叹了一口气,迈步继续往楼上走去。
听张嬷说过,那次光头大叔送我们回来,租客们看我们的眼神已然有些怪异了,现在又来了个官阶不低的军官…从小到大我最有体会的四个字就是,人言可畏,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我蜷缩在椅子上,脑子里却不停地想着傍晚发生的一切,一阵倦意侵袭,闭了闭眼睛,突然感觉有股冷空气吹了过来,鼻子有些痒,我赶忙用手去捂,“阿嚏”,一个喷嚏还是打了出来。“怎么还没睡,还穿的这么单薄”,丹青细柔的声音在我身侧响起。
不知道丹青什么时候出来的,我忙抬头看去,昏暗中,却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有一双眸珠熠熠生光…我刚要说话,丹青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伸手过来握住了我的手,拉着我往里屋走去。
一进屋我才发现,被子什么的都已经铺好了,烛火的映照下,丹青却是一脸的平静,只低声和我说了句,“快睡吧,别把张嬷她们吵醒了”。“喔”我点了点头,不敢再多说什么,赶紧脱衣上床,然后打了个哆嗦,被子里有些冰冷。
“冷吗”?丹青轻笑着问了我一句,她示意我往里挪挪,然后也掀被钻了进来,掖好了被子,然后我就紧密的被她拢在了怀里,她的手轻拍着我。我靠在丹青的肩膀处,她的呼吸就吹拂在我的头顶,只觉得身体立刻就暖了起来。
好久没有这样和姐姐亲密的靠在一起了,她拢着我的手,让我有一种被人紧密保护着的感觉,彼此的体温,不仅暖了身体,更暖了心,我忍不住往前又蹭了蹭,丹青在黑暗中轻笑了声,手却拢的我更紧了。
这样的温暖,还有墨阳即将到来的消息,让我一直绷得很紧的那根弦松懈了下来,一时间那个霍先生也被抛到脑后去了。
我大大的打了个哈欠,只觉得眼皮渐渐沉重了起来,脑中还在胡思乱想着,要做个好梦,梦到和墨阳相会的一刹那就好了…“清朗”丹青轻声地唤了我一声,我迷迷糊糊的张嘴应了一声,却根本没发出声音。“这么快就睡着了”丹青有些好笑的嘀咕了一句,稍微用力的拍了拍我,我实在困得不行了,不想在说话,干脆就一动不动。
就在我即将沉入梦乡的一刹那,丹青很轻很慢的声音传入了耳际,“如果做了华南军需处副总长的正房太太,一定会是风光荣华,有权有势的吧”,我的眼皮猛地痉挛了起来,人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
忽然感觉到丹青的手正轻轻的抚着我的头发,我一僵,然后极力让自己放松下来。过了会儿,她热热的呼吸吹拂开了我额前的刘海,一个暖暖的吻轻落到我的额头上,我一愣。
“等到那时候,再没有人敢来欺侮咱们了,那些人强加给我的,我都会一一奉还” 丹青低喃着,声音又细又柔“清朗,你很想念书吧,墨阳提起的那次,你就想了吧,以后姐姐送你去念书,你不用再羡慕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