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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想着自己的包裹早就收拾好了,跟来的时候差不多,那本英吉利语编也还是牢牢地塞在了里面。有日子没读了,不晓得再见到墨阳的时候,再念给他听,他会不会又大笑起来。我忍不住弯了嘴角儿,只要能见到他,怎么笑都没关系…
“清朗”,我一只脚刚迈出门槛,身后的丹青唤了我一声,我回身,丹青正凝视着我,见我回头,她微微笑了下,“我们马上就要离开这脏地方,脏事儿,脏人了,就是去流浪,也好过这里”。我心里有些憋闷,想了一会儿,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想到了一只放在心里的话,“姐姐去哪儿,我去哪儿,姐姐在哪儿,哪儿都是干净的”。
丹青怔了怔,定定的看了我一会儿,突然自失的一笑,对我挥了挥手,自己把眼睛闭上靠在了高背椅上,长出了一口气。
我悄悄地带上了门,回自己屋里拿好了包裹,就去厨房找秀娥。张嬷正在那里收拾着什么,见我进来,刚要说话,眼光就扫到了我手里的包袱。她目光定了定,又看了看我,就对我慈爱的笑了笑,又回身忙她的去了。
我放下东西站在她身后,看见她拿了个简易的食盒正在装食物,刚伸手想去帮忙,门帘子一响,秀娥跑了进来。“妈,我把东西放下了”,说完冲我一笑,做个鬼脸,我回她一笑。
张嬷没回身,状似随意地问了一句,“你吴叔干什么呢”,秀娥耸耸鼻子,“还能干什么,喝酒呢呗,妈你没看见,你给他的那瓶酒大概剩下一半都不到了,他让我跟您说多谢,舌头都大了呢”。
我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张嬷,她也正低了头看我,与我目光一碰,她调转了眼光,等了等,又说“喔,知道了,不用管他了,你和清朗先吃饭吧,那桌上搁着呢”。“哎”秀娥痛快地答应了一声,对我努努嘴,她一屁股就在桌旁大吃起来。
我走了过去,拿起筷子,却没什么胃口,只能扒拉些饭粒在嘴里,慢慢嚼着。张嬷走过来放了碗烧肉在我们桌上。秀娥眼睛一亮,挥舞着筷子就扑了上来,刚夹了一块儿到嘴里,突然想起张嬷就在一旁,忙得狠嚼了几下,抻脖咽了下去,才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张嬷。
张嬷却没像平日里那样数落她,我也不想笑,只是拿了放在一旁的水碗递给了她,她接过去小口的喝了起来,眼光还瞄着张嬷。张嬷叹了口气,低声说了句,“清朗,多吃点吧,啊,你得多吃”,我点了点头,用力的往嘴里扒了两口饭。
秀娥加了块肉给我,我冲她笑了笑,张嬷已经端着盘子转身出去了。“出什么事儿了吗”,秀娥嘴里嚼着饭含含糊糊的问我,我摇了摇头,“快吃吧,要不都凉了”,秀娥点点头,埋头大吃起来,我也开始努力的往嘴里塞。
“呼噜,呼…”,还没走到大门口,那震天响的呼噜声已经不绝于耳,我和丹青面面相觑,丹青嘴角儿冷冷的一翘,回头跟张嬷座了个眼色,张嬷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
秀娥紧紧地拉住了我的手,自打方才告诉她我们要离开,这丫头就兴奋得很,半点也不怕。丹青换衣裳的时候还笑说秀娥有英雄潜质,胆大至极,张嬷应该多学学。张嬷一边帮我们换衣服,一边嘀咕两句小孩子懂的什么叫怕。
我只觉得自己的手冰的利害,秀娥的却极热,我俩紧紧地握在了一起,紧的都能感觉到彼此的脉动,没一会儿,张嬷门房走了出来,对我们招了招手,丹青带着我俩往前走。
到了跟前,张嬷小声说,“就是打雷都醒不了了”,丹青点了点头,往前走了两步,到了门口站住了。我忍不住摒住了呼吸,门外学生们的口号越来越响,越来越近,渐渐的人声鼎沸起来。
丹青慢慢的伸出了手,“吱呀”一声,大门被推开了,我咽了口口水,我们,要去流浪了吗……
那个时候三太太激动的给大太太跪下行礼样子我不太记得了,我只记得当时丹青不屑的跟墨阳说了一句,“那碗茶就是名分了”……
逃离
旅途
我拉着秀娥轻巧的闪出了大门,门外一片纷乱,呼喊着口号的学生正群情激昂的从我们面前走过,一股热力从人群中发散出来,原本有些阴冷的空气,仿佛也跟着烧了起来。眼见着涌过来的人越来越多,秀娥吓的往后退了一步,又靠回了门边,我被她扯得趔趄了一下。
丹青和张嬷忙的走到了我们的前面挡着,生怕我们被乱糟糟的人潮挤倒,人影儿闪动中,一股熟悉的馨香传来,我抬头一看,丹青正背对着站在了我身前,一只手弯到了背后,轻轻的拢住了我。
一线破云而出的阳光洒了下来,落在了那不停挥舞着的条幅上,血红的字体越发的醒目,也落在了丹青的乌丝上,反射出了点点金光,我不禁有些看住了。丹青仿佛感受到了我的目光,她轻轻地侧过了头,垂下目光看着我,微微一笑。
一瞬间我不禁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从前,丹青这样纯净的笑容,我有多久没看过了…,心神恍惚间,耳朵里却飘了丹青的声音进来,“张嬷,趁现在看热闹的人多,我们赶紧跟着人群走,夜长梦多”。
“好的,小姐,可是得小心着点,人太多了,我怕…”,没等张嬷说完,丹青做了手势打断了她,“顾不得那么多了,我拉着清朗,你看着秀娥,走吧”,丹青快速的说完,就转过手,把我拉到身侧,低头笑问了句,“怕吗”?
我摇了摇头,用力握紧了她的手,丹青什么也没说,拉着我小心的蹭进了跟着队伍看热闹的人群里。我忙回头看了一眼,张嬷拿着包袱,拉着秀娥紧紧地跟在我们后面,秀娥兴奋地冲我一笑。
我刚想回她一笑,就被旁边的一个人撞了一下,忍不住“哎哟”了一声,差点松开了手,丹青忙的握紧了。也不知道是谁撞的,这会儿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丹青拉着我脚步快了起来,在人群中轻巧的穿梭着。
走了好一会儿,游行的人群终于走到了火车站,丹青回头和身后的张嬷做了个眼色,就拉着我无声无息的退出了人群,顺着一排铁栏杆,往车站走去。“呜”,一声响亮的汽笛声传来,我的心也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身上呼的一下热了起来,突然发觉丹青的手心也汗湿了起来。
身后张嬷和秀娥急促的呼吸声,听着分外清楚,眼见着验票口就在眼前,丹青的脚步越发的快了起来。验了票子,我们从那个狭小入口挤了进去,来来往往人群川流不息,脚步匆忙,不同的体味夹杂着煤炭燃烧过后的那种难闻味道,扑面而来。
火车的车头不时地喷着白气,车厢外挂着的白牌子上写着杭州开往上海,车厢里已经有不少乘客了,有挤到窗前跟亲朋道别的,有跟车下的小贩买东西的,可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我们,我忍不住松了口气。
“叮当,叮当”,一个穿着制服的站员,正在不远处摇动着晃铃,还扯着嗓子喊着,“去往上海的旅客,请赶快登车,还有二十分钟,去往上海…”,“甲二”,我看着手里的车票,喃喃的念叨着,正伸了脖子去找,丹青一拉我,“在那儿呢”,说完回头叫了声张嬷,就带着我快步的往右侧的一节车厢走去。
我们穿的衣服都很普通,干净但不高档,丹青带的帽子遮掩了她大部分面孔。门口的乘员见我们虽然都是女人,但是衣不出众,坐的又是普通的车厢,也就懒得理我们,只是用手不停的擦拭着领口上的铜扣儿。
丹青打头走了上去,我和秀娥刚上了车,就看见他突然利落的跳下了车厢,去帮一个打着阳伞,带着女仆的中年女人搬行李,又搡了还没上车的张嬷一下,让她让开,让那个女人先上来。
丹青冷冷的哼了一声,却拉着我和秀娥往里让了让,让那个大摇大摆的女人从我们身前走了过去,香风扑面,然后是她的女仆,最后是那个扛着箱子的乘员,一股汗味传了过来。我皱了皱鼻子,秀娥却从冲他做了个鬼脸,后面张嬷已经上了车来,用手轻轻的打了秀娥的头一下。
车厢里的人已经不少了,但是还没有坐满,好在我们的座位就在离门口不远的地方,四个人,正好坐在一起。秀娥挤到了里面靠着窗坐着,张嬷坐在了她身旁,丹青也坐在了里面,因为知道我晕车,不时地就得跑去车厢门口最透风的地方吹吹,不然就很想吐,上次来的一路,就是这么过来的。
外面的站员摇着铃铛从车外走过,边走边喊,催促着人们赶紧登车,马上就要发车了,让那些送行的人离开车厢边,又驱赶着那些还在冲车子里伸手卖东西的小贩…秀娥饶有兴致的看,张嬷也稍稍松懈下来,拿了手帕擦着脸上的汗,又把脚底下的包袱,往里推了推。
丹青确实很镇定地样子,半闭了眼睛,靠在椅背上养神,只是嘴唇抿地紧紧的。我似乎一直就不习惯车厢里那种说不出来的味道,刚坐下一会儿,就觉得有些不舒服,车子没开,车厢里越发的闷起来。我拉了拉丹青的衣袖,“姐姐,我去门口一下”。
丹青睁开了眼,“,不舒服了?车快要开了,你过过风就赶紧回来吧,小心危险”,“嗯”,我点了点头,就站起身往车门口走去,紧紧地靠在了门口边,回头往里看,就能看见丹青的帽子和张嬷的头顶。门口的空气好了很多,我用力的呼吸着,可不时还有个别的乘客急急忙忙的跑上车来,我虽然紧缩着身体,但还是不时地跟乘客还有他们的行李蹭来撞去的。
那个乘员估计是嫌我站在门口碍事,等一个乘客上了车,转过身皱了眉头就想张口说些什么,可他突然一怔,就那么愣愣的看着门口。本来我正想着干脆坐回去,省得他说些有的没的,让丹青听了生气,虽然还是不舒服,可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惹人注意。
但那个乘员愣在门口,正好挡住了我回去的路,我看了他一眼,见他不动,就奇怪的顺着他的眼光瞧去,只觉得